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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么做,不是任性。只是因着自己的自尊心让自己这般作为。她打算去华普村,求花村长收留她。她想过,既然要从花村长那儿进花卖花,不若就住在那里还来得方便。花珺去了都城,只留花村长一个人在家,也怪孤苦伶仃的,她刚巧可以去那里陪他。
墨涵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得花村长家。花村长见到墨涵孤身一人来运花,颇感意外,“墨丫头怎地一个人来了?搬花可是个苦力活。”
墨涵不知该怎么说她来此的意图,想着要不就先用花村长的马车去卖一车花,回来送马车时赶不及回去了,估摸着花村长会挽留她住一宿,她就可以顺水推舟地在这儿住下,然后再提出长久租住一间屋子的事。
定好了计划,墨涵便就嘿然一笑道:“表哥今日有事,我便就一个人来了。”她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这次借用花村长的马车可好?邻居的车今日要自己用呢。”
活了大把岁数,他多少也有些看人的眼力,好人坏人瞧个几回也就清楚了。虽只做了一次生意,花村长便就觉得墨涵这丫头人不错,脑子好使,做生意又实在,怎么样都不会坑他这个老头子。花村长对墨涵说了句“客气啥”,便就将自家的马车借给了墨涵,然后在墨涵将画暂且放在他家后,与她一块去花田里整了一车花。在墨涵提出要一个人去县城里卖花时,花村长便担忧了,“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单独去那里,岂不是会吃亏?要不这次我就和你一块去吧。”
墨涵拍着胸脯挤眉弄眼地保证道:“花老爹,”方才他们俩人一边干活一边聊天,聊得很是对味儿,墨涵便就对花村长改了口,“您不知道,我可是会些拳脚功夫的。一般人可动不了我。您啊,就在家好好歇着吧。”花村长因着女儿被选入宫,本就不怎么康健的身体这几日更是多了不少病痛,墨涵就是再苦再累也是不忍心让他陪着她一路颠簸的。
花村长被她的模样逗乐了,笑了一会儿,想着自己这身子骨怕是不但帮不上忙,还会给她添乱。便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嘱咐道:“那你可得当心些,带上根结实的棍子,要是有人找你麻烦,就抡着棍子使劲儿揍。”
墨涵听着花村长的嘱托,心里觉得窝心的温暖,不由便想起自己早就过世的姥姥。她抿着唇,忍着不由自主想往外冒的眼泪,努力翘着唇角点了点头。跟花村长挥了挥手,她跳上马车,拉着一车花,晃晃悠悠地朝着县城赶去。
李可儿等墨涵吃早饭没等着,便真的去季悠之家喊她吃饭。她喊了四五嗓子,也没听到墨涵回话,觉得很是纳闷,便就敲了敲墨涵的屋门,推门进去。
屋内自然空空如也。李可儿打量着格外整齐干净的房间,心里便起了一股不详的感觉,总觉得似乎出了什么事儿。不过,她也没多想,只道墨涵许是到别的地方忙活去了,没来得及吃饭。
她眼睛在室内环顾一圈,没注意到桌子上的书信,便就退出门去。
墨涵到了基陵县城,总算是在还算热闹的地方找到了个位置。选了几种花一盆一盆地搬下来,按着之前自己琢磨的花色摆成一朵五瓣花的模样,这才拍了拍手上的土末,拿着布巾擦擦手,掏出从花村长家里拿的两个窝窝头,就着水囊中的水吃了起来。
这年头,一个国家再是富裕,普通老百姓还是较少有余钱买花养草的。若是在大些的城镇,搞不好买花的人还多些,可基陵县毕竟是小地方,交通再是发达,方便的也是那些粮米布匹等必需品的运转买卖,根本没有花卉这些“奢侈品”的事儿。
墨涵花盆的摆设很是特别,与周遭卖花人胡乱排放的样子都不同,自然是吸引了不少过路人侧头观望,驻足欣赏。可也只是停留在欣赏的层面,任是墨涵费了多少嘴皮子,就是没有一个人真的肯掏腰包买花。
毒辣的太阳升到了一日中的最顶峰,墨涵却是一盆花都没卖出去。即便是在阴凉地儿坐着,附近热腾腾的气流还是马不停蹄地往她的身上扑。墨涵一边用袖子擦汗,一边扇着草帽趋热。
附近的花农本是担心她摆放花吸引人的花招将他们的生意都比了下去,却没成想他们多多少少都卖了几盆花出去,她却是一个生意都没做成。当下,几个陪着自家汉子或自家老爹前来卖花的农妇村姑便用着不大不小刚巧能让周围人以及墨涵听见的声音冷嘲热讽起来。
“花样儿新又怎的了?卖花还不是得靠花本身的好坏?”
“就是。再说咱们可都有些老主顾,可不是初来乍到的人比得上的。”
“长得跟朵狗尾巴花似的,还想卖月季、朱兰,真是不识好歹。”
“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
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墨涵只是就着水囊喝了一小口水,将他们说的话当成耳旁风。她这个人脸皮其实不算薄,无法忍受季悠之的嘲弄嫌弃,是因着他是自己来这个时空中见到的第一个人,也许有着雏鸟情节,她下意识地将他视为自己的亲人朋友。她可以任天下所有的人骂她讽她,却是难以忍受自己视为朋友的人嫌弃她。她不熟悉的人对她出言不逊她毫不在乎,可她在意的亲人朋友若是做出类似的事,她却是以为自己给人家添了麻烦,便就会像这次离开季悠之家一般想法子补救。
方才他们的嘲讽也不无道理,她卖的花色品种并不差,卖花的手段也较为新颖,但在这一丛丛花中却不见得起眼。那日来时,他们因着来晚了,没了繁华的铺位,到得那处偏僻之地,倒是成了独一份。而说起老主顾,那些买她的花的大婶若带了其他人去那个地方寻她,她却搬了地方,自然是找不到她的。老主顾没了,又在这种被人排挤的地方呆着,可不就卖不出花去了?
想到这里,墨涵两眼便有了些亮光,冒出了些希望。不过,她没有立马搬东西挪窝,打算再在这个地方呆一个时辰试试。反正这会儿快到了午睡时间,来往的行人也不多。她也恰巧犯了困,不若在此就地打个盹,养足了精神,下午再换个地方好好干一场。
掩在一棵树后的青色身子蓦然一怔,刚迈出半步的脚就又缩了回来。“季悠之”看着把头埋在膝盖上不管不顾地淡定打盹的墨涵,不由觉得自己差点儿就多管闲事了。
下了学堂回到家里,季悠之便见自己书房的桌子上放了一封信。他打开信浏览一遍,大体知道墨涵“离家出走”去了华普村的花村长那儿,以后也不打算回来了。看到这信的人是真正的季悠之,他就没当回事儿,觉得这个彪悍的墨姑娘走了也好,免得给他添麻烦。便就淡定地看了一会儿书,然后慢吞吞地去李可儿家吃午饭。
李可儿见只有季悠之一人来吃饭,不由纳闷问了他墨涵的去处。季悠之便稀松平常地道:“她离开这个贫瘠的村子,投奔花团锦簇去了。”
李可儿没闹明白,便又追问了一遍。季悠之也很是耐心,就将墨涵给他留的书信从头到尾一个字不落地给李可儿背了一遍,内容很白话,无非就是多亏他收留无家可归的她,这些日子给他添麻烦了,为了不再继续叨扰他,也为了卖花方便,她决定去花村长那儿借住云云。他叙述信的内容时依旧是不甚在乎的模样,仿若墨涵的事与他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李可儿却是觉得有些么不对劲。认为这两人之间定是出了什么事儿,墨涵在无奈之下才离开这儿的。就催促着季悠之去将墨涵寻回来。季悠之却是打了个哈欠,说什么腿长在她身上,她自是有选择住处的自由,便就要执起筷子吃饭。
李柯回家吃饭恰巧也将墨涵出走一事听了个大概。李可儿不晓得墨涵的来历,李柯却是知道的。他认为这么一个孤苦伶仃无处可去的小女子离开稍有熟悉的福华村定然是跟季悠之有了什么矛盾。他瞅着季悠之一点也不在乎的模样,心里一股子怒气蹭蹭地往外冒,当即就揪住季悠之的衣领,狠命地训斥他:“你这书呆子又不是不晓得她身世的凄苦,怎地还能如此没心没肺地吃饭?还不快些去寻她回来。”
季悠之白了李柯一眼,一边将李柯揪住他衣领的手往下掰,一边委屈地辩解道:“我的命不是更苦?无缘无故便招惹上这么一个不讲理的姑娘。”她走了,他倒是还清净呢。
李柯一拳揍上了季悠之的凸颧骨,害得季悠之捂着脸疼得嘶嘶咧嘴。
平时李柯动粗,李可儿都会上前劝阻,可今日她却站在一边怒气冲冲地看着自家老哥发火,一点儿也没有劝架的打算。不晓得墨涵一个人会不会在路上遇到危险,李可儿急得站在原地可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眼睛东瞟西瞟寻摸着办法,却是瞄到院子阴凉处的一小篓子桃子。与季悠之三年相处下来,虽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她也是清楚季悠之在遇到与桃子相关的东西时便会变得有些不同,不再是呆傻迂腐的书生脾性。
李可儿忙不迭地跑到小篓子旁,随便捡了个桃子,跑回屋里递给季悠之,“囔,给你个桃子,醒醒脑袋。”
抵着墙站着的季悠之瞧见桃子,慢慢将头低下,微微敛起的眸子里红光一闪,再抬起头来时,已是一脸的肃然。他接过桃子,说了句谢谢,跟李氏兄妹道了句抱歉,便在李柯的怒吼中以不算快却是较他平时快许多的步子踱步回家了。
“季悠之”昏睡再醒来时对季悠之做过的所有事都是清楚的,相反,季悠之却是不知道“季悠之”做了些什么事。“季悠之”不晓得这是为什么,只是觉得如此也好,有些痛苦他就可以帮季悠之承担,也算是回报季悠之的“养育”之恩。
对于墨涵的离开,“季悠之”猜测应该是因着他上次一气之下脱口而出的气话。对于上次说的那句伤人的话,事后他也很是后悔,却是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来,也不晓得该怎么补救。刚巧他很是疲惫,便就干脆昏睡过去,想着让和气的季悠之出来打圆场。只是没想到,墨涵自尊心会如此强,强到因着他的那句话而离开。而他也没想到季悠之知道这事儿后竟是没有任何反应地任墨涵离去。而他自己在潜意识里却是那么渴望能够冲破昏迷,快些醒来去寻她。他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只觉得当接收到季悠之的思想得知墨涵走了之时,他的胸口似被大石块堵住一般,闷闷地钝钝地难受。
他跑到墨涵的房间仔细逡巡一遍,发现除了那三幅画被带走了,桌上还有一封给李可儿的信。他将那封信塞进自己的衣襟里,快速地回到李可儿家借了那匹老马,骑上便去了花村长那儿。得知她一个女子孤身一人去了县城卖花,他的脑子便嗡地一声,没听到花村长的其他话,便骑马到了县城。先去了那个偏僻的角落找墨涵,没找到,他便又到了花市。
找到她时,正巧碰上那几个村妇对她指手画脚。站在树后,他忍不住就要上前呵斥她们,便见她淡定地喝了口水,眼神困顿地趴在膝盖上小睡了过去。
悬了一个多时辰的心在看到她安然无恙地打盹的身子时便就那么放松下来,只是他却只能站在树后,不晓得该以什么理由走到她的面前,向她道歉,让她跟自己回家。
墙影微短,一瀑阳光淋在墨涵的脑袋顶上。墨黑的发衬着那抹泛白的光晕,亮得刺目。
墨涵许是感受到了那股子热度,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