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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解下背上葫芦,拔开塞子,刹时一股芬芳的香醇酒味扬溢在空气里,他深吸两口气道:“啊!好酒!好酒!”
舐了舐嘴唇,他说道:“老道爷!你有没有杯子?这上好的花雕已经珍藏了三十年,甘醇无比,喝下一杯包你长了两百斤力气,内功加了两分……”二道爷笑道:“你这好酒的性子,到死也改不了,那些酒你自己喝吧!加个一两千斤力气也不坏。等下好多宰几个人!”
老叭化搬起葫芦,一仰头,“咕噜”喝下两口,他赞美地吁了口气道:“唉!好酒!好酒!”他对着李剑铭道:“你也来一口怎样?”
李剑铭摇了摇头,他说道:“我已经听见车轮转动的声音,大概有八辆车子往我们这边驰来—”“你怎么晓得他们是冲着我们来?”老叫化问道。
李剑铭冷哼一声道:“埋伏在周围的那些人已经沉不住气了,那当然可以判定他们就是领头之人——”二道爷道:“我倒要看看是谁?”
他一扬手往头上一招,但见白影一道,那插在蓬上的白布幡已经飞落在他手里。
老叫化耸耸肩道:“好一手‘虚空接引’的气功。”他又灌了两口酒道:“我到外面去替你把把风,瞧瞧是何方大老爷到了。”
他背好葫芦,走到外面,循声往西边一望,只见一列华盖金边的紫色马车,缓缓的驰行过来。
那些拉车的马匹,都是又高又大,神骏非常,蹄声的节奏竟然完全相同,没有一丝紊乱。
但最使人惊异的却是八匹马都是一色的墨黑色,长鬃油滑,在那额头上有着一块圆圆的白色印子,很是奇特突出。
老叫化咦了声忖道:“有谁能将这八匹骏马收集在一起?看来都似是蒙古或西域的名马,这种马有个名堂叫做……”他在竹蓬门口坐了下来,皱了下眉头,又抓了抓颔下的山羊胡子,一下子扯下了五六根灰色、的胡子,他方始恍然悟道:“哦!上次小郑告诉过我,河套煞君自大宛搜来八匹‘乌云捧日’的名马,又搜来西域六名美女,凑和着他中原的六个小妾,而成为十二金钗,这下不知道他带了几个出来!”
他就坐在雪地上,半睁着眼睛在打着盹,不过他已经对里面说了声:“是河套煞君来了!”
“河套煞君!”
李剑铭冷哼一声道:“他倒等不及到明天!哼!那么多人,又要施行车轮战了……”二道爷已见李剑铭杀气腾於眉梢,不过他又看到一丝黑气在眉心凝聚,他惊忖道:“他眼前便有一凶,看来不宜与河套煞君拚斗,该要避他一避……”他这念头还没想完,门前马嘶一声,车轮停在竹蓬外,接着一个宏亮的声音道:“就在这里?”这个声音虽是并不很大,但却是反覆回震在竹蓬内,彷如有形之物,撞击着室内两人的耳鼓。
李剑铭抬头一看,已见到竹蓬在摇幌颤动,眼看就要倒了,他运气逼成一线,朗声道:“来者何人?尚请大驾进来一叙。”
一层层的音浪,逼了出去,刹时传来骏马惊嘶之声,以及一阵惊叫的喊声。
“哈哈!的确不愧是落星追魂!”
循着这个声音,一个高大的影子将门口的空隙堵得死死的,顿时蓬内光线一暗。
李剑铭星目瞥去,见到是个身高七尺,面白无须,背有些驼的中年人,他穿了一袭狐裘制就的银灰罩袍,头上带着一顶高冠,冠上镶着一颗鹅卵大的明珠,光华潋然,晶莹夺目。
他没想到邪道第一大魔头竟是这么个雍容高贵的中年人,他忖道:“他活了一百多岁,怎地颜貌还是如此模样?那他的内功修为真已至骇人的地步了,就和中原神君一样……”二道爷裂开嘴道:“大老爷你可是来看相的?贫道於终南深山,得鬼谷遗书,修得大神通,能够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能断你吉凶福祸,能明你疑难之处……”来人跨了两步进得屋来,他呵呵笑道:“这敢情好!我河套煞君活了一百三十岁,还想多活几年,你看我高寿多少?”
二道爷一拂胡须道:“哦!这个,请大老爷你伸出手来!”
河套煞君一翻手掌,将左手伸了出去,他说道:“你看看吧!”
他的手掌硕大无比,然而五根手指却是又细又长,晶莹洁白,在他中指之处,有一点红色的斑印,显得特别鲜艳。
二渣爷一见这只手,他面色大变道:“你……你已练成了?”
河套煞君陡地面容一变,他冷笑一声,左手一转,往前推了两寸,刹时只见白色的气劲自他掌心涌出。
二道爷脚下一滑,如遇鬼魅的退出十步之外,他喊道:“小心他指掌交……”他还没喊完,河套煞君已经如影附形的跟随而进,原式不动的往他胸前印去。
李剑铭轻叱一声,其快无比的出掌攻招,他掌影弥处,已将河套煞君右胁“期门”,“章门”,“乳根”,“梁门”,“气舍”等要穴罩祝河套煞君一觉右胁受攻,他右手一横,虚抖一圈,竟然奇妙无比的已将李剑铭双掌封在外门,他斜掌一切,掌风如刀的已攻至李剑铭胸部。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李剑铭攻出的一十二掌,统统被河套煞君接了下来,双方有攻有守的连换几种打法,而河套煞君仍然站立原地不动。
只听“波”地一响,二道爷闷哼一声,跌出二步之外,他那三柳长髯已经齐胸而断。
河套煞君手中拿着一束黑髯,得意地笑了。
他曲肘一掌,拍出一道狂飚,挡住李剑铭的身子,他斜跨一步,便待将二道爷杀死。
李剑铭大喝一声,猱身而上,“赤霞神掌”拍了出去——河套煞君也是闷喝一声,右手一拒之下,左手握拳,穿了出来。
一股白色的烟雾似的气劲,迎上对方炙热的劲道。
一触之下,两人齐都一颤,李剑铭站立不住,退后了一一步,而河套煞君也摇幌了几下,后退半步。
※※※
河套煞君右手疾攻三招,便将李剑铭逼退三步。
他狂妄地一笑道:“我当落星追魂真个独覇天下了,呵呵!也只不过如此!”
他虽是嘴里这样说,但心中却惊忖道:“他这么一点大,却已经到了反璞归真的地步了,只要再加个两年修为,我万万不是他的敌手,若是现在不杀了他,那我天娱宫岂不永远沉沦……”他阴森地道:“你将我从河套逼到这里,总得还我一个公道。”
李剑铭一连与对方换了十几招,但都被对方逼退,竟连对方脚步都没移动一下,他心知对方功力深厚,招式奇绝无比,每每在不可能的情形下攻出一招,非使自己不得不收招自保,故而他知自己尚还不是对方敌手。
一个念头跳进他的脑中:“用两心神功,以掌剑齐施之法,或许能打个不分胜败!”
他俊目望去,已见二道爷面色惨白的喘若气,胸前一个黑色掌印,清清楚楚的映现在道袍上,他不由骇然河套煞君的邪功了。
河套煞君冷冷地一笑,他左手中握着的一把胡须,却慢慢变为灰白,以至全白,他一扔手,变成白灰散了开来……李剑铭双眉轩起,他此时已经运出“两心神功”,气分两路,正反流动,全身衣衫已在缓缓鼓起。
他两眼凝注在那阴森的笑容里,左手提起至胸,脚下缓缓往右踏去。
河套煞君见到李剑铭这样子,知道对方已经运出浑身功劲了,全身等於一把绷紧了的弓弦,稍为一触,全力的一击就会发将出来。
他收敛起笑容,左足在前,右足为轴,也随着对力打着转。
转了一圈后,他发觉对方脸色竟然变得一边红色,一边泛青,而眼中的光芒也越来越亮,他不由得暗中嘀咕了一下。
李剑铭喉间低吼一声,那掩在胸前的左掌往外一亮,只见他左掌心里,红光流潋,晶莹夺目,刹时,空气中竞然有一种炙热的感觉……他深吸口气,随着身子的移动,左足一提脚踏前一步,手掌推处,一蓬无俦的劲道,自他掌心而出,翻翻滚滚的涌将过去。
河套煞君轻哼一声,右足也是踏前一步,顺势右手一抛而出,五缕黑色的气劲,“嗤嗤”声里,从他那伸出的五指涌出。
“嘭……”
两股气劲在空中一碰,发出了一声巨响,风声飒飒里,竹蓬屋顶已被揭飞开去。
随着李剑铭的后退,银灰色的影子往前飞扑——“呛!”
银芒如水,剑光万丈,一溜剑影刹时走了个弧形,圈出个圆满的大圈,“嗤嗤”声中,剑气弥散在整个室内。
河套煞君吸了口气,连出三掌,方将对方剑势遏住,他喝道:“这屋子太小了!”
大袖飞扬狂风腾啸而起,这用竹子搭成的小蓬,立时哗啦一声,倒在地上。
等到竹蓬一例,李剑铭已经看清楚周围已有十几个人围在三丈之外,而左首停了八辆马车,车上帘子掀起,探出了六个如花的笑靥来,而那空着的一辆马车的,却站着一个面目凶恶,耳戴铜环的高大僧人。
那红色的袈裟,一眼望去便知道不是中原僧人所穿的,他知道这是一个喇嘛。
视线转了一匝后,他朗笑一声道:“今天你带了这么多人来,可是要擒我一个人?”
河套煞君道:“本来你落星追魂在中原随你怎么追都可以,为什么要将我儿子臂膀砍去?”
李剑铭冷笑一声道:“那种采花逼奸的犬子不要也罢!我代你教训他一顿……”河套煞君怒叫一声,将身上的银裘脱去,露出里面红色的紧身衣裳。
李剑铭讽刺道:“边荒蛮人,也只晓得穿着大红大绿,老而不死的家伙是谓之贼!”
河套煞君吼叫一声,横空跃起,飞扑而来,当空五缕黑色气劲,电射而出,朝对方胸前撞到。
李剑铭大喝一声,沉肩滑步,长剑挥出二招“追魂十二巧打”中的“追魂拿魄”,轻灵无比的攻出一招。
剑虹耀眼,掌劲如山,双方身形稍沾即退,随退即上,李剑铭循式演出“魂飞魄散”,“魄落九渊”,“魅影幢幢”,一片剑气纵横当空,矫若游龙,翩若惊魂,在硕大的红色影子下穿窜跳动。
双方一刹之间,已经换了二十余招,李剑铭仗着泼辣轻巧的“追魂十二巧打”在河套煞君右掌之下穿梭往回。
他们知道这只是一个小小接触而已,因为双方并非全力以赴。
李剑铭一直顾忌着对方那如玉的左掌,因为刚才他以“赤霞神掌”拍出了八成功力,虽将对方右手五指发出的黑色气劲击散。
但是对方却在自己力道不继的当儿,击出了左手,他记得那一掌几乎把自己真气击散,好在“两心神功”已经运出,方能挥剑攻出一招“星幕密密”将对方身形逼退。
所以他这下全神盯住了对方的左掌,然而另一心神却在筹思着怎样运剑攻敌。
他记起了密室之中,承中原神君将落星剑式教完,且授了一些奇招,因而,他决定全部用将出来。
“必要时,我将使出驭剑之术!”他这样忖思着。
河套煞君裂开嘴笑了笑,他脚步滑开,左掌提起藏在左胁,右掌伸直,五指箕张,但见手上墨黑一片,一根根的青筋都窜动着。
李剑铭在诧异着老叫化怎地没有听见一丝声音便消失了踪影,而且二道爷又如此的不堪一击。
一想到二道爷,他就往二道爷躺着之处看去,只见二道爷头上的道冠已经歪了,颔下长须已变短须,两只眼睛半开半闭的在眦牙裂嘴。
他一见之下却是一喜,那提起的心,此时放下不少,敢情他已见到二道爷向自己皱眉伸舌头,因而他知道老道在诈死,这样做,一定有什么原因在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