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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梅庄附近,只见他一个倒栽潜入水中去。隔了一会儿,浮上水面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再潜下。
第一遍鸡鸣葛根生便回来了,他脱下水靠重新包好塞入树洞才和陶松离开。
云飞烟紧跟着黑影飞驰,天明时已赶了百多里路,此时她已看清了黑影的面目,正是梅庄的主人“赛孟尝”梅任放。
到了一个小镇,梅任放到一家酒家打尖,云飞烟连忙易容化装成一个中年汉子,脸色焦黄,仿似有病在身。
梅任放匆匆吃了饭便离开,云飞烟每到一个地方便化装一次,因此梅任放亦没有思疑被人跟踪。
到了次日的下午,梅任放专找荒僻的小路,路上难得见到一个行人,云飞烟怕引起他思疑,只得远远地跟着。
黄昏之后,梅任放找了棵枝叶茂盛的大树,飞身跃上,藏身树上。
云飞烟亦连忙伏在一丛野草后,野草高可及膝,云飞烟蹲下刚好把她遮住。
天色渐暗,路上已没有行人。
梅任放飞身下树,跟着展开轻功向前急驰。
云飞烟几在同时窜出,赶了三十里路,前头出现一座村庄,一幢幢的村屋几乎一幢连着一幢的,看来这村庄人口还不少。
梅任放在这些村屋之间左穿右插,熟悉无比,黑夜中像一具幽灵般迅疾而又飘忽。
未几前面出现一座大庄院,梅任放双肩稍耸,拔身翻过墙头。
云飞烟躲在黑暗中,一动不动,过了二盏热茶,她拾起几块石块抛入围墙,只一霎,墙内传出一阵阵的呼喝声,跟着灯光亮起,应该是庄内的人已被惊醒。
倏的传来一声呼叫声,跟着一个黑影凌空冲起,半空一折,射出墙外。
梅任放足不沾地,几个起落便已离开村庄。
而云飞烟反而跃入了围墙之内。
腊月廿一日,夜。
北风怒号,天上连一颗星也不见。
守在落马村附近一带的李鹰手下,人人冷得直打冷颤,却不敢离开自己的岗位一步。
三更的梆子声传来不久候,江岸上出现了一个黑点,这黑点来得极快,只一霎已能清楚地看出是个人影。
人影又再停在大树下。
不一会,江上传来一声水声。
再过盏茶工夫,岸上射出一团绿色的烟花。
烟花在半窜中洒下满天星雨,绿以的烟花刚灭,远处五里外的天空中又洒下了一团紫色的烟花……
天色刚亮李鹰已出现在梅庄之前。
天虽亮,但整个天际都笼上一团灰蒙蒙之色,看情形又快下起雪来。
李鹰的脸色与天空一样阴霾,他踟蹰了一下才走向大门。“我要见梅庄主!”
李鹰坐在小厅里等了好一阵,才见梅任放入来,脸上带着倦意,他强打精神,打了哈哈:“李老鹰,什么事累你大清早就来扰人!”
李鹰看了他一眼,脸上神色异常古怪。
梅任放一怔。“到底是什么事?老应的事?”
李鹰不言不语,默默地装了一袋烟,使劲地抽吸起来。
这气氛可使梅任放有点受不住。“老鹰,是不是老应真的出了漏子?”他见李鹰不答,赶紧再说一句:“如此,看在他多年为武林同道做下不少善事的份上,你也该遮掩一二,‘九尾妖狐’池萍的事查清了没有?”
李鹰倏地一口烟望他喷出。
梅任放脸色一变,猛觉鼻头一酥,打了个喷嚏,他不禁怒道:“李神捕的名头虽大,也吓不倒梅某人,你这是不把梅某看在眼中!”一长身站了起来,猛地又再打了个喷嚏,梅任放更怒,欲拂袖而去。
“且慢!”李鹰声音透着几分冰冷,“李某只是想知道一下,你今天早上有没有去游过水而已。”
梅任放脚步一止,霍地转过身来,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鹰站起身,缓缓地道:“可惜,真可惜!晚节不保!盛名之累……唉!”
梅任放神色一变,涩声道:“你说谁晚节不保?”
“梅兄,请你检查一下,你的衣袖里面有没有一点用朱砂点过的红斑?”李鹰转过身去。
梅任放身子无风自动,一捋衣袖,把袖口翻起,果然有个金钱般大小的红斑,刹那一股寒意自他心底升起,禁不住连打几个冷颤。
李鹰回过头来,道:“这是我吩咐手下,在十七日夜趁你离开时加上去的。”
梅任放脸色一变,迅即平复,沉声说道:“老鹰,你在开什么玩笑?这红斑是梅某不小心沾上的!”
李鹰亦是脸色一沉,转过身来,沉声道:“谁跟你开玩笑?腊月十九日你去了哪里?霍家庄霜家大院!”
梅任放脸如死灰,一下子跌坐椅上。
李鹰双目炯炯注视着他。
梅任放手脚冰凉,好像跌落冰窖般,过了一会才定过神来,犹自强辩道:“梅某不知你说些什么,你可问问我家人,梅某这几天可没出过大门一步。”
李鹰冷笑一声:“何必经过大门?你书房底下另有门户。”伸手身上摸出一包油纸包,抛落几上,油纸散开,露出一套水靠。“这是你行当。”
梅任放脸色再一变,默默不语。
“你的一切我已清清楚楚,之所以不在当场捉你,只是顾住你的面子,也念在你这二十年来倒也做了不少善事,活人无数。”李鹰顿了一顿,声音转厉:“可是杀人终要偿命,否则天理何存,公道何在?”
梅任放此刻反倒冷静下来,脸色古怪,瞪住李鹰。
李鹰冷冷地道:“你要动武?我不会怕你,只怕传了出去,你二十多年来苦心钻营的一点声誉,就要毁于一旦了,你死了本就应该,一命换一命,你也占了不少便宜了!”
梅任放眼中露出一丝凶光,阴森地道:“我杀死了你,谁人知道?只要我呼一声,千多食客便能把你碎尸万段,你自信能逃得了?”
李鹰冷笑一声:“李某早已把你看透了,你求的是名,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一个名字,你敢这样做?李某死了,还有不少手下知道,你杀了我于事无补,不单只使你声名扫地,而且只怕会波及你家人,你儿子,你要使你儿子成为一个人人唾弃的举世最大的欺世盛名之后?”
梅任放像弹般弹子高几尺,跟着又像泄了气的皮球般瘫软椅上。
李鹰再追进一步: “这五年来,江北有不少富豪失窃,那是你一人所为,不过你也可算是劫富济贫,若不是你杀了三条人命,李某也真的未必能硬得起心肠。”
梅任放目光在厅中来回扫射,带着无限的留恋,这一切好像都要离他而去,又好像全然不是他的,他的声音,变得无比的空洞,只这一刹那的时间,连李鹰也认出。
“老鹰,这我承认,不过,你想如何处置我?”梅任放呻吟也似的道。
李鹰略一沉吟,“你说呢?”
梅任放精神一振,腰干迅即插直,声音也带着几分自信,说道:“梅某还不服输!”
李鹰冷冷地望着他,嘿嘿冷笑几声,重新装了一袋烟。“劈啪劈啪”地敲起火石来。
梅任放恨声道:“这方面梅某自信在你面前已一败涂地,但……哼,人人说你武功深不可测,梅某就是不服,除非你能打败我。”
李鹰徐徐地喷了一口烟,脸上不动声色。
梅任放越说越激动,倏地冷冷地说道:“梅某的行径虽然已经被你窥破了,但我相信你掌握住的证据,未必能令世人心服。”
李鹰心头猛地一跳,一口浓烟立即喷出,烟雾袅袅,把他整个脸庞都给遮盖起来。
梅任放声音转沉。“但,我也知道,如果你想扳倒一个人,自也有你的办法,况且你有倔牛般的脾气,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不过,只怕也要费不少功夫……”
李鹰冷冷地道:“不必转弯抹角,你有什么条件便说出来。”
梅任放身子在椅上欠了一欠,道:“我要跟你赌一赌,如果梅某能把你打败,这件事你便不必再管,你若果能打败梅某,梅某便一死以谢,‘神眼秃鹰’,你敢不敢跟梅某赌上一赌?”
李鹰冷笑一声道:“按说,一个重犯绝对不可能与李某讨价还价,但你这一生还做了不少好事,而且这些钱大部分还是你家的,我便破例答应你。”
梅任放目光大盛道:“君子一言!”
李鹰冷冷地道:“君子?哼,李某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梅任放身子一软,喃喃地道:“君子!我不是君子,我不是君子……”
“日期?”
“正月初五黄昏。”
“地点?”
“大洪山北峰。”
“时间?”
“申牌时分。”
“好,让你多过一个新年!”李鹰把烟杆插在腰际,大步踏出去。
梅任放望着他的背影,一时百感交集,分不出是恨是怨还是悔。
第三十六章 决 斗
爆竹一声除旧岁,眨眼间已是正月初五。
春寒料峭,凛冽的北风卷起千堆雪,呜呜的风声,听来有点令人心悸。
大洪山北峰冲天拔起,北风在此处呼啸而过,仿如百兽低鸣,雪花被卷起,飞舞天上,像一条张牙舞爪来去如风的大白龙。
梅任放在响午已到了大洪山北峰,他屹立在一块硕大突出的岩石上,一身白衣,衣袂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久久未曾移动,似与风雪融为一体。
梅任放的脑海跟山上的北风一样,未曾平静过。
今日对他来说,关系至大,梅任放亦知道此刻的心情对他绝对不利,可是思绪不绝,脑海澎湃,他又哪能制止得住?
没有恨,没有怨,自古以来,杀人偿命,乃不易之理。何况,李鹰还让他有个机会翻身,他尚有何所怨恨?
只有后悔,后悔太过慷慨,后悔当初一开始没有把握一切后果想清楚,更后悔自己在坐吃山空,山穷水尽之时没有勇气,把真相公布。
“应阳天之死,乃盛名所累,我梅任放呢?今日这地步难道不是被盛名所累而造成的?”梅任放苦笑了一下,心头突然泛起一个念头。“人本就是一种充满悲哀的动物,大千世界有多少个能摆脱名、利、权、欲及情感的纠缠?人又有谁不会犯错?
李鹰呢?李鹰也绝不能超脱这些圈子之外,他现在看来是一个完美的人,只因为他已有了名和利,也有了一定的权,人生的几种欲望他已得到很多,他自然不必再去苦苦追求。”
梅任放想到这里,倏地又生了一种无可奈何之感,心念电转,一刹那又想起自己即使失败,但声总算保留了下来,三五十年之内,只怕一提“赛孟尝”梅任放这六个字时,还是人人敬仰的。
想到此,精神一振,觉得又有了希望,他不由地长啸一声,啸声刚起之时,充满了希望及雄心,到后来却又渐渐变得没可奈何及落寞起来。
啸声刚止,山峰下蓦地又响起一声长啸。
这啸声绵绵不绝,却充满祥和之意。
梅任放心境陡地一静,忖道:“李秃鹰来了。”
啸声越来越亮,山谷回鸣,轰轰发发,震入耳鼓,紧接着一道灰影,疾如星丸向山峰飞上来,啸如龙吟,铺天盖地而来,天地也仿似为之一暗,人如飞马奔腾而至。
只眨眼,李鹰已立在他面前,啸声倏地一止,梅任放的耳鼓仍嗡嗡地响。李鹰这一手已把梅任放的气势全然掩盖下去。
梅任放心头一凛,忖道:“这秃鹰果然名不虚传,只内力已比我深了几分。”不觉有点气馁的。
“李大侠果然准时。”
李鹰一看天色,冷冷地道:“尚差半刻才是申时!”
抽出烟杆,拿出烟袋,装了满满的一锅,由于风大,打了好几下火石才点着了烟丝。
“梅某若然失败,自会依言自绝,不过,你亦要依诺言代我保守秘密。”
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