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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小二将他们带到间上房便退出去,准备他们的晚餐。
在他们隔壁房间中有四个人开怀畅饮,其中身穿暗紫色丝长袍,满脸胡须,大眼睛大嘴巴的魁武大汉正是此处的主人,“震海坛”的坛主,人称“威震海天”的裴淮,此人以“震海九十七掌”横扫一片天下。
在他右边的是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头发不黑也不白,眼睛不大也不小,总之什么都在中间的四五十岁的人,此乃铁剑门的门主,江湖人称“铁剑柔肠”的韩铁齐,此人一柄铁剑扫尽天下不平之事,与人交战点到为止,轻易不伤人毫发,是以得“柔肠”之称号。
在裴淮左边的是个干瘦老头,头发黄得如菊瓣,一双小眼睛,小小的脸,小小的嘴,总之全天下所有小都让他占了,他却是银钩寨寨主,人称“银钩圆月侠骨香”的颛孙岳。
坐在裴淮对面面朝北的那位就是飞鹰帮的帮主洪诚。
他们刚刚的确在开心地不知所以,可现在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了,他们都神色凝重,握在手中的酒杯再也无法送到口中,因为他们是开着房门的,刚刚萧十一郎走过正好被裴淮看在眼里,他们此时又怎能喝下酒?
“萧逆天就在隔壁,难道我们不去报仇?”颛孙岳突然一拍桌子道。
韩铁齐道:“若是萧逆天,合我们四人之力也许可以对付,何况他还带着个女子。怕就怕萧家其他四子也在附近。”说着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裴淮握紧拳头道:“管他几个,先解决这个再说!”他实在忍无可忍。
韩铁齐道:“他既将我等害惨,又怎敢到裴兄的客栈投宿?”
洪诚冷笑道:“谁能猜到他们萧家人想的是什么?不管怎样,还是除掉萧逆天为好!”
颛孙岳的脸因兴奋而有些发红,叫嚷道:“对,先宰了那小子以消心头之恨!”
洪诚阴秘一笑道:“其实,他在咱们的地盘上,还怕他跑掉不成?”
颛孙岳道:“对,对付萧逆天就算手段有些见不得人也无可厚非。”
韩铁齐有些为难道:“这,这,这恐怕不太好吧。”
颛孙岳“哼”了一声,轻蔑道:“韩兄,您这几年恐怕是太平日子过得太多,倒把胆子过小了吧?”
韩铁齐刚要发怒却强忍住了,只是长长叹了口气,不再开口。
洪诚忙笑着劝道:“韩前辈,颛孙前辈说话直,您也别放在心上,只是他老人讲得也并非全无道理,有时人也是可以变通一下的嘛,您看如何?”
韩铁齐的气稍稍顺了些,没说什么,颛孙岳好像比韩铁齐还生气。
这时裴淮一咬牙下定决心道:“现在就商量对付萧逆天!”
天已黑了下来,无星也无月,甚至连风都懒得吹,死一般的黑暗,死一般的寂静,房间中的灯也熄灭,整个世界找不到一点火光。
一支竹管捅破了窗户纸,迷香也缓缓飘入房间。是裴淮他们,他们想到了这一最老套却最有用的办法。门被打开,四条黑影窜进房间,他们小心翼翼地摸到床边,洪诚的剑,颛孙岳的银钩和裴淮的掌同时对向床铺,只有韩铁齐的铁剑未动。
他们都松了口气,因为他们的手已感到血溅了出来。
“成功了,我们杀了他,杀了他。”颛孙岳在黑暗中欢呼起来,他摸了一把银钩上的血,更加兴奋了,似乎这血是他这辈子最有价值的战利品。
洪诚也有些激动了,他抚着剑背上还在流淌的血,竟激动到一句话说不出。
裴淮则道:“别吵了,我的客人都快被吵醒了。”也掩不住内心的兴奋。
韩铁齐此时才开口有些呆呆道:“真的死了,我这一世清名毁于一旦,我……”
颛孙岳不屑道:“什么一世清名,今夜你杀了这姓萧的那才叫万古留名。”
洪诚终于可以平静了,道:“何不看看那姓萧的死了后什么样?”
“要看也要先点上灯,不过那姓萧的真没什么好看,死了就更难看了。”一个声音响起。
“莫说那姓萧的俊朗不凡,就单凭他身边那武林第一美人也值得一看。”裴淮笑道。
颛孙岳有些不道:“快点灯,瞎罗嗦什么?”
“好。”随着这声“好”房间已亮起来。
颛孙岳凑到床边,看到被子上鲜血淋漓,人全被蒙在被子里,颛孙岳想揭开被子,却只是伸了伸手又缩了回来,萧逆天纵使死了,他还是不敢靠太近,生怕萧逆天突然跳起来,扼住他的咽喉。
洪诚望着他暗地里鄙夷一笑,道:“前辈,让晚辈代劳。”说着一伸手将被子掀开。
被子内流血更多,裴淮他们四人都吃惊地张大嘴巴,几乎可以塞一个馒头进去。
他不是没见过血的人,当然不是为鲜血所骇,他们惊恐是因为床上躺着的是两只刚刚被他们误认作萧逆天而杀死的山羊,他们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当然不是为山羊的死悲哀。
“我真是荣幸的很,这么多武林名宿为我姓萧的准备早餐,真未想到,大老板不仅亲自动手,而且还约了帮手来切菜料,我就算少活几年又何妨?”这声音又响起,点灯的人当然是这声音的主人。
他们四人慢慢将头转过来,心已沉了下去,不禁发抖不停。
萧十一郎就站在桌子旁,烛光正好将他的脸照得清晰。他往那随便一站却给了对手一种无形的压力,尤其是他用那双大眼睛盯着他们时,他们只觉得两腿发软,冷汗直冒,恨不得立刻去死。其实,合他们四人之力萧逆天是讨不到便宜的,他们怎么说都是武林中的佼佼者,这一点他们本该知道。可在眼前这人的面前他们突然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是。
洪诚心中疑惑:“这萧逆天何时练就出如此气势?”他已感到萧十一郎身上散发出的一种力。
萧十一郎咧嘴一笑道:“继续呀,这两只羊是我挑来准备明早才做成美味的,既然各位已等不及,动过手了。那还是继续吧,莫要等它们死透了。”
洪诚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了,他不明白为何对萧逆天会产生莫名的恐惧。
颛孙岳战战兢兢道:“你无恶不作,我们对付你……有错吗?”
萧十一郎先是一怔,道:“不错啊,我二十几年来涉足江湖,竟还有人记得我无恶不作。”
颛孙岳一举银钩壮着胆子道:“二十几年?别装了,你活了有二十年吗?”
萧十一郎盯着他们半晌,突然笑道:“看来我真的没变到太老。”
洪诚吼道:“不管是老是小,先报仇再说,上!”一声吼出竟没人敢动。
萧十一郎一瞪眼,道:“喂,我杀过你老子吗?怎么这么恨我?”
洪诚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再说话,萧十一郎那双眼瞪着他时他实在受不了。
萧十一郎道:“我退隐江湖时大概你还在你娘怀里吧?
洪诚怒喝一声,长剑冲萧十一郎刺去。洪诚的武功本就不可轻视,再加上他的一腔怒火,这一剑之威已不是常人躲得开的。可萧十一郎却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丝毫没有要躲的迹象,看上去还是那么悠闲。
洪诚一阵惊喜,他知道自己的武功就算不如萧逆天,可在剑已触及衣衫时他再闪恐怕是不可能。他的确没有闪,萧十一郎只是轻轻抬抬手,两根手指就将剑尖拨向右边,剑也随即贴着他右臂滑过飞出去插到门框上,而洪诚则被震了回去。
萧十一郎还是稳稳地站在那里,似乎刚刚抬手只是为了向白云打声招呼。
洪诚的脸几乎变成为青绿色,他紧咬着牙怒视着萧十一郎。
颛孙岳和裴淮一使眼色,两人同时攻向萧十一郎。颛孙岳一把银钩从下而上直逼萧十一郎腹部,而裴淮的掌带着风猛击萧十一郎前心,此时韩铁齐的铁剑已在萧十一郎上方自上而下袭来,洪诚抬手刁起只茶杯一抖手,房门已被他关起。萧十一郎的所有退路都被封死,左右看似有漏洞,可只要他向左右一闪,他们的招术倾刻间就能跟到,他们用的招式本就是虚实变幻,这点萧十一郎是明白的。
萧十一郎还是稳稳地站着,所有一切只是眨眼间的功夫,只听两声响,他们三人便不再动了,韩铁齐的铁剑已插在地板上,裴淮攻过来的掌却击在铁剑上,颛孙岳的银钩也击在铁剑上,韩铁齐竟还手握铁剑倒立在铁剑上,这画面就定格在那里。
而萧十一郎离他们不是太远,就站在铁剑旁瞅着他们,仍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天知道,被三大门派掌门同时进攻,不死的机率是多少。
颛孙岳的眼睛快要瞪出来了,可就是动也动不了,想骂也骂不出,刚刚他只觉得手臂一麻,等明白过来是击在铁剑时穴道也被封了,一切快得不可想象了,原来,萧十一郎刚刚依旧没有躲,他用右手两指夹住从上而来的铁剑用力往下一拉,就挡住了迎面而来的掌和钩,再一反身便闪电般点住三个人的穴道,说起来是容易,可萧十一郎夹剑若是慢半分,银钩恐怕早已划破他的肠子,若他点穴也慢一点点,他的胸骨恐怕也早已被掌击碎。
萧十一郎所有动作加起来连一眨眼的功夫都不到,因为他的对手太快,所以他必须更快,否则他便无法活下去。
这就是现实,无论多累多苦都要撑下去,只因你的对手太强,你必须做到比对手更棒,否则也会无法继续活下去。
萧十一郎故意叹道:“真是罪过,真是罪过呀,今夜杀戮太重喽。”他在此时竟还拿腔学出家人打禅语,险些没将颛孙岳的鼻子气歪掉。
萧十一郎又接着到:“今夜就难为几位大侠了,先这样睡着吧。我又不能解开各位的穴道,否则你们乱叫起来吵醒别人的清梦的话,我岂不成了千古罪人了?”说着转身就要离去。
萧十一郎刚一开门就听身后有飞镖带着风声呼啸而来,他轻轻一笑,正开门的手一用内力,刚刚钉在门框上的长剑便弹了出去正好震飞击来的飞镖,还未等洪城反应过来,自己已被剑柄点了穴道。洪诚的心彻底冰冷了。他在等待萧十一郎将他脑袋击碎。
谁知道萧十一郎开门走了出动根本看都没看他一眼,洪诚才稍稍松了口气。
次日清晨,天气总算没有太坏,朝阳缩在地平线上,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升起,街道上还不是太热闹,偶有几个站在路边也是刚开店门的伙计。
萧十一郎睁开眼睛时就看到沈璧君温柔的脸,她坐在床边看着他已有些痴醉。
萧十一郎笑笑道:“璧君,早。”然后他就闻到阵阵香味,想必是一顿丰盛的饭菜。
醒来后张开眼就看到爱人温柔的笑脸,然后一阵饭香扑鼻,萧十一郎似又回到那些遥远的记忆中幸福的日子,他的心中默默感激着。
“十一郎,我们换房间了吗?”沈璧君边帮萧十一郎拿过衣服边问道。
萧十一郎道:“哦,昨晚我们隔壁夫妻吵架,我怕吵到你就换了间偏远的房间。”
沈璧君低头一笑,道:“原来昨夜我睡得那样沉。”
萧十一郎见她低头浅笑的样子真是万般怜爱。
“喂,你到底要找他多久啊?”展残命垂头丧气地跟在杜落雁身后。
杜落雁走在街上的人群中是那样耀眼,多少人一辈子没见过如此美丽的人,那些深闺小姐本来很少出门,就算出了门,普天之下又有几位比得过杜落雁?
在她的眼睛中驻守阵地的是刚毅和坚持,而不是同她外表似的柔弱。
“喂,今天什么日子啊?”展残命突然精神倍增跳到杜落雁面前。
杜落雁微笑道:“十月初八。”无论她心中多难受,却总能笑着说话,那是礼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