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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中天愤愤地道:“老夫就是想不通这一点。”
略作思索,司马上云道:“区区问一个人……”
“谁?”
“无敌剑宋逵!”
这五个字,是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的,如刃目芒,剌照在闵中天面上,似乎怕忽略了对方一些丝的反应。
闵中天全身一颤,像是突然遭受电殛,虎地离座面起,栗声道:“无敌剑宋逵?”
“嗯,不错!”声音很冷。
“施大侠何以要问及此人?”
“局主请答复,宋逵此人何在?”
“这……这……老夫怎会知道,宋逵失踪江湖已二十年!”
缓缓起身,司马上云寒声道:“真佛面前不烧假香,局主真的不知道?”
闵中天挑眉道:“施大侠,阁下今晚的来意令人不解!”
眼前一亮,闵如惠从屏风后闪了出来,怒视着司马上云道:“阁下到底是谁?”
司马上云闪动着目芒道:“姑娘以为区区是谁?”
闵如惠冷冷一笑,道:“阁下借‘千面侠’之名,来到此地来罗唣,显然心怀叵测!”
哈哈一笑,司马上云道:“姑娘如此认定么?”田长明横身上步,冷声道:“阁不如果不把来路交代个一清二楚,便休想离开本镖局一步。”
闵中天抬手高声道:“你俩不要多嘴,退开!”
闵如惠与田长明挪了挪脚,但没退开,仍然以敌意的眼光望着司马上云。
司马上云冷眼一扫二人,转向闵中天道:“局主,区区只是受托查询,本身与此事毫无瓜葛。”口里虽然这么说,心里却在想:“看闵中天的神情,此中大有文章,如果直接了当地查究,可能就会徒劳无功,动武还不到时候,还是得改弦易辙,用其他的办法来查查看了。”
闵中天紧皱着眉头道:“施大侠,老夫实在不明白,‘千面侠’何以无缘无故,向老夫查询宋逵的下落?”
司马上云冷漠地道:“区区也不明白,照说应该是有原因的。”
就在此刻,一名汉子奔入厅中,打了一躬,道:“禀局主,外面来了个外乡客人,定要托镖,任怎么解说也不听。”
田长明应了一声,正特举步,外面传来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道:“开了店门不做生意,硬把客人往外推,天下没这等道理。”
在场的全为之愕然。
一个富商似的老者,冲进厅中,衣着很考究,双手捧着一个绸布包着的见尺匣子,冲着闵中天道:“阁下就是闵局主?”
“不错,贵客有何见教?”
“托镖!”
“贵客是……”
“姓黄,在开封经营珠宝生意,想带点东西到莲城。”
“请坐!”
“不必,就这么站着谈谈好了。”
闵中天勉强陪了个笑脸:“黄掌柜,承蒙枉顾敝局,姓闵的十分感激,累您掌柜的空跑一趟,实在不安之至,一切还请包涵。”说着,拱拱手。
“空跑,什么意思?”
姓黄的瞪起了三角眼。
“呃!这个……敝局因为最近发生了事故,所以暂停接镖,门外贴了告白,请多多原谅。”
“不成!”
“不成?”
“虎威镖局是金字招牌老字号,信誉在洛阳这一带数第一,所以区区才登上龙门,说实在的……”扬了扬手中匣子,又道:“这东西价值不菲,至于保费,区区绝不计较,只要局主一句话,无论多少!”
“黄掌柜,方才话已声明过。实在对不住。”
“闵局主,我姓黄的说话也要干脆,如果贵局收招牌关上门,区区不会多说半个字,既然还高悬着招牌开着大门,就没理由不做生意。”
闵中天老脸变了色,闵如惠与田长明已经现出怒意,只有司马上云还是那副冰冷的神色。
闵中天强忍着怒气道:“黄掌柜,生意买卖讲究的是双方情愿,你也是买卖人,应该明白道理。”
“那什么理由下接区区这趟生意?”
“已经说过了!”
“那只是搪塞,不知局主居心何在?”
这分明是横来,有意来找岔的,闵中天脸都气绿了。
闵如惠第一个憋不住气,挑眉瞪眼道:“姓黄的,听口气,你根本不是什么生意买卖人,是标谁的道上客,虎威镖局可不是你张牙舞爪的地方,我倒是要问问你,你的居心何在?”
嘿嘿一笑,姓黄的阴声道:“小姑娘,你别跟我耍狠。就算我是道上的,难道不能托镖?”
“不保,不接,怎么样?”
“很简单,下招牌”
“这就是阁下今晚的来意?”
“就事论事,既然不敢接镖,何必再亮幌子?”
闵中天也沉不住气了,“关中大侠”四个字也是相当响亮的。
自开局以来十几年间,虎头镖旗所至,任何江湖狠客,都得礼让三分,像最近这种情形,可从来没发生过。
闵中天想发作,但仔细一考虑,硬是把那口窝囊气给吞忍了下去,抬抬手道:“送客!”
打了个干哈哈,姓黄的道:“闵大局主,区区不吃这一套,不关门不放,便得接生意。”
说着,把手里木匣桌上一搁,后退了数步,冷冷地又道:“东西送莲城黄记钱庄,保费五千两,东西送到时付现。保值五万两纹根,如有失闪,请照值赔偿!”
说完,转身便走了。
闵中天怒吼道:“把东西带走!”
姓黄的恍若未闻,到了厅门之外,身影一闪而没。
田长明七窍冒了烟,一把抓起桌上的木匣子,弹身追了出去。
司马上云始终不开口,只静作壁上观,心里早已瞧出,这姓黄的是有所图谋而来,托镖是假的。
闵如惠也仗剑追了出去。
那原来禀事的大汉,此时呆若木鸡般立在原地。
“哇!”一声惨叫破空传来,令人动魄惊心。
闵中天脸色惨变,纵步穿出。
“呀!”闵如惠的惊叫。
司马上云举步出厅。
目光扫处,不自为之一窒,田长明躺在血伯中,惨哼不止,木匣已碎,黄澄澄的元宝散在地上。这是怎么回事。
“黑豹!”闵中天惊叫出声。
镖师们闻声而至,个个面目失色。
司马上云迫近前去,在风灯的光影下,只见田长明前胸尽裂,血肉模糊,一点也不错,是“黑豹”下的手,看伤势,已是无救。
闵如惠坐在田长明身边,一口一声地哀唤着:“田师哥!”
闵中天的老脸已变了形,捡起一只元宝,仔细一看,栗声道:“有府库的印记,是官银!”拿着金元宝,全身簌簌抖个不住,喃喃地道:“栽脏,好恶毒的手段,我闵中天一生行事持守正道,是什么人如此对付我?”
旁边,田长明挣扎着,吐出声道:“师妹,我……”
“田师哥!”
“师妹,实指望……我们能结合,现在……”
“田师哥……”闵如惠哭出了声。
闵中天挪近,噙着老泪,摇摇头,努力迸出话声道:“长明,是不是那姓黄的下的手?”
田长明目光已然涣散,胸口仍汩汩冒着鲜血,像野兽般狂喘着,努力翕动着嘴唇,血抹随着翕动的口角一堆一堆涌出,那份惨状,实在使人不忍心多看。
久之,才吐出几句不可辨的微弱声音:“不……不,不是姓黄的……的……”
身躯突扭,喘了口气,头一偏,咽了气。
“田师哥……”闵如惠厉叫一声,晕了过去。
这表示,她是爱着这位师兄的。
闵中天仰首望天,怨毒至极地道:“我不杀此豹,誓不为人!”
说完,他便疾步离去。
***
大街上,夜市正盛,酒楼上传出阵阵丝竹简板之声,夹着曼妙的度曲声,一片和平的景象。
谁也不知道在江湖人世界里,正串演着血腥的惨剧。
司马上云回到客栈,除去了易容,变回本来面目。
他正在想虎威镖局的事,深深地想,但想不通。
起初,他判断“黑豹”可能是“无敌剑”宋逵的化身。
不然他不可能杀害已退位的武林盟主石震宇,根据石震宇断气的遗言,此事与虎威镖局有关。
但现在事实推翻了原先的判断,虎威镖局是“黑豹”肆虐的对象,自己亲眼目睹事实的经过,并非虎威镖局故布疑阵。
而田长明遇害,是为了追那以库根栽脏的黄老头,但田长明最后遗言,下手者不是那姓黄的。
这到底有什么蹊跷呢?
房门开启,老宋走了进来,一身劲装打扮。
“公子,你先回……”
“先换了装再说,别露了底。”
老宋进入暗间,恢复了装束,重新到明间里来。
司马上云踱步到门窗边向外探视了一阵,然后折回坐下:“老宋,我要你守候在镖局,发现什么没有?”
“有,那自称姓黄的尖头老者。”
“怎么样?”
“他强离了镖局,不久,却从屋顶现身……”
“以后呢?”
“虎威镖局那姓田的小上了屋顶,斜里射出一条黑影。把姓田的一掌打下了屋面……”
“哦,再以后?”
“那黑影伤了人之后,飞闪而去,快得惊人,我自量追不上他,只好追踪那姓黄的老者。”
司马上云星目泛出闪闪精光:“那黑影便是我们要猎的黑豹。”
老宋两眼睁大了。
“黑豹?”
“不错,姓田的被抓死了,你追踪姓黄的结果如何?”
“他进入靠西门的一座大宅院。再见不到人了。”
“宅主是何许人物?”
“我在外面打听,据附近的人说,是一个丛外地来洛阳不久的富商,没有人见过他,也不知道姓什名谁,那宅第是向一位致仕回乡的大官买的。”
司马上云深深一阵考虑之后,道:“我判断那姓黄的与‘黑豹’有关,而那所巨宅的主人可能是江湖人物,说不定就是黑豹。”
老宋摸摸头,道:“我们该如何?”
司马上云道:“先想办法摸情对方的底。”想了想,又道,“这当中还有个谜令人不解。”
“什么谜?”
“我到虎威镖局,向闵中天提及‘无敌剑’宋逵,他的神色有异,这当中定然有文章,我始终想不透。
“尤其是古寺里的石老前辈临死所说的那两句话,黑豹……虎威镖局,这怎能连在一起呢?
“对了,老宋,你还记得,那晚在距古寺不远的路边林子里,虎威镖局的总镖头遇害,闵如惠兄妹曾经提到有一个暗中护镖的镖头失踪……”
“是,是说三师弟。”
“如果能找到那三师弟,也许可以解开这个谜底。”
“很难,我们不认识此人。”
“只要记住这条线索就成,现在我们先从那姓黄的和那巨宅着手。”
“怎么个着手法?”
“打铁趁热,我马上走一趟了。”
“公子,现在都三更天了……”
“正是办事的时候。”
“要小的去么?”
“不必,你好好睡你的罢。”
司马上云迅速地易容改装,仍是原先到虎威镖局的打扮,拿起革囊兵刃,再次离店外出。
夜已深沉,大街上一片寂寥,办有极少数的大酒店,隐隐传出弦歌之声。
司马上云一路踏屋面,幽灵般飘向城西巨宅。
巨宅已陈旧,但气派仍在,大门前的石狮,上马石、灯杆,表示这宅子原先的主人是有功名的。
司马上云停身门楼顶上,只见宅院深沉,不见半丝灯火,这原本不足为奇,但在有心人的感受中,便显得神秘了。
突地,一条灰影,从最后进的内宅中冒了起来。
司马上云心中一动,那灰影在屋面上稍作停留之后,向城墙方向飘去,紧接着,斜里飞出一条人影,紧追前面的灰影,身法是上乘的。
司马上云不再迟疑,立即弹身追去。
第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