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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头。
林青带着小弦走出几步,小弦越想越不对劲,忍不住问道:“林叔叔你是不是使了什么手段,为何那年轻人急着走了?而且第一局我也输得莫名其妙,幸好未将银子全部押上,不然……嘻嘻。”
林青不答反问道:“你既然看准了要赢,为何又收回一半的赌注?”
小弦笑道:“我本来想那人小本生意也怪可怜的,若是一下子输十两银子,只怕晚上会急火攻心睡不着觉。谁知却因祸得福,看来果然是好心有好报。”
林青暗暗赞许,淡然道:“想不到你年纪虽小,却有一份侠义心肠。”
小弦赧颜道:“我这算什么啊,最多有一些同情心罢了!要是身怀绝世武功,能够除暴安良、铲强扶弱,那才叫侠义心肠。”
林青正色道:“不然。侠行义举不分事情大小,亦与武功高低无关。记得几年前江州府大荒,田旱不收,饿殍遍野,却有一名绸缎商人刘忠强散尽家财,买粮账灾。其人虽并无武功,但在我心目中,他的所作所为比许多自称‘大侠’的江湖豪客更令人心生敬重。所以,哪怕你手无缚鸡之力,只要有一份侠心义胆,便不会比任何人逊色。”
小弦一怔,知道林青正借机点拨自己,便将这番话牢牢记在心里,不过仍觉得若有武功在身,更可以做出些惊天动地的事情,心中犹不能全然释怀。
林青续道:“本来我倒想好好惩戒一下那年轻人,但见你有这份侠义之心,也便警告他一下作罢。”
小弦奇道:“为何要惩戒他?”
林青耸肩大笑:“所谓一赌九骗,你以为他真是公平地与你赌么?若不是我押上那一枚铜板,你纵是押上一百两银子,也会输得精一光。”
小弦百思不得其解:“我也觉得第二局林叔叔押上铜钱后那年轻人的神色有些古怪。难道他使诈么?”
林青问道:“你可记得第一局他是如何揭开木筒的?”
小弦略一回想,恍然大悟:“对了,那年轻人先揭开中间的木筒,再揭开右边木筒,却没有揭开左边的木筒。大家都认为既然木块不在那两个空筒中,自然必在左边木筒里了。极有可能二个木筒都是空的,他看哪一方押得银钱少,便让哪一方赢。”他复又摇摇头,“可是,当时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看,难道还能作假,把那小木块凭空变走不成?”
林青笑道:“这些走江湖的人手法诡异,虚虚实实,只不过略施小计,便把堂堂弈天门的祖师难住了。”
小弦也不顾林青的调笑,苦思那年轻人的手法,却想不出破绽,只得请教林青。林青解释道:“若我猜得不错,那小木块中应该嵌有铁片,而木简的顶端则有磁石。你的眼力其实无错,但那年轻人却利用磁石之力将木块吸在木筒顶部,揭开水简时仅露底端一线,自然就看不到那小木块了。而我刚才右手一直按在那铜板土,却是暗用内家真力将木块吸在地上,那年轻人也算有些见识,知道敌不过我,便匆匆逃路。”
小弦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林青提到赌品之语,原来早就看出那年轻人投机取巧,眉头一皱:“可是磁、铁相吸乃是天经地义之事,那年轻人却怎么控制何时吸取呢?他可没有林叔叔的惊人武功,要不然也不会在这里摆地摊骗人钱财了。”
林青道:“你莫要小看这些江湖骗子,他们能以之敛财,皆有自己的一套行头。那木筒决不简单,必是精制之物,那年轻人手法热练,自然有方法控制,比如内设夹板用以隔断磁石吸力,或是在袖中暗藏磁石抵消磁力……种种巧妙的手法,局外人无从想象。”
小弦听得津津有味,不由又后悔自己没有在鸣佩峰的后山向愚大师多学些机关之术。
两人边走边说。忽见前方围来十几条黑衣汉子,刚才那名年轻人亦在其中,一面对林青指点不休,一面朝身边一位大汉说着什么。那大汉身长八尺高大魁梧,看来是领头之人。
林青心知来者不善,自己揭破了那年轻人的骗术,对方怕是意图报复。他自不会把这些人放在心上,携着小弦站在原地,静观对方的行动。
那大汉阔步走来,先朝林青抱拳道:“在下‘岳阳赌王’秦龙,这位老兄身手不凡,可否将姓名来历相告。”
林青见对方不曾失了礼数,倒也不便发作,随口道:“久仰久仰,不知秦兄有何见教?”
秦龙冷笑道:“难道兄台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为何不敢报上姓名?”
小弦忍不住道:“‘岳阳赌王’好大名声么?我叔叔对你说声‘久仰’也就罢了,难道还让你把‘久仰’送回来不成?”却见林青瞪了自己一眼,神情似是有些不快,连忙住口不语。
小弦这句话虽是装成大人的口气,却是不伦不类,颇为拗口。那帮人想了想方才明白过来,齐齐哄然。秦龙面上已隐含怒意。林青淡然道:“小孩子说话不知轻重,秦兄莫怪。”
秦龙本欲借机发作,但见林青被自家十几名兄弟围在中间,仍是气定神闲、不卑不亢、毫无惧色,倒也不敢轻易招惹:“你既然不愿说出姓名,我秦龙也就不必攀交情。敢拆我兄弟的台,想必手下亦有几分本事。可愿与我再赌一把?”
林青笑道:“赌王邀请,岂敢不从。不知秦兄打算如何赌?
秦龙摸不准林青的虚实,他虽自称“岳阳赌王”,其实亦不过只是地方一霸,武技稀松平常,听那年轻人说林青破解了磁石吸力,如何能想到是凭了绝顶的内家真力,还道亦是江湖人的把戏。
当下他大声道:“既然要赌,就要凭真材实料,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也不必使出来了。我便与你掷骰子,一把定胜负。”
林青耸耸肩膀:“悉听尊便。”他从怀里掏出十几张银票,微笑道,“若是小弟输了,这些银票便姓秦了。”
秦龙眼力倒好,见那十几张银票皆面额极大,略略估计已有,七八千两,怔了一下,招手叫来一名黑衣大汉,嘱咐两句,那名大汉如飞跑去。
秦龙转身对林青道:“我手头并无这许多银票,这就叫兄弟回去拿,还请兄台稍等片刻。”
林青本以为这秦龙必也是骗人钱财的欺诈之辈,听他如此说倒愣住了,豪气大笑道:“虽未请教秦兄的赌技,却已见识了秦兄的赌品。小弟尚有些事情,不妨先赌了再说,这些银票权算五千两吧。”
秦龙自然知道那些银禁决不止五千之数,一跷拇指:“兄台如此爽快,我秦龙也不客气。若到小弟的场子里赌难免令兄台生疑,我们就在这里来吧。如果我秦龙输了,明一早午前定会将五千两银子送至兄台的住所。”
说着他从怀中摸出几只骰子,送到林青面前请他检验。
林青倒也欣赏他的豪气,略一摆手:“不必验了,请秦兄掷吧。”他盘膝随意坐在地上,“也不必用骰筒,就这样掷吧,点大为胜。”
秦龙又是一愣,这地面凹凸不平,纵有精熟的手法,亦很难控制掷出的点数,这个提议可谓是极有挑战性。但他大话说在前面,岳阳赌王岂能临阵退缩,一咬牙,将三只骰子紧紧握在手中,吹一口气,撒了出去。一时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三只骰子上!
——地面不比平整的赌桌,三颗骰子在地上几度弹跳,滴溜溜乱转,终于停了下来,赫然全是六点朝上,竟一把掷出了至尊十八点!秦龙的手下登时掌声雷动,秦龙认清点数,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平生赌过无数次,亦不乏一掷干金的豪赌,但却从无一次像这般没有丝毫把握,本想能掷出十四五点以上就算不错,不料鸿运当头,误打误撞竟掷出十八点,但觉在赌场上混迹了半辈子,唯有此掷才算有些赌王风范,一面暗中悄悄拭去额上流下的冷汗。
这下倒是轮到林青愣住了,以他暗器王妙绝天下的手上功夫,尚无十足把握在如此起伏的地面上掷出十八点,偏偏秦龙竟一掷成功,当真是始料不及。若是在赌场里,庄家掷出至尊已是通杀,刚才虽未事先讲明谁是庄家,尚可尽力掷出十八点扳得平手,但林青何等人物,岂会效市井之徒耍赖,更何况他实在也没有十足信心,能依样掷出十八点。
他苦笑一声,将银票塞到秦龙怀里:“秦兄果然不愧是岳阳赌王,小弟甘拜下风。”说罢起身拉着小弦就走。小弦还想再说什么,被林青锐利的目光扫来,几句话硬生憋在喉间,乖乖随他去了。
只听那秦龙犹在后面追叫道:“兄台如此风度,不妨与我交个朋友。”
林青不愿多生事端,头也不回,哈哈一笑:“小弟此刻心疼银子,日后有机会再与秦兄结交吧。”瞬间两人便消失在黑夜中。
到了僻静处,林青方才停下脚步。小弦急急问道:“难道就任他们把银子赢去了?”林青盯着他:“难道你想让我再强抢回来?”
小弦语塞,心头觉得十分窝囊。在他心目中的大侠都是无往不胜,何况是名动天下的暗器王、自己最崇拜的大英雄,又怎么会输给这些名不见经传的江湖混混?
林青叹道:“愿赌就要服输。对方胜得光明磊落,我亦输得无话可说。若是不服,尽可下次再赢回来。”他苦笑一声,“其实我本想这些地头蛇的银子原也出于百姓,赢他一笔稍作惩罚也好,但既然技不如人。也只好权当成一次教训。”
小弦一跳而起:“我们快去再找那个岳阳赌王赌一场,我就不信林叔叔还会大意输给他。”
林青冷哼一声:“我要你记住两件事;第一,输了就是输了,自己大意绝不是一个好借口。若是你与人交手时大意被杀,难道还可以再王来一次?所以决不要小看任何人、任何事,要想永远不败,首先就要让自己做到最好!”
小弦一震,恭恭敬敬地垂手应道:“林叔叔说得对,我记住了。第二件事是什么?
林青苦笑:“第二,我没有本钱,所以无法再去赢回来。我们现在总共就只有那十两银子了……”他又瞪一眼张口结舌的小弦,厉声道,“你休提刚才秦龙亦没有带足银子之事,做人须得有诚信,不但要诚于人,还要诚于己!”
小弦本来确有此意,被林青抢先一步驳得哑口无言,吐吐舌头。
林青又道:“你可知刚才你说话时我为何瞪你一眼?”
小弦嘟嘴道:“想必是怪我多嘴了。”
林青被小弦的样子惹得一笑,旋即板起脸:“我并不是嫌你多嘴,而是你那句话分明有瞧不起对方的意思。人在江湖,皆有不得已之处。像那秦龙既然领着一帮兄弟,总要替他们撑腰,找上我亦是在情理之中,你又何必语含讥讽,太过没有风度……”
小弦忍不住插口道:“难道对付恶人,我们也不能先数落他们几句么?”
林青正色道:“那可不一样。口才犀利者足抵千军,春秋战国时的雄辩家苏秦、张仪等人凭不寸不烂之舌拜相建业,谁可说他们不是?与敌对战,你若能激得对方心浮气躁,亦是你的本事。但切不可逞一时口舌之快,徒然树敌。像那秦龙等人并未对我们恶言相加,而是依足江湖规矩见面;何况你也不知他们是否犯有大恶,虽不过是普通人物,却理应得到我们的尊重。”
林青见小弦垂首不语,轻抚他的头:“世间人物万象,没有谁比谁更高一等。像我年纪比你大,名声比你响,难道我就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地随意数落你么?像那些身患残疾之人,难道我们就可以因为自身无恙而嘲笑他们吗?”
小弦拉住林青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