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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夫子是最先逃过十字路口。
路南,就是黑沉沉、灯火全无的临湖庄。
这家伙并不向临湖庄逃,无情剑也不知道临湖庄在何处,只能跟着范夫子跑,范夫子的轻功其实比他高明多多,随时都可能把他抛掉。
“向湖滨逃,有芦苇藏身。”范夫子急急地说,越野向南狂奔。
张允中追及第一位女郎,距前面的临湖庄路口还有廿步左右。
女郎已上气不接下气,但临危拼命,听脚步声到了身后,知道跑不掉了,拔剑娇叱一声,大旋身来一记拼命的杀着回风拂柳,剑使刀招全力一拼。
人影从上空一掠而过,一剑走空。
“滚开!”上空有人沉喝。
女郎感到右肩一震,被人一脚下踏正中肩骨,力道不轻不重,而且用的是斜踏的脚劲道,不由发出一声惊叫,斜摔出路外,跌了个晕头转向。
被追的人四散而逃,女郎的惊叫声,把前面落荒而逃的无情剑,惊得毛骨悚然。
“跟我来!”范夫子叫,向右面的树林一钻。
树林深处,蓦地灯光一闪即没。
“咦……是村庄?”无情剑低叫:“张……张小狗会……会搜村。”
“如果咱们直接往村里逃,小狗必定不敢冒险直入的。”范夫子说。
“那……这里……”
“临湖庄,小狗必定毫无警觉地追入穷搜,进去了他就别想活着出来啦!”
“原来……”
“这是引小狗毫无顾忌追入的妙计,庄里早就安排窝弓射猛虎,放下金钩钓蛟龙。”
无情剑百忙中回顾,不由悲从中来。
八位姑母的得意门人,只跟来了两个。
“这小狗坑得我好苦!”他心中狂叫。
他却没想到,坑人的是他自己;他坑了黑煞女魅在先,黑煞女魅才借助张允中之力来向他施行报复。
假使没有六位女郎舍死忘生阻了张允中一阻,无情剑决难逃过大劫,范夫子引敌入庄的妙计,也将两头落空。
张允中来得太快,天王甄海垮得也太快,可知计难万全,随时都可能发生意外的变化。
由于计划出了意外变化,未能按预定行事,因此结果也就与预期的不同。
张允中击溃了最后一位女郎,看到前面的四个人已经逃入树林,白天里也遇林莫入,何况是夜?
“且慢!”他拉住了黑煞女魅:“林中黑暗,太危险,暗器可怕。”
“这……决不能让那畜生逃掉。”黑煞女魅切齿:“我要追他上天入地。”
“他逃不掉的,先察看形势再说。”张允中比往昔成熟多了:“你看,不远处是大湖,无路可逃。”
“畜生逃入处……”
“唔!这树林不是野林。”张允中留心察看四周:“里面黑沉沉,唔!好像是村庄。”
“是呀!刚才那十字路……”
“我记起来了,白天我们……”
“临湖庄,那不许我们入庄的怪老人。”
黑煞女魅的记性不坏。
“对,没错,临湖庄。”
“追进去,那畜生还有四个人,决不敢惊动村民,我们一定可以把他们搜出来。”
“且慢!”
“怎么啦?”
“让我想想看,那怪老人目朗神情,两太阳穴鼓鼓地红光闪亮。庄内崇楼大宅处处,不许外人进入。”
“你是说……”
“必定是某一武林世家。你想想某一武林世家中,有没有姓项的?”
“这……似乎没有。”
“我总觉得可疑,万一闯进去被人发觉,你知道,那些武林世家一家此一家骄傲,决不会容忍陌生人闯门生事,咱们这就岂非平空树下强敌?”
“这……允中,难道就此罢了不成?”黑煞女魅恨声说:“我不甘心。”
“你在外面守候,潜伏在庄口十字路附近,留意内外的动静。”张允中紧了紧腰间的刀:“我进去。”
“你一个人进去?”
“是的,姑娘,不要见怪,我的轻功比你高明……”
“你比我高明十倍。”黑煞女魅偎近他:“我怪你作什么?你是我一生中,唯一最……最可信赖,最可敬的人,高手中的高手,我会毫不迟疑地,推举你做当今武林风云榜十大英杰之首。”
“没有时间说笑话了,姑娘。你退,我进去。”
“小心,允中。”
“我会的。”
他除下鹰头罩纳入怀中,表示无意与临湖庄为敌。
黑煞女魅突然扑入他怀中,紧紧地抱住了他,埋首在他壮实的胸膛上。
“我……我要和你一起进去,允中……不……不要……”她激动地说,娇躯出现了颤抖。
“别傻,你如果也进去,我没法照顾你。”张允中轻抚着她的秀发说:“乖,听话。”
“我……”
“我走了。”
“小心啊!允中。”她在张允中的颊上亲了一吻,樱唇凉凉地。
临湖庄足有三五十间房屋,五座大楼。
如果站在高处向下俯瞰,便可看出五座大楼是按五行方位建造的。
房屋内外,皆栽有花木,人行走在四条村道上,不易看清方位,视界皆被花木与房舍所挡住,视野有限。
黑夜中更是一入其中,便看不到附近稍远处的景物了。
全庄黑沉沉,不见灯火。
中央那座大楼例外,楼四周的院子与花园已难以严格区分,反正果树参差,花圃错落,楼下的四面明窗,皆透出隐约的灯光。
楼上却没有灯,楼下的灯是引诱飞蛾的灯。
张允中习惯于黑夜,他没有飞蛾的喜悦性。
因此虽则早就发现了灯光,但他不加理睬。
他是追进来搜人的,没有搜索村庄灯火的必要。
逃进来的人,不会破门撬窗入室躲避,那会惊醒屋中的人,所以必定潜伏在屋外某一处幽暗的所在。
搜完几处可疑的角落,一无所见。
终于,他疑云大起,像这种富豪人家,屋内千重万户,怎么可能没有挂照明灯?既然项家严禁外人入庄,凭什么严?
严,表示派有把守的人。
白天把守,晚间更需要警卫,城郊不比城里安全,毛贼小匪如何防范?
可是临湖庄竟然没有警卫,没有看守,没有巡更的人,没有……没养有狗。
念兹。只感到心潮一阵汹涌,不祥的预感,像浪涛似的不断向他袭击。
真邪门,整座临湖庄阴森得像鬼域,真像一座被瘟疫袭后的废墟。
他顿萌退意,沿来路悄然引退。他一退,在暗中监视的人,立即传出信号。
中央的大楼方向,突然传出一声沉喝,打破了夜空的沉寂,也赶走了阴森的气氛。
“哎呀……”娇叫声随后传到。
“请不要误会……”是无情剑的惊呼声。
张允中上当了,身形如电,向叫声传来处掠去。
飞越院墙,掠过一丛花树,他终于进入楼前的广场。奇怪,鬼影俱无,声息已渺,似乎刚才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故。大楼静悄悄,一切依旧,楼下的明窗中,依然透出隐约的灯光。
他潜伏在楼前的石阶暗影处,心中疑云大起。
“不对,这鬼地方邪门得很。”他心中暗叫。
就在他思量是否该退走的片刻工夫,四周花树与亭台间,慢慢地升起淡淡的灰雾,而且愈来愈浓。
“且先退出去再说。”他最后下定决心。
楼上,突然传出一缕太平箫声,如泣如诉,幽怨柔媚直撼心海深处。
太平箫与传统的尺八箫略有不同,音孔下部多了一只音孔,用大拇指控制,可以任意发出感人肺腑的抖切颤音。
当年楚汉相争,张子房吹散楚霸王的八千子弟兵,很可能是这种箫,可惜史迹无考,也没有人吃饱了没事干自找麻烦去考。
一个多更次,搜索、拼搏、追逐、袭击……精力的耗损相当可观,迄今为止,他还没找到歇息养力以恢复疲劳的机会。
雾一起,他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觉得有点倦意而已。
当他下定决心要退走时,却又感到眼皮老想往下搭,竟然有昏然欲睡的感觉。
接着,箫声一起,像有什么无形的魔手,抓住了他的心弦慢慢地抽紧,昏然欲睡的感觉突然消退。
可是,他的思维一乱。
只走了两步,昏然欲睡的感觉再次光临,箫的旋律更抖切,更悽迷了,心弦被抽得紧紧地。
脚下一乱,他要躺下去了,要睡了。
往前一栽,蓦地,脚的本能令他猛然一震。脚稳下马步,本能地支撑着他的身躯不至于倒下。
这一震,他脑海中灵光一闪。
陡然想起了断肠箫,那唯一呵护他,扶持他的江湖怪杰,正是以箫音制人的武林老前辈。
这刹那间的震撼,他从百宝囊中取出一颗断肠箫赠给他的丹丸吞入腹中。
药力不可能入口即行,他再次举步,昏然欲睡,心中迷乱的感觉再次汹涌光临。
七步、八步……正当他要倒下时,药力行开了,昏然欲睡的感觉突然消失。
可是,迷乱的感觉却更浓了,是箫声在作祟。
迷乱中,他站住了。
厅门三座,中门突然缓缓拉开了,明亮的灯光吸引了他,他不由自主地,像飞蛾般抬头上望,注视着灯光。
箫声更柔媚了,更抖切了。
随着箫声,厅内涌出两行绝色美女,一个个珠翠满头,云翼堆绿。
要命的是,十名美女在廊下分列两旁,随着妙曼地舞,身上披了半透明的蝉纱,裸露着一抹酥胸,和半截玉臂粉腿。
隐约间,里面什么都没穿,曲线玲珑的胴体隐现,动人情处已半描。
他傻楞楞地瞠目直视,身上热浪徐升。
他曾经与春熙姑娘同衾同枕,对男女间事已是不需问津的渔郎。这种本能,也不需向渔郎问津。
十名半裸女舞罢,同时欠身裣衽行礼。
“奴婢们恭请星主就座。”十名半裸美女同声娇呼,语音似银铃,悦耳极了。他觉得,自己真是什么星主,是这座大楼的主人,美女们的恩主。一步步地,他梦游似的越级而上,七级石阶,他走得缓慢而庄严,真有主人的风度和气概。
进入厅门,突然乐声大作,丝竹交鸣。
十名半裸美女,在他身后跟入,香风欲醉,目迷五色。
堂下两侧,是十六名的美乐伎。
堂左右的厅廊下,十六名蝉纱更窄,但长度增加一倍的美女,蝉纱仅能围住妙处的舞女,媚笑如花侍立。
堂上,盘龙金交椅当中放置,椅后有八名更美丽,更出色的少女侍立,成了一座肉屏风。
一声金钟轻鸣,众女除了乐伎之外,全部恭敬地跪伏行礼。
“奴婢恭迎星主。”众女同声朗呼。
他一步步向前走,进入堂下的丹池,踏上堂,大剌剌地坐上了盘龙金交椅,似乎他真是这里的主人——星主。
“换乐章。”有女高呼。
十六名乐伎,停止奏迎宾乐,乐声一变,赫然是江南乐户最时兴的“花问蝴蝶”舞曲。
跪在两廊的十六名舞姬,立即盈盈起舞,逐渐移向丹池,蝉纱挥舞中,粉弯雪股交织,掩不住满体春色,令人心中火焰骤升,目眩神移,不知人间何世。
两名半裸的美少女,从后面出列,一个捧着金盘玉杯,一个捧着盛酒的雕花银瓶。
酒斟入酒杯,酒香扑鼻,美少女身上的奇香更是醉人,令人不克自持。
又土来一位更出色,更美丽的少女,蝉纱一旋,玉体毕陈,美妙的饱满酥胸暴露在灯光下,嫣然媚笑,拈起了玉杯,玉体妙曼的轻旋,美妙地坐在他的膝上。
“请星主晋酒。”发令的美女再次娇呼。
坐在他膝上的少女,轻启樱唇将酒含入口中,一双赤裸玉臂环抱住他的肩颈,樱口真往他口中凑去。
用美女哺酒,倒是别开生面的晋酒。
他的嘴唇张开了。
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