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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策的一张俊脸,满布羞红,一直红到耳根,所着青衣下摆之上,被杨叔度划破了一道四五寸长裂口。
杨叔度则脸色苍白,牙关紧咬,仿佛窘惭已极,头上所挽道髻,已被独孤策削去,披散着一头短发。
台下群雄,这才明白那些宛若牛毛细雨之物,便是杨叔度被独孤策一剑削落的满头断发。
范龙生目注独孤策纵声狂笑说道:“独孤老弟,你还难过则甚?以你这等年轻之人,与名震天下的‘三烈阳魔’交手四招,仅在青衫下摆之上,多了一条小小裂口,应该足以自傲,还不赶紧回归原座,让你范大哥代我老友向他讨还旧债么?”
独孤策闻言,这才飞身下台,回到自己原坐之处。
独孤策刚刚离去,杨叔度便羞惭万分地长叹一声,右手疾举,似欲回剑横颈自寻短见。
因为范龙生方才那几句话儿,说得太以刻薄,明面是在安慰独孤策,骨子里却把杨叔度挖苦得淋漓尽致。
但谁知杨叔度右手才举,范龙生与楚绿珠双双屈指遥弹,两缕劲疾罡风啸处,硬把他手中青钢长剑,撞得断作三截。
楚绿珠首先冷然叫道:“老糊涂,比剑四招,未分胜负,你又不曾落败,却要寻甚短见?便算你愿意作糊涂鬼,我还不愿作寡妇呢?”
范龙生也向杨叔度连摇双手,怪笑说道:“杨叔度,你不能死,你若是死了,我那老友积愤三十余年的一笔血债,却往哪里去讨?”
这几句话儿,总算替杨叔度找了台阶,他弃去手中断剑剑柄,目注范龙生,厉声问道:“范龙生,你口口声声要代你老友报仇索债,此人究竟是谁?为何不赶紧说出?”
范龙生含笑说道:“我这位老友,昔年曾被你夫妇,百般凌辱,并狠心毒手的,把他一双腿儿,生生砍断。”
杨叔度闻言,尚在寻思,楚绿珠业已失惊叫道:“范龙生,你所说之人,是薛兆奎薛老五么?”
范龙生点了点头,扬眉笑道:“三十年前旧债,直到如今清偿,连本带利,算将起来,便要了你夫妻的两条命儿,也就并不多了。”
杨叔度脸色铁青的,“哼”了一声说道:“我夫妇既然欠债,不怕还钱,但不知债主安在?”
范龙生叹息一声说道:“薛老五业已受尽孽累,离开了这龌龊尘寰。”
楚绿珠冷笑说道:“薛老五既死,我们这笔债儿,却应该还给谁呢?”
范龙生把手中金色扁匣一举,目闪神光,朗声说道:“薛老五人死物存,你们可以把这笔三十余年的血债,还给他临死所遗的这只金色扁匣。”
杨叔度哂然问道:“薛老五何时死去?他留下什么话儿?”
范龙生狂笑答道:“薛兆奎的命儿甚长,活到最近才死,他在死前托我把这只金色扁匣,带到‘天南大会’之上,交你夫妇,就是只要你们敢开此匣,他多年深仇,便即报却,九泉之下,也可无憾了。”
杨叔度双眉一挑,冷笑说道:“我不相信这金色扁匣,能有什么出奇威力。”
范龙生微笑说道:“不信你试试!我也不信名震乾坤,能止小儿夜哭的‘阴阳双魔’夫妇,会不敢启开这样一只小小金色扁匣。”说完便把那只金色扁匣,凌空抛出。
杨叔度接在手中,摇了一摇,便即做势欲启。
楚绿珠摇手相拦,向范龙生冷然说道:“范龙生,你怎不走远一些,我们要开匣了。”
范龙生狂笑说道:“楚绿珠,你不必设词探询,这金色扁匣之中,决未藏有什么剧烈炸药及奇毒暗器,我何必走开呢?”
楚绿珠目光微动,阴森森的笑道:“既未在匣中藏有剧烈炸药,及奇毒暗器,则定于匣外,遍淬毒质?”
范龙生不等楚绿珠话完,便摇手狂笑说道:“我早就看出杨叔度接那金匣之前,便已功凝双掌。化指成钢,慢说匣外未淬毒质,就算果如所言,也不会对你们这奸刁已极的‘阴阳双魔’,有什威胁?”
杨叔度冷笑几声,扬眉问道:“照你如此说法,这金匣太以寻常,薛老五怎会想倚仗它来向我们报仇雪恨?”
范龙生嘴角微撇,哂然说道:“常言道:”学到老,学不了‘,四海八荒之间。未被你们见识过的厉害东西,多得很呢,反正我保证匣外未淬毒质,匣中未藏炸药,未装暗器,但只要你们……开匣盖。便把半世名头,化作南柯一梦!“
杨叔度一来不信,二来有言在先,骑虎难下,遂点头冷笑说道:“范龙生,你不要替死鬼薛老五吹牛,凭他那等人物,还能弄得出多大玄虚,杨叔度决不信邪,我非把这金色扁匣,开开看上一看。”
这时,整座“离魂谷”内,几已寂然无声,赴会群雄,无不满腹惊奇地,注视杨叔度的开匣动作,静看匣中所贮,究是何物?
杨叔度口中虽狂,但心中何尝不充满戒惧,他先自暗贯真气,密布百穴,并暂闭呼吸,然后才把匣盖开启。
匣盖一启,只见匣中所藏是只长约五寸的异样怪蝎。
这怪蝎通体均呈半透明的朱红颜色,但那根蝎尾,却黄澄澄的亮得极为可爱,宛若纯金所铸。
杨叔度虽觉这只怪蝎,生相极奇,但因它长仅五寸,又复自恃神功,遂轩眉狂笑道:“原来薛老五就想凭这只小小毒蝎……”
言犹未了,那只“金钩蝎王”的尾钩翘处,便“呼”地一声,凌空飞起来。
杨叔度见毒蝎能飞,方自大吃一惊,凝神却步。
但那只“金钩蝎王”,却在凌空略作盘旋以后,直向杨叔度的右掌飞去。
范龙生心头雪亮,知道杨叔度的这只右掌,曾被自己暗涂药粉,如今果然对“金钩蝎王”发生感应。
杨叔度自恃功力聚处,业已掌指如钢,遂不肯被这只能飞毒蝎追得满台逃窜的,贻笑大方,遂反而挥掌向“金钩蝎王”击去。
谁知等他一掌击到“金钩蝎王”的滑钩翘处。恰好迎个正着。
杨叔度真气已实,这只手绝非刀剑能伤,但却禁不住蝎尾毒钩,被深深螫入了掌心以内。
故而他虽挥掌击中“金钩蝎王”,却未把蝎王击飞,反被对方挂在右掌之上。
杨叔度心头一麻,情知命尽,遂向楚绿珠厉声叫道:“这只毒蝎难惹,我命已绝,你赶紧先自离开会场,再设法替我报仇雪……”
一语未了,便即颓然倒地。
杨叔度这番话儿,分明是叫楚绿珠赶紧去往“离魂谷”口,扯动山藤,点燃炸药,使崩颓峭壁,所作乱石,把所有正邪人物,一齐生葬谷底。
但楚绿珠哪里相信丈夫那高功力,竟会被毒蝎一螫便死,遂目射凶芒地,厉声叫道:“我不信……”
但三字才出,目光注处,不禁咬碎牙关,惊魂皆颤地,照准那只“金钩蝎王”便是一记十二成功力的“七柔阴指”,凌空弹出。
原来就这片刻之间,杨叔度骨肉全消,只剩下半件未化完的所着红袍,及一滩腥黄血水。
那只“金钩蝎王”,则浸在血水之中,仿佛正享受什么绝世美味。
楚绿珠十二成“七柔阴指”的指风到处,居然只把“金钩蝎王”弹得滚了两个翻转,反而目射凶光地,对她怒视而起。
楚绿珠一来怯于“金钩蝎王”厉害,二来杨叔度骨肉已消,无可留恋,三来急于发动毒手,把“离魂谷”所有人物,一齐生葬泄愤,遂不再逗留地,悲号一声,便自腾身往谷口之上,攀纵而去。
她不走还好,这一匆匆遁走,那只“金钩蝎王”,也就“呼”
然腾空,随后追扑。
楚绿珠攀援约有十二三丈,这只“金钩蝎王”,便已飞到凌空。
她如今业已深知厉害,哪里还敢让它上身?遂一面加急飞逃,一面凝聚生平功力,反掌劈空击出。
“金钩蝎王”是从下方飞来,被楚绿珠“七柔阴功”所发极强劲气,迎头猛击之下,自然难免被击得稍稍往下坠落。
楚绿珠趁此机会,继续往谷口窜去。
但那“金钩蝎王”在强劲散去以后,却又随踪追来。
就在这等一追一逃,时停时斗的情况之中,显然那只“金钩蝎王”神态,是越来越发凶狞,楚绿珠却疲惫不堪,气力大大消耗。
谷下群豪方面,自然也是纷纷大乱。
“毒手天尊”祝少宽等万想不到名震乾坤的堂堂“阴阳双魔”,竟被一只朱身金尾的小小毒蝎所制,杨叔度已遭惨死,尸骨无存,楚绿珠则亡命飞逃,看来也必凶多吉少。
他们在“金钩蝎王”刚刚出现之际,本想应援,但“百花公主”夹谷妙却因向与“拜蝎教主”薛兆奎,比邻而居,识得这只“金钩蝎王”厉害,遂暗暗通知祝少宽等,不可妄动,谁若招惹这只刀剑不惧,水火难伤的毒蝎王,谁就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这种话儿,若在平时说来,或尚有人怀疑,如今由于杨叔度惨状当前,却把祝少宽等,一齐镇住。
楚绿珠本想等自己到了安全地带,再发动埋伏,生葬群雄,但因被“金钩蝎王”追得力竭神疲,知道难逃惨死,遂改变主意,决定来个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她边逃边自注目,见与自己用作引线,只消猛力一拉,便可点燃地雷,炸倒参天峭壁,填满“离魂谷”的那条垂壑山藤,业已距仅三丈三四。
倘在寻常情况之下,楚绿珠轻轻—纵,手便及藤,但如今情况非常,她全身疲累,力已用竭,非在峭壁间点足借劲一次,才可达到目的。
楚绿珠牙关咬处,厉啸—声,使出煞手绝学,把所着“七柔血影衣”上,数以千计的“血影神针”,化成一片浓血密云,向那只“金钩蝎王”,飞罩而下。
“金钩蝎王”虽因身具异禀,仍未被这片“血影神针”所化的血云所伤,但也被打得往下坠落了一丈七八。
楚绿珠蓦然长身,窜起两丈,在峭壁间猛一点足,拼竭全力的,向那根用作地雷引线的山藤扑去,口中并厉声狂笑叫道:“独孤策、范龙生、谢逸姿,你们还不偿还我丈夫及女儿的两条性命?祝少宽等,你们也陪同我老婆子,一齐拿命来呀!”
“离魂谷”下群雄,听得楚绿珠这种凄厉语声,均自瞠目互视,莫名其妙。
眼看楚绿珠指尖已将触及那根山藤!
眼看无边浩劫,已自临头,正邪双方的举世群雄,任何人也将无法逃出死地,必被那百丈峭壁,所化乱石,生埋在“离魂谷”下。
但不可思议的怪事忽生,那根山藤活了。
就在楚绿珠双手指尖,将及山藤而未及藤的刹那之际,那根山藤忽然自行升高数尺,往上缩去。
楚绿珠是竭力飞奔而来,既然一把抓空,身形坠如陨石飞星般,带着一声凄厉长号,垂空坠落。
从数十丈的高空,失手跌落,慢说楚绿珠终是血肉之躯,便算她是铜浇罗刹,铁铸金刚,也必难逃劫数。
人影一落,群雄掩目,巨响起处,血肉成泥。
但那只“金钩蝎王”却仍凶心未戢的,也自掉头扑下。
范龙生一声怒啸,屈指连弹,三点紫色星光,联翩飞出。
这三点紫色星光,便是“拜蝎教主”薛光奎所赠,用来专制“金钩蝎王”的丹丸。
范龙生手法何等高妙,这三点紫色星光,完全打中在“金钩蝎王”身上。
说也奇怪,那“金钩蝎王”,既不怕楚绿珠的“七柔阴指”,又不怕她的“血影神针”,却禁不起这三点紫色星光的轻轻一击。
星光才一着体,“金钩蝎王”立即“波”地一声,爆散成丝丝血雨,射向峭壁之间,使壁上藤树苔藓等等,略有沾及,便告枯黄萎死。
就在此时,“离魂谷”口忽然传下两声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