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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柏皱眉道:“这样尽避把东西偷得到手,那又有什么趣味?”
范良极故作惊奇道:“你明知瑶妹不用追求迟早也要献身给你,那你成其好事时究竟有没有乐趣呢?”
韩柏立时为之语塞。
范良极见占尽上风,大乐搂着他的宽肩,走入途人熙攘,一端连接着皇城御道的玄津桥去。
韩柏道:“天命教那巢穴你查过没有,朱元璋刚才又催我动手了。”
范良极颓然道:“昨晚你和瑶妹风流快活,可怜我却东奔西跑,唉!什么名单,连封像样点的书信也没有。只找到一些日用品和杂货粮油的账目单据。那样可把天命教人一网打尽的名单,只是朱元璋一厢情愿的事,若我是单玉如,也绝不会那么愚蠢,记在脑里才是最安全的。”
韩柏苦笑道:“不若我们去把那巢穴最高级的负责人,活捉来送给东厂,他们自有方法要他们什么都招供出来。”
范良极摇头道:“不要白费心机了。那里只有几个丫头,要找个像样点的女人也困难,这几天风声这么紧,天命教的人怕都躲起来了。”
韩柏忍不住搔头:“这么说来唯一的线索就是白芳华,我真有点怕见到她。”范良极肃容道:“若她确是天命教的护法,武功定然非常高明,平时那武功平常的样子,只是装出来骗人的。”不知不觉间,两人边谈边走,步上了落花桥。
女子的呼声传来道:“韩柏!”范良极的耳朵何等厉害,一呆道:“是盈散花!”
只见一辆马车由后边驶上桥来,驾车者叱喝一声,把马车停在两人之旁。
垂掀了起来,露出盈散花苍白的俏脸,秀眸茫然,予人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凄凉和落寞。
范良极传音道:“你去探探口风!”走到远处,但谁都知道他竖起耳朵偷听。
韩柏涌起复杂难言的情绪,移到窗旁,柔声道:“你往那里去了!”
盈散花平静地道:“这处再不需要我了,自然是离得这里愈远愈好。不过假若你要杀我,随便出手吧!散花绝不会反抗的。”
韩柏一呆道:“你明知我不会杀你,为何还要杀你?假若你有忏悔的心,不如把你对付燕王的手段告诉我吧!”
盈散花凄然一笑道:“为何我要后悔?韩柏你还不明白吗?我们根本处在完全不同的立场,有着不同的经历,你可以杀死我,但却休想我会告诉你任何事。”
韩柏叹了一口气,自知狠不下心来迫她,苦笑道:“秀色呢?她不和你一起离京吗?”
盈散花的秀眸泪花滚动,但语气却平静至使人心寒,淡淡道:“她早离开了!”
泪水终忍不住泉涌而出。
韩柏泛起强烈的不祥感觉,猛地探手抓着她的香肩,摇撼着她道:“秀色是否死了!”
盈散花凄凉茫然地道:“她既不想破坏我的复仇大计,又不想目睹你给我害死,除了自尽外,她还可以做什么呢?”
韩柏全身冰冷,脸上血色尽退,踉跄后退,撞在桥栏处才停下来,不能相信地摇着头道:“这不是真的!版诉我,你只是在骗我!”
盈散花任由泪珠滚下玉颊,哀然道:“我还骗得你不够吗?”
韩柏的心乱成一片,神伤魂断中,又涌起海洋般的恨意,道:“我现在还未死,仍可以破坏你的大事,为何你不继续对付我呢?”
盈散花拭去泪珠,平静地道:“我现在很疲倦,只希望能远远离开这地方,离开中原,到那里去也可以,只希望能把你和秀色忘记。韩郎啊!用尽你的气力去恨散花吧,她根本配不起你的爱。”
幕垂下,马车缓缓驶下桥去。
韩柏双腿一软,差点倒往地上,全赖赶上来的范良极把他扶着。
浪翻云搂着左诗,落在船头处。
操船的怒蛟帮好手齐声欢呼。
几个人由船舱钻了出来,赫然是凌战夭、翟雨时和上官鹰。当然还有稍长高了,美丽得像个小鲍主的小雯雯。
他们的出现,连浪翻云亦大感意外,尚未说话,左诗已和小雯雯紧拥在一起,又哭又笑,看得各人心中又酸又喜。
浪翻云伸千抓着凌战天的肩头,大笑点头道:“是否要和朱元璋摊牌了?”
翟雨时佩服道:“什么事都瞒不过大叔。”
上官鹰激动地道:“大叔!你会反对吗?”
浪翻云微笑道:“怎会反对呢?这天下再不是以前的天下了。人民只是希望能有安逸太平的日子,怒蛟帮亦好应顺应潮流。当年帮主创帮时,目标正是要为天下带来幸福,若天下宁靖,怒蛟帮的存在便是多馀的了。”
凌战天也笑道:“我早知大哥会同意我们的决定,这次我们来京,就是希望弄清楚形势,看看可在什么地力尽点力量。”
浪翻云失笑道:“若你不怕头痛,便尽力去了解吧!”
这时小雯雯脱离了母亲的怀抱,奔到浪翻云前,欢呼道:“浪首座!”
浪翻云一把抱起她,亲了亲她的脸蛋。
在水师船的护航下,载着怒蛟帮最重要几个人物的大船,昂然驶进秦淮河去。
鬼王虚若无在金石藏书堂内单独接见不舍。
这白衣如雪,傲岸孤逸的僧人,步进堂内像往日般行起军礼,朗声道:“许宗道参见大帅!”
虚若无打出客气的手势,请他坐下后,不胜唏嘘道:“二十多年了,我最得力的三个手下,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人。想当年应天一战,我们水陆并进,与元军大战于锺山,再追歼元人馀孽于凤凰台,一战定下大明的基业。”
不舍接着道:“由那天开始,朱元璋才有了稳固的根据地,以后南攻西讨,扩展势力,先后攻取了江苏、皖南和浙东大片土地,进行了吞并别部、统一天下的过程。”
虚若无露出缅怀的神色,油然道:“那时元人大势已去,最强大的对手就是一代枭雄陈友谅,幸好我们得上官飞水师之助,先后与陈友谅大战于龙江和鄱阳湖,终大破陈军,多么痛快!”
两人忽然沉默下来,因为接着就是灭掉张士诚和方国珍,使朱元璋雄霸了东南半壁江山,此时朱元璋羽翼丰满,于是派人暗杀小明王韩林儿于六合县瓜步江中,彻底背叛了义军,自立为王,挥军北伐,把元人赶出中原。
小明王乃当时起义军名义上的领袖,朱元璋这一做法,导致了上官飞与朱元璋决裂,成立了怒蛟帮,不受朱元璋的管辖。不舍亦因此心灰意冷,离开了鬼王,往双修府与谷凝清结成连理,修习大法。
前尘旧事,一一涌上心头,不胜回首。
鬼王喟然长叹道:“成又如何?败又如何?回想往事,便像作了一场春秋大梦,宗道你看破了吗?”
不舍苦笑道:“昨天仍未看破,但今天与敝师兄无想的一席话后,幡然大悟,什么仇什么恨都消了。到现在我才明白为何师傅与庞斑决战回来后,明知命不久矣,仍是那么安详欣悦。生生死死,算什么一回事?甚至快乐和痛苦,亦只不过是生命里不同的插曲,有什么大不了。”
鬼王一掌拍在几上,长笑道:“说得好!说得好!”
不舍心生感触道:“一直以来,小僧都把自己的想法和情绪摆在最重要的位置,所以才与谷凝清有二十年的相思之苦,不舍实在太自私了。”
鬼王定神看了他一会后,沉声道:“宗道语气中隐然有所决定,看来你连与庞斑的决战亦抛开不想了,是吗?”
不舍微微一笑,点头应是。
鬼王舒服地挨入椅背,欣然道:“那要恭喜你了。”轻轻一叹道:“这二十年来,我把心神全放在宝贝女儿身上,始明白争逐武林,是多么没有意思的事,只有生活才是生命的真义,才能品尝存在的意趣。”
不舍油然一笑,淡淡道:“只要能杀死年怜丹,不舍便抛开一切,带同妻女部属,返回域外,重建无双国,终老域外,享受一下塞外纯的生活,其它都不管了。”
鬼王会心微笑道:“好一个‘不管’了。”
再长叹一声,道:“我们是否管得太多了?”
不舍道:“大帅你又有何打算?”
鬼王虚若无哑然失笑道:“有什么好打算的,与里赤媚一战正迫在眉睫,虚某已等了二十多年,等得手都痒了。真想不到这家伙竟练成了天魅凝阴,这是多么令人兴奋的事!”
不舍莞尔道:“大师豪情二十年如一日,宗道心中确是非常欢悦。”
鬼王摇头叹道:“现在我最担心的反是单玉如,她暗中部署了二十多年,任由朱元璋一统天下,打下深厚的国基,故她除非不发动,否则必是无可抗御的毒计阴谋,使她可把大明接收过去。不过正如你所说,虚某对朱元璋早意冷心灰,再无兴趣去管,便让后生小辈去理吧!”
接着长身而起,欣然道:“来!让我去见见使你同时动了仙凡两心的美人儿吧!”
第八章 鳖谋难测
韩柏神伤魂断地和范良极来到左家老巷时,酒铺内却是喜气洋洋,唯有压下心中悲痛,走入铺里。
左诗三女、范豹和颜烟如正逗着小雯雯说笑,见到韩、范两人,都停了下来。
左诗喜翻了心头地道:“小雯雯,看看是谁来了?娘教你怎么说哩!”
小雯雯蹦跳着转过身来,瞪大美丽的眼睛,定神看着两人。
先望着范良极,犹豫地道:“是你吗?”
范良极笑得弯下腰来,捧腹道:“对!我也是你的爹,不过却是干爹。”
左诗俏脸飞红,狠狠瞪了范良极一眼,又向韩柏猛打眼色。
韩柏看到这么精灵秀丽的小女孩,打从心底欢喜出来,单膝跪下,张开双臂柔声道:“乖宝宝!快到爹怀里来!”
小雯雯小脸红了起来,跺足道:“我不是乖宝宝,是小雯雯。”说完冲入左诗怀里,不肯再回过头来。
韩柏面皮最厚,哈哈一笑,站了起来,走到她的背后,跪下凑到她耳边道:“是爹错了,你是小雯雯,最乖的小雯雯。”
左诗催道:“小雯!忘了娘怎么教你吗?”
小雯雯旋风般转过身来,搂上韩柏的脖子,在他脸颊亲了一口,叫道:“爹!”
又再转回左诗怀里,这次怎也不肯离开了。
众人都看得涌起温情。
柔柔过来拉起韩柏道:“怒蛟帮的人来了,正和浪大哥在内堂说话呢。”
范良极愕然道:“怎么?”往内堂走去。
柔柔再低声道:“白姑娘也来了,在偏厅等你。”
韩柏立即色变,范良极亦停下步来。
柔柔见两人神色古怪,奇道:“有什么问题吗?”她仍未知白芳华的身分,故有这自然的反应。
范良极干咳一声,说了声没事后,把韩柏扯到一旁道:“这妖女必是不怀好意,你放心去见她吧!我会在旁照应。有浪翻云在这里,估量她亦不敢胡来。”
韩柏放心了点,迳往偏厅去见白芳华。
这左家老宅前面是铺位,后面是住宅和工厂,占地宽广,住上百来人也没有问题。
白芳华娴雅自若地坐在偏厅,那样儿又乖又贤淑,事实直到此刻,韩柏仍有点不相信她会坑害自己,但受过盈散花的教训后,他再不感轻忽托大了。
她见到韩柏,脸上现出惊喜的表情,啊的一声盈盈起立。
韩柏堆出笑容,道:“白小姐的消息真灵通,竟知我会到这里来。”
白芳华迎了上来,挽着他的臂弯含笑道:“不是猜,而是知道你必会到这里来看乖女儿,人家才到这里寻你。”
坐下后,韩柏陪她收摄心神,笑嘻嘻道:“白小姐真的再不怕我了,否则怎会送上门来呢?”
白芳华抛了他一个媚眼,柔情似水地道:“有什么好怕你的,不过这次来找你,却不是要把自己送上门来,而是受人所托,把一些东西交给你。”
韩柏讶道:“谁人要劳白小姐的芳驾呢?”
白芳华白了他一眼,由怀里掏出一包用火漆封好的包里,送入他手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