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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悠了一会儿,段樵才拍拍手。一个幽灵般的人出现在他面前。
“你去跟着万无忌。不管他和宋长风交手的结果如何,都要马上通知我。我现在要去的地方你知道。”
那人什么话也没说,又幽灵般诡异地消失了。
马山君苦着脸,看着阿三和徐东海。
阿三恶狠狠地站在坟前,监视着徐东海磕头的质量。
马山君实在不明白,徐东海为什么肯如此虔诚、如此卖力地给一个死去的女人磕头。
“还有六个时辰,不许停!”阿三怒吼着,挥动着粗大的手掌:“要不老子就揍你!”
徐东海毕竟已年过八十,实在没有力气再磕头了,往后一倒,晕了过去。
阿三狠狠踢了他儿脚,才跪到母亲坟前,哭叫道:
“娘啊,你看见了吧?儿子终于让他给你磕头来了。娘啊,你在地下,也该可以闭眼了吧?”
马山君不知道徐东海和阿王的母亲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想来总归徐东海不是个东西|Qī|shū|ωǎng|,忍不住也洒了几滴泪,陪着哭了一会儿,收泪道:
“俺们还是走吧,看看小罗和郭丫头去。”
阿三点点头:“这种狗日的老子,老子也不想跟他走!”
他们走远了,徐东海才悠悠醒转,一见失而复得的儿子竟然得而复失,又昏倒在坟边。
宋长风木然坐在小雪的墓边,已不知坐了多久,像一个完全没有知觉的石头人。
他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
是那个九泉之下的人儿吗?
是那个人儿的音容笑貌吗?
握着的刀柄突然起了一种奇异的颤动,这是小雪在告诉他,背后有人偷袭。
宋长风没有动,好像他的感觉已经迟钝,根本没发觉危险的来临。
直到偷袭的刀离他的头顶不到半尺时,宋长风才微微动了一下。
这微微一动的结果就是:他的刀已出鞘,反手撩了出去。
他感到刀砍入了某个人的身体,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和偷袭的刀落地的响声。
然后是偷袭人倒地的声音。
但他没有回头,甚至都没有站起来。
因为他知道,那个人已永远不可能再从背后偷袭任何人了。
他收回刀。
在夕阳下,刀光似在流动。
宋长风凝视着刀光,嘴角漾起神秘的凄艳的微笑。
刀光就是小雪的眼波。
刀就是小雪的灵魂。
当小雪把这桶神奇的刀亲手佩在他腰间的时候,刀就成了小雪,永远陪伴着他。
当小雪深情地倒在这柄刀下,为的是让他领会神刀真正的精髓时,刀就是小雪的香魂,日夜萦绕着他。
他是怎么遇到小雪的呢?
该如何相见,就如何相见,冥冥中自有天意。
宋长风笑出了声。
刀光在流动,是小雪在呼唤吗?
刀光流动的方向,是宋长风的咽喉。
突然,他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在笑在说话:“大哥,你不是说过,十年之后,还要和那个会东流刀术的武士在这里比刀么?我想看见你赢他。”
刀光顿黯。
宋长风惊喜地叫道:“小雪,小雪?是你吗,小雪?”
坟草在晚风中瑟瑟地抖着。
宋长风慢慢站了起来,挺起了胸膛,深深地看了一眼墓碑,转身走开。
这时候,他才发现了那个已倒在血泊中的刺客。那人正用绝望的目光向他乞命。
“万无忌!”
宋长风轻蔑地冷笑了一下。
唐乖乖好像一下长大了很多很多。
唐点点的死,给唐家的打击太大了。唐伯符几乎在一夜之间,头发白了,背也鸵了,行走之时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
唐老婆婆也病倒了。像她这种年纪的人,实在是已走到生命的尽头了。
她默默地将唐家的一切大权交给了唐乖乖,什么也没有说。
唐乖乖也就悄悄地成了唐家实际的主人。
她遣散了唐家九成以上的卫士,只留下了十几个几乎和唐伯符一样老的老人。
唐家一下清静多了。
许多年之后,江湖上已没有人知道徐州唐家了。
三两间朴素精致的瓦房,几畦碧绿的菜地,一方半亩的池塘。
这就是段樵现在呆着的地方。
他正静静看着一个年轻妇人低着头缝制小孩的衣裳。
她的腹部已隆起老高,显得很臃肿。
而且她长得也很难看。
但是段樵宠她,怕她。
因为她腹中怀的是他的种,一个姓段的小子。
“我终于又有了一个儿子了。”
八十岁的段樵微笑着做着美梦——
“我挣下的基业,要传给他,给我的接班人。”
马山君轻轻摇着那面拨浪鼓,泪水在皱皱巴巴的脸上纵横着。
马山君虽然长相老相,其实并不老,他今年三十岁都不到。
阿三知趣地沉着脸不说话,一碗一碗地喝闷酒。
他不知道那面拨浪鼓究竟代表了什么。但他明白,对马山君来说,它就是马铁嘴。
“爹呀,爹呀……”马山君哭出了声。
阿三一拍桌子,怒道:“你狗日的不是马山君吗?山君山君,山君就是老虎,你呢?我看你像个老鼠!那践女人老子见了就有气,你干吗不马上去杀了她?哭、哭,哭顶屁用什
马山君咬牙切齿地道:“爹,俺这就去宰了那个淫妇,给你老人家报仇!”
他突然跳起来,将拨浪鼓往怀里一揣,抱起酒坛子,咕嘟咕嘟灌了一气,大叫道:“走,找她去!”
陈黑儿突然出现在门口,冷冷道:“你们要杀我,何必费心去找?”
马山君怔住,阿三也呆了。
陈黑儿突然狂笑起来:“你们不是要杀我吗?上来呀,动手呀?哈哈,哈哈哈哈……”
马山君突然大吼一声,冲了过去。
郭四季突然冲了过来,尖叫道:“住手——”
陈黑儿浑身乱颤起来,好像已经快支持不住了。
她虽然还想笑,但已无法出声,泪水却流了满面。
马山君吃惊地瞪着郭四季:“你怎么在这里?”
阿三也吼道:“你干吗护着她?”
郭四季跪了下来,哭道:“她……她是我姐姐,是我亲姐姐,你们……放过她吧,啊?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
阿三目瞪口呆,慢慢退到桌边,抱起酒坛子,一阵狂饮。
马山君更是如遭雷击,踉跄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郭四季还在哭着求着:“你们饶了她吧,饶了我姐姐吧?”
陈黑儿也颤抖着跪了下来,两人抱头痛哭起来。
马山君木然呆坐了半晌,突然爬起来,坐到了阿三对面,端起一碗酒,一口干了,抹抹嘴唇,苦笑道:“其实俺爹也不是个东西,人家好好一个女娃子,硬说人家活不过十三岁。”
第十八章
香木剑实际上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兵器。
因为真正的兵器是凶器,是用来杀人的。
而香木剑却秉承了它主人的“医者之仁”,它的目的是救人。
香木剑虽然已毁,但它的仁泽,却已洒进了许多人因干涸而龟裂的心田。
郭四季在和罗隐吵架,吵得很凶,连平日很文静的罗隐也是脸红脖子粗的。
郭四季叫道:“我姐姐有什么不好?”
罗隐怒道:“她好不好你不知道?她好不好又关我什么事?”
郭四季喊着吼着,双手乱挥:“怎么不关你的事,怎么不关你的事?救人就要救到底!你把她救出火坑,又不找个好地方安置,不就是要逼她再往火坑里跳吗?”
罗隐怒发冲冠:“胡说八道!路是自己走的,靠别人扶着算什么好汉?难道她自己不会找个地方立身安命?”
郭四季尖叫道:“我姐姐是女人,不是好汉!女人当然跟男人不一样,不一样!”
罗隐开始拍桌子:“有什么不一样的?只要她与人为善,谁又会难为她?”
郭四季跳了起来:“谁说的谁说的?昨天不是还有几个蒙面人想要她的命?”
罗隐气结,半晌才一梗脖子:“反正我不听你的。”
“我说的有理,你为什么不听我的?”郭四季叉着腰大发雌威:“你是不是还在恨她以前伤过你的心?”
罗隐哼了一声:“那时我根本就不认识她,我伤什么心?”
“那你是嫌弃她后来的所作所为?”
罗隐恶毒地点点头;“不错!”
郭四季怔了半晌,突然伤心地哭了:“你就不肯原谅她,一点都不肯?”
罗隐叹了口气,坐到她身边,柔声道:“这不是原谅不原谅的问题。我已经原谅她了,但并不等于可以……这个……”
郭四季哭道:“她现在已经改好了,以前的事情你又可以原谅她,那你为什么不能娶她?”
罗隐深情地拍拍她头顶,微笑道:“因为我已经有了你。”
郭四季哭声一抑,但还是十分坚决地道:”你要是不肯娶我姐姐,我也不会嫁给你的!”
罗隐一呆,陈黑儿已推开门,微笑着走了进来。
她仍是那么风姿绰约,那么柔媚动人。
她牵着郭四季的手,挑衅似地望着他:
“你听着,你若是不肯娶我,我就再去找个落脚之处,再去勾引许多男人,专门与你作对。反正是你不要我,逼我这么干的!”
罗隐气得面色惨白,两手直哆噱。
郭四季“扑味”一声笑了:“杀人须见血,救人须救彻。你为了天下许多家庭的美满着想,也该娶我姐姐呀。
这副重担你不挑,还有谁配呢?姐姐你说对不对呀?”
陈黑儿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很对!”
罗隐一跺脚,转身就要走。
郭四季和陈黑儿一人抱住他的一只胳膊,把他扯了回来。
郭四季软语央求:“好哥哥,答应么,啊?”
陈黑儿红着脸儿,低着头,喃喃道:“要不信就只有……只有睡硬床板的份儿……”
罗隐看着这一对明艳无比的姊妹花,一时找不出什么话来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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