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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愿做的才去做,像这次来找你,安全是我自己下的决定!”
范苦竹讥嘲的道:
“恐怕另有使你动心的原因吧?”
柴甲的语气忽然变得生硬了:“或许有,却与你无关;范苦竹,目前你要做的,是怎样来保住你的性命,我要做的,则是如何除掉你的性命,其他枝节,就不用操心了!”
范苦竹望着对方,轻轻的道:“很好,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
柴甲往后退出三步,双手往宽大的袍袖中翻缩,等他两只手掌又出现的时候,已经各握着一把精芒闪亮的短柄月牙刀;他低沙的道:“亮兵器吧,范苦竹。”
笑了笑,范苦竹道:“我的兵器不在身上,在我最近出事之前,业已收藏起来,我想,你大概不会放心我去取兵器吧?”
略一犹豫,柴甲道:“不错,我是不放心……在平时,我决不会用兵刃对付一个赤手空拳的敌人,但你这类敌人情形又自不同;范苦竹,不是我要占你便宜,要怪你自己缺乏警觉!”
范苦竹撇动唇角,道:“是的,我的确缺乏警觉,竟没想到在自己的家里还须随时带着家伙;
倒是你乃有备而来,自然早就存有戒慎之心了!“
柴甲重重的道:“我并不认为这样的挖苦对你有任何好处,也不会受你的激将,生死之事自古就没有那么多公平可言!”
范苦竹好像十分无奈的摊摊手——他的两手甫始向左右摊开,整个身躯已怒矢般颈后脚前的射向柴甲,就如有一根无形的弹簧将他蓦然弹出一样!
柴甲早已全神戒备,范苦竹的势子才动,他已倏往下矮,短柄月牙刀洒起连串的半弦光影,贴地往上抛闪,而范苦竹前射的身形却又突兀掠升,凌空十九个斤斗纵横翻腾于十九个迥异的角度,翻腾中掌腿交加,招式狠厉如电掣雷劈,更绝的是这十九个斤斗乃一气呵成,他根本足未沾地!
号称天蝎星的柴甲果然亦是强者,只见他黑袍飞拂,随着范苦竹狂猛的攻击飘荡旋舞,看上去宛若冥纸的灰烬迎风回转,又似鸦翅振扑,间或出手截斩,月牙形的寒芒暴现猝收,竟是毫不退让!
一个是闪掠如带翼的鹰鹏,一个是游走似无形的幽魂,两边才一接触,便似流火炫花般的过了十七招,十七招下来,谁也没占着上风!
骤然间,柴甲贴紧范苦竹反挥过来的瞬息六掌,人在掌沿上倏而倒翻,右手的月牙刀脱飞横切,同时硬挪两尺,左手的月牙刀已封死对方退路。
当柴甲冒险沾腾于范苦竹掌劲空隙的一霎,范苦竹已经明白敌人要以险招求胜了,柴甲的身影滚动着企图卸力蹈虚,而月牙刀对胸切至,范苦竹手扑的式子便在此际极不可能的侧飞而出——不是倒退,不是向两边冲突,却是从这三个点的中间飞出,于是,柴甲的前招后手全然落空!
范苦竹刚刚脱离危险,去势甚急的躯体又凌空回旋,猝然到了柴甲身后,掌影仿佛魔鬼的诅咒,又准又狠的劈向柴甲背脊!
这时,柴甲已不及躲避,左手的月牙刀也反截不上,他突的狂吼如啸,右掌在暴胀逾倍的情形下通指透赤的挥迎范苦竹。
不错,密宗门的绝活“血手印”。
范苦竹自然清楚硬接“血手印”的后果如何,他双肩耸起,掌劲分卸的须臾一脚已勾缠住柴甲的臂肘,脚尖翘弹,骨骼撞击的声响清脆扬起,柴甲“噔”“噔”“噔”后退三步,几乎就一屁股坐倒地上!
这一脚,正好踢在柴甲的下巴上,差点没把他的下巴踢歪,而身体的痛苦倒是次要,对柴甲来说,范苦竹已不啻踢落了他大半辈子的自信与尊严!
范苦竹并没有乘胜追击,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静静的等待着柴甲的反应。
强忍住痛得险些要淌出的眼泪,柴甲感到整个下颔都麻木了,就好似被踢掉了半张面孔一样,事实上,他也的确有着失去半张面孔的沮丧及恼恨;
用力晃晃脑袋,他那碧绿的瞳孔在收缩:“范苦竹,我再说一次,好功夫!”
范苦竹严肃的道:“你失败了,柴甲,失败对你的意义如何?”
柴甲暗哑的道:“首先,我得退回曾经收下的酬劳,然后,我将洗雪今晚的耻辱,重寻我的颜面及自尊,范苦竹,我会不惜一切的做到……”
范苦竹低喟的声,道:“你我之间结下这段仇怨,真叫不值——柴甲,我们都是受害者。”
两侧的太阳穴跳动了几下,柴甲晦涩的道:“是的,我们都是受害者,但既成的事实,却难以挽回,范苦竹,二三十年来,我从未遭遇过像今晚这般的屈辱!”
范苦竹道:“我很抱歉,但咎不在我,柴甲,你说过,我该设法保全自己的生命!”
呼吸稍现粗浊,柴甲懊恼的道:“真是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我好恨好悔,当初为什么要逞强接下这桩委托!”
范苦竹道:“仍不能告诉我那委托者是谁么?”
狠狠一跺脚,柴甲头也不回的越墙而去,走得就像一阵风。
凝视着墙外那一片深浓的黑暗,范苦竹不禁喃喃自语:“黄沙漫,湖水清,莹莹碧眸天蝎星……唉!”
石板道那边,小巴豆正畏畏缩缩的走了过来,一面东张西望,一面犹有余悸的招呼着:“大爷,大爷,可吓死我了,这都是从哪儿来的一些杀胚,怎么无缘无故就冲着大爷硬干起来?”
范苦竹笑得好苦:“小巴豆,天下岂会有无缘无故的事?尤其像这种豁命断魂的争端,就更不可能无缘无故发生了,那些人,真是好毒!”
小巴豆愣愣的道:“那些人?大爷说的是谁?”
范苦竹形色阴晦的道:“迟早会知道是谁,小巴豆,就快到抓狐狸尾巴的时候了!”
吸了口凉气,小巴豆又关切的道:“大爷不曾受伤吧?方才可是好一场恶斗!”
范苦竹道:“我没有事,对了,吃的弄好了吧?现在才觉得有些饿啦。”
小巴豆这才想起他未了的工作,赶紧调头奔向厨房;范苦竹转朝前厅行去,这短短的一刻先后,他不但觉得脚步益加沉重,连心都泛寒了……
在小雅宾馆的二楼,现在,范苦竹正面对着他的三师兄展毓秀;年逾五旬的展毓秀脸孔清癯,神色冷肃,尤其在他陷入深思的时候,模样就更加令人不敢亲近了。
终于,展毓秀清了清嗓门,不急不缓的开口道:“在我们‘幻翼门’的七个师兄弟里数着小童和你走得最近,你也最钟爱他,我们几个老家伙这边,除了逢年过节,小童一向少上门,你的事都由他一手承揽,是怎么办的,办得如何,我们根本不知道,小童也从来未向我们提过,掌门大师兄差人问了几次,二师兄同我也跑了好多趟,不是见不着人,就是见着人他也只管拍胸膛打包票,至于问他如何有此把握,他又不肯正面回答;苦竹,经过你这遭碰上的灾祸,我们才发觉小童竟与我们疏远了,他……他似乎有些神秘,有些古怪,透着原不该有的冷僻。”
范苦竹低沉的道:“到底他最小,和各位师兄年岁上相差一截,可能思想兴趣不一定合得来,再说,兄长在前,小童也免不了有敬畏之心,言谈举止就显得拘束了……”
摇摇头,展毓秀道:“不然,几年以前,小童却不是这个样子,虽说他向来聪明有计较,表面上却不失纯真。”
范苦竹疑惑的问:“表面上不失纯真?三师兄是说——?”
展毓秀似是不愿多谈这个问题,他岔开来道:“你说你已去过小童住的地方?”
范苦竹道:“是的,三芝岩下他独居的那幢砖瓦屋;在我回来的第二天大清早我就去了,里外三间房不见半条人影,他住的地方连个左邻右舍都没有,问亦无从问起。”
展毓秀的表情凝重,十分审慎的道:“苦竹,你确定弟妹是被小童接走的?”
范苦竹道:“这不会错,小巴豆跟了我许多年,怎敢骗我?”
展毓秀用手指轻敲膝盖,沉吟着道:“你那件案子,是谁告诉你已经判决定谳了?”
眼睛望着师兄不住敲点的手指,范苦竹木然道:“当初在我投案的时候,即与小童约定,如果当官不能还我清白,便由他设法助我逃狱,三师兄,小童的讯息来到,不就点明一切了么?此外他亦曾亲口对小巴豆表示我的官司砸了,判的秋决定谳!”
展毓秀道:“那么,你可曾向泰昌府打听一下,你的案子到底是怎么判的?”
范苦竹道:“还没有这个空暇去打听,再则,我也不愿自投罗网。”
从太师椅上站起,展毓秀负着手走到窗前,背对着范苦竹道:
“你前晚返家,那‘西极教’的柴甲便率人狙杀你,苦竹,你曾否感到时间上过于凑巧?有什么人知道你可能在那几天要回来?”
范苦竹沉默了好一会,才吃力的道:“除了泰昌府大牢发觉我逃亡的事,才会通令追缉,其他人应该不清楚!”
展毓秀仍然背立着:“官府缉拿逃犯,自有他们的一贯法则,决不可能用金钱收卖杀手来对付你,这样未免离谱太甚;苦竹,你一世睿智,难道连这点也想不透?”
好比一个活结,现在这个结正往里收,越收越紧,又好比剥丝抽茧,越抽越到尽头,展毓秀很痛苦,范苦竹更是痛苦。
不是想不透,范苦竹是不敢想,不忍想。
房中的空气僵窒而肃杀,过了片刻,展毓秀才转回身来,容颜竟已苍老不少:“苦竹,我马上前去晤见掌门大师兄,立时找路子与泰昌府沟通,把你这件案子的始末全盘搞清楚,在事情获得结果之前,你的形迹千万要谨慎小心,我感觉有人要陷害你,而且,不达目的不会休止!”
范苦竹神情萧索的道:“谢谢三师兄,我自会留意。”
展毓秀又道:“家里最好不要住,那是个明点!”
范苦竹点点头,没有作声。
展毓秀仿佛在考虑什么,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此外,不要相信任何人,哪怕是曾经与你最亲近的人!”
身子微微一震,范苦竹差一点就呻吟出声,他懂得师兄的暗示,关节便扣在“曾经”两个字上,而亲缘血脉,情仇恩怨,竟然在人与人的牵连上有着如此丑恶的变化,真是不可思议,真是天道何存!
直到现在,范苦竹还在他三师兄面前隐瞒了一件事实——那条逃生路到末了竟是个陷人坑的事实!
来在路口上,范苦竹兴起了一阵茫无所归的凄凉感触,这里与他居家所在福全镇只隔着二十里路,但他目前却不能回去,总也该找个暂时可以容身的地方吧?
秋风吹拂,颇有几分凉意,他将身上穿着的这袭紫色夹袍前襟扯了扯,正打算往北边的那条小径走,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步履声,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嗓门在低喊:“四师兄,四师兄,且等我一等……”
范苦竹回头看去,奔跑近的那个人居然是他的五师弟欧阳淳——一个体格粗矮壮实,面容憨厚的小伙子:“幻翼门”第三代七个师兄弟里,数他功力最差。
气吁吁的在范苦竹跟前站定,欧阳淳抹一把汗水,犹自喘着道:“四师兄,你这是怎么啦?你这趟出事回来,原是件喜讯啊,也不知会我们一声,要不是我恰巧来到旺家集,又恰巧远远看出是你,还不知哪一天才能朝面哩;四师兄,你是几时回来的呀?”
范苦竹微微一笑道:“回来好几天了,方才我是去见三师兄谈点事,老五,你来旺家集,看过三师兄了么?”
欧阳淳鼓着一双大圆眼,张合着厚厚的嘴唇:“还说呢,三师兄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