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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未止,向前望去,一片水雾,朱烈发出了三长两短,三下尖啸声,又沉声道:“江南道上,飞魂爪朱烈,敬备薄礼,来贺费七太爷,六十大寿!”
他对着茫茫的太湖,将那两句话,连说了三遍。
这时候,那为他抓住的一双年轻男女,口不能言,心中却俱在想着!那厮莫非是癫了?为什么叫“费七太爷”却对着湖水讲话,湖水怎么会应?
正在此际,突然听得平静已极的湖面之上,响起了“哗啦”、“哗啦”两下水声,从水底下,冒出了两个人来。
那两个人,出了水面之后,水只及他们的腰际。
但是湖水却显然不止那么浅,由此可知,这两人的水性极好。这两人一出水面,便向朱烈遥拱了拱手,道:“七太爷归隐已久,虽是六十大寿,但来贺的宾客,一律谢绝,尊驾请回!”
朱烈一听,面上神色不禁一变。
也不知是汗水,是雨水,顺着他额头,向下流着。
只听得他急道:“两位朋友,在下特来贺寿,所带的礼物极重,若是七太爷不受,只怕无人受得起!在下为了替七太爷筹礼,还担了莫大的干系在身,七太爷实是非见在下不可!”
那两个从水底下冒起的人,互望了一眼,一齐摇头道:“朱朋友,七太爷吩咐,若有来宾,一律挡驾,戚家庄戚大庄主,昨天也是在湖边折回去的,尊驾何必自讨没趣?”
朱烈一听,不禁呆了一呆!
他在黑道上行走了那么多年,自然是眉精眼亮,他已经听出那两人的语中之意,并不是什么人都不见,而要来人是在武林之中,真正具有一等一声望的才行。
那两人口中所说的“戚大庄主”,乃是长江以北,第一大庄的庄主,也是长江以北三省黑道上的盟主,飞魂爪朱烈自度身份,难以与之相比。而如今既然连成大庄主都被挡驾,那么自己,自然是更无希望了!他心中不禁大急!
那两人话一讲完,立即又待向水下沉去!
朱烈忙叫道:“两位且慢!”
两人面色一沉,道:“还有什么事?”
朱烈手一松,将少女放了下来,一探手,已抓了一柄短剑在手。那两人齐声喝道:“你敢在太湖西岸撒野,可是活得不耐烦了?”
朱烈也是江南黑道上,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的人,但是在太湖附近,他却的确不敢撒野,何况这时,他擎剑在手,也根本不是想动手!
因此他忙道:“两位不要误会,在下这次,为费七太爷觅来的礼物,乃是一对短剑,两位先带一柄回去,给七大爷过目,七太爷一定会召见在下的。”
他一面说,一面脱手,便将剑向水中抛出。
两人之中,立即有一个潜下水去,等他再浮上水来时,那柄短剑,已经到了他的手中,另一个则道:“既是如此,朱朋友请在此稍候!”
朱烈道:“事情甚急,两位请越快越好!”
但是那两人却根本不回答他,身形一沉,冒起了一蓬水花,便已没入了水中,隐隐可见湖水之下,两人如箭离弦也似,向前射出,水性之好,的确已到了罕见的地步!
朱烈见两人拿剑而去,面上紧张的神色,才略为松驰了些,他身子一转,走出了丈许.没入了湖边的芦苇丛中,双手仍紧紧地抓住了那一双少年男女,屏住了气息。
他不时抬头,望向湖面,可是湖面之上,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朱烈越等越是焦急,但是却又不敢现身相催,眼看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两丈以外的物事,便已经难以看得清楚。
朱烈低声叹了一口气,望着那年轻人,低声喝道:“他妈的,你们为什么要跟在我后面?”
那年轻人给他制住了穴道,根本不能出声,只是睁大了眼睛瞪着他,看得他心中更是发慌,转过头去,他这里刚一转过头,便不禁吓了老大一跳!
朱烈绝不是未曾见过世面的人,然而在那一瞬间,他却几乎“啊”地一声,叫了出来!原来,就在他面前一丈五六处,不知什么时候,已多了两个人!朱烈在未曾见到那两人之际,实是绝未觉察有人到了近前!
那时,这两人背对着朱烈,面向着太湖。朱烈只看清其中一个,长身玉立,另一个,则十分痴肥。
只听得一人道:“这不会吧!难道他们竟到费七这老贼处去了?”
朱烈一听得这话,心头又不禁“哈哈”乱跳起来。
他要尊之为“七太爷” 的人,那两人却称为“老贼”,两人的来头之大,可想而知了!又听得另一人道:“我看不至于,只不过费七静极思动,只怕会生事,我们先回去再说。”
那一个不曾再说什么,两人立即转过身来。
而两人一转过身,身形疾幌,带起一股轻风,已在朱烈身边,疾掠而过,快疾无伦。在一瞥之间,朱烈只看到那身长的一个,面白无须,十分清秀。而矮肥的却是一脸虬髯。
朱烈的见闻虽广,但一时之间,却也想不起这两人是什么来历的。他又耐出性子等了一会,才看到湖面之上,有一艘狭长的快船,飞也似划了过来!
这时,天色更黑,等他看到快船上的灯笼之际,快船离岸,已不过两丈,一闪即至,一人叫道:“朱烈朋友何在?”
朱烈连忙应道:“在这儿!”
他一面说,一面兴冲冲地走了出来,只见快船船首上站的两人,正是刚才在水中冒出来的两人。他一见其中一人,手中正擎着那柄短剑,便不禁一怔。
只听得那人道:“七太爷说,尊驾弄来的这一对短剑主人,虽是他多年不遇的仇敌,但是,他归隐已久,不再惹事,对尊驾的盛意,甚是心领,原剑壁还,请速离去,七太爷并警告阁下,剑主人甚是难惹,此去小心为上!”
他说着,一挥手间,那柄短剑,幻成一道青虹,向前飞来,先烈一怔问。短剑已齐齐正正,在他脚前,插入泥中!
朱烈实是万万想不到,自己送了一柄短剑去,仍然会尝到了闭门羹!
那的确是他所万万料不到的事情!
因为如今,在太湖西洞庭山隐居的费七先生,本来乃是南北一十七省,黑道上的总盟主,多年之前,便是为短剑主人所逼,才不得已在此隐居的。近年来,听得武林中人传说,费七先生有静极思动,再与短剑主人,决一雌雄的打算,何以自己将短剑送了来,竟会壁还?
朱烈忙道:“两位上覆七太爷,在下还擒了两人,大约是短剑主人的子女——”
然而,那艘快船,却已经没入了黑暗之中!
朱烈的心中,不禁是大骇然!
本来,他伤了那两个年轻男女,心中已知惹下了大祸,所以才想前来,托庇于有黑道第一异人之称的费七先生。
如今,费七先生竟然不收留他!这一来,事情更是弄巧成拙,因为这件事已有人知道了!朱烈一想及此,再想及短剑主人的厉害,实是亡魂皆冒,身子把不住微微发起抖来,手一松,将两人放在地上,忙又将另一柄短剑,拔了出来,插在地上,退开了丈许,又向两人望了一眼,重又掠向前来,抓住了两人肩头上的铁爪,硬向外拔了出来。
两人痛得汗如雨下,但朱烈一将铁爪取出,身形疾幌,早已没命似的,向前疾掠而出。看他这一番动作,分明是想嫁祸于费七先生,因为两人若是毒发身死,也是死在太湖边上的!
朱烈在硬生生地将铁爪拉出之际,两人一阵剧痛,体内真气运转,自然加速,将被封住的“带脉穴”冲开.但是身子却仍是软弱之极,全身发麻,难以行动。
那年轻人喘了几口气,道:“师妹……这怎么好?”
少女痛得咬紧了牙关,道:“你……怎么那么怕事!”年轻人叹了一口气,道:“事情闹得大了……我们实是难以……”
他话未曾讲完,少女已不耐烦道:“事到如今,你要婆婆妈妈多说有什么用?至多全怪我不好,没有你的事,还不好么?”
年轻人急忙道:“师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然而那少女却转过头去,显然是不愿意听他的话。
那年轻人又叹了一口气。
正在此际,只听得浆声传来,两人连忙看去,只见刚才隐没在黑暗之中的那艘快船,已经再次傍了岸,两个人跃上岸来。一人道:“哈哈,果然不出武诸葛的神机妙算!”
另一人道:“剑人俱在,快动手!”
那年轻人和少女两人,对望了一眼,不知那两人去而复转是什么意思。他们对那两人所说的话,莫名其妙,但是“武诸葛”三字,他们却是知道的。
那三字,不但他们知道,而且武林之中,可以说尽人皆知,北有艳尸花环,中有嵩山派,南麓则有武诸葛小天雷欧阳生泰,这是人人皆知的一流人物。
所以,两人一听得“武诸葛”三字,心中不禁暗暗吃了一惊。
这时候,他们两人,躺在地上,一点反抗的能力也没有,只见那两人走了过来,一仲手,先将短剑拔了起来,在身上一擦,擦去了污泥,立即青光闪闪,然后,又来到了两人的面前。
那少女道:“你们想作什么?”
那两人咧嘴一笑,道:“七太爷请你们去。”
那少女道:“我们不认识什么七太爷。”
那两人的态度,出乎意料之外,却十分恭敬,道:“七太爷是令尊令堂的旧相识,两位到了西洞庭,自然会成相识了。”
那年轻人忙道:“两位一定弄错——”
可是这一次,他乃是一句话未曾讲完,便被那少女在腰际撞了一下,撞得他有口难言,而那少女则道:“我们不想去。”
那两人道:“七太爷之命,无人敢违,两位能得到西洞庭,乃无上之荣,何以拒绝?”
他们一面说,一面从快船之上,又有两个人跃上岸来,四人夹手夹脚,扶起了那年轻人和那少女,一齐跃上了快船,船浆划动,快船如飞向前驰去!
那年轻人望了少女一眼,开口欲言,但是那少女一眼望见,立即先道:“你不必多言,一切由我来担当好了!”那年轻人叹了一口气,从他面上的神情来看,可见他心中有许多话要说。
但是,他却又像是听惯了那少女的话,所以只是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那快船行得极快,天黑之后,细雨未止,却又下了极浓的浓雾,真难以想像在漆黑的一团之中,掌舵的人是怎么辨别方向的。
在船上,谁都不开口说话,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只见前面浓雾之中,突然有光茫透出,而快船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转眼之间,船一停,便已靠住了码头,只见一个中年人,站在码头之上,道:“来了么?”那两人道:“来了,只不过两人全受了伤,而且还中了朱烈的独门飞爪,伤得甚重。”
那中年人道:“不打紧,欧阳前辈早已料及此点,已另派人去向朱烈取解药了。”
那两人中的一个问道:“朱烈肯给么?”
那中年人“哈哈”一笑,道:“他不给也是那样,给也是那样!”
年轻人和少女两人,一听得这句话,都不自由主,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战。他们看到朱烈在劫夺一帮客商,将一十七名丝毫不会武功之人,尽皆杀戳之际,已经认为朱烈是天下最狠毒的人,因之虽然他们另有要事在身,也迫了下来。
但是此际,当他们看到费七先生装作不受朱烈之礼,却又要派人将剑、人一齐接来,还要再派人去杀了朱烈灭口,可知费七先生之阴险狠辣,犹在朱烈之上十倍不止!
只听得那中年人道:“快带他们去洗净换衣,解药大概也可以取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