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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寒颤通过全身,张允中感到心房中的气温好低好低,低得心头发冷。
怎么会这样巧?老天爷还真会恶作剧。
冷面煞星韩登、蓝六爷,蓝贵全……
张允中的手,离开了黑煞女魅的脸颊。像一个霹雳打在他头上,像突然掉落在万丈的深壑寒潭里;他机伶的打一冷战。
黑煞女魅发觉他的举动有异,抬头狐疑地搜索他的神情变化。
“你怎么啦?允中。”黑煞女魅关切地问:“是不是有点不舒服?这几天辛苦你了,你的脸色很难看。”
“没什么。”他离床站起,在室中往复走动,剑眉深锁,脸上神色百变。
黑煞女魅吃惊地、呆呆地,目光跟着他转,久久,心中的不安在扩大。
“我……我说错了什么吗?”黑煞女魅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满室沉闷气氛。
他停止踱步,站在床前,目不转瞬地,注视着满脸狐疑不安的黑煞女魅,久久。
“你够坚强吗?”他没头没脑的迸出一句话。
“你……允中……”
“你认为你已经够坚强,坚强得可以承受打击吗?我是说,情绪上的震惊。”
“我想,可以的,我已经够坚强。我一生中,坚强就是我活下去的凭藉。”
“好,准备承受吧。”
“你是说……”
“我是神鹰的弟子。”
“什么?”黑煞女魅大骇,如中电殛。
“你爹,是冷面煞韩登。”
黑煞女魅震惊的程度,是可想而知的,似乎被震昏了,僵硬地点点头。
“在我执行报复之前,我曾经花了一年时间,谨慎地,毫不带成见地,暗中调查,观察令尊的所行所事。在我的承诺中,我说得明明白白,假使在一年的期限内,令尊假使真的洗面革心,改恶从善,不做亏心的事,我便放弃执行的承诺。可惜,我失望了。”
“那是一定的,所以……”
“所以,我别无抉择,我只好执行我的承诺。令尊的行事,委实……我曾经给予令尊最公平的机会,他也曾发射套中的化骨毒针。”
“罢了!”黑煞女魅以手掩面,痛苦地说。
“我很抱歉。”张允中往后退:“这只能怪上苍在捉弄我们。”
“请……请让我静一静……”接着是一阵令人心碎的哭泣。
张允中悄悄地启门退出,悄悄地带上门走了。
南京的江浦浦口码头,帆樯林立热闹非常。对岸的南京龙江关码头,更是车水马龙。
快船的船舱内,黑煞女魅端坐在船上,秀发披肩,脸色有点苍白,穿的仍是黑衫裙,但显得比往昔更清丽、更多了几分秀气。
“你一定不让我送你回家吗?”坐在对面的张允中黯然地问。
“是的,允中。”她平静地说:“你知道,我是舍不得离开你的,但……”
“我明白你的感受。”
“允中,我很抱歉。”她低下头,泪水滴下胸襟:“我在梦寐之中,也认定我会嫁给你,做你的妻子。可是,我不能忘怀事实,我不能一辈子面对着杀父之仇人而无动于衷。”
“是的。”
“不管我爹是什么人,做了多少不为世人所容的事,但他仍然是我爹,改变不了的。”
“我除了说抱歉之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得体。”
“你什么都不要说,是非好恶,我心中明白,但不能承认。允中,今后你……”
“也许,我会回家;或许,再闯荡一些时日。”
“替我找公孙英。”
“我会的。”
“要开船了吧?”
“是的。”
“祝福你,允中”“我也为你祝福。再说一声,我抱歉。”
“我把你祝福和抱歉,深深地埋在心底。哦!允中,抱我,亲我……”
“我们,好苦……”张允中紧拥着她酸楚地低语:“杀孽,仇恨,爱绵绵,情绵绵,恨也绵绵……”
黑煞女魅放声大哭,她成了一个软弱的、崩溃了的女人,不再是叱吒江湖的女煞星,不再是江湖浪女。
小城江浦虽然小,但却有许多经商发财的大富豪。只是当时鄙视经商的人,所以即使有财有势,社会地位仍然低落,当然,比不上对岸龙蟠虎踞的南京官绅神气。
城西的大街有许多大宅,当时是富豪的住宅区,楼高院广,门禁森严,其中的褚宅,就是富豪住宅的代表性建筑。
大院门平时紧闭,非有贵客登门才开启,平时宅内外的人出入,概走边门。边门有耳门,有角门,有车马进出的门,有……
反正门很多,就表示宅院很大。三更初,一个黑影飞入褚宅。
每一座院、每一座园、每一条长廊,每一幢门廊:都挂有光线矇眬的照明灯笼,所以全宅各处,皆零星散落着矇眬幽光。
江浦人皆知道褚大爷是富商,却不知道他是个黑道中大有名气的天马褚骥。
黑影从东院进入的,要进入中院,必须穿越两排耳房中间的长廊。
刚无声无息地飘落在院角,对面廊下的廊灯房,踱出一个更夫打扮的人,腰间佩了刀。
“朋友深夜光临,欢迎欢迎。”更夫徐步踏入院子,语气颇为温和:“在下是巡更的,要不要到客室喝杯茶?”
“谢了。”黑衣人站在一株月桂树的暗影中:“请问,天马褚骥是否在家?”
“咦!朋友是……”
“有请天马褚骥。”
“朋友高姓大名?”
“不久自知。”
“阁下好大的口气,要求过份了吧?请亮名号,看够不够请大爷出见的份量。”
“在下会当面告诉他。”
“哼!阁下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不配。”更夫鼓掌三下,高叫:“喂!有人在吗?”
“上面在。”厢房顶出现的人大声答。
“院口在。”通向东园的八卦门,也有人现身应喏。
“巡查在。”对面房廊的荷池畔,三个人同时应和。
“朋友,知道处境了吧?”更夫沉声问。
“老兄,你也知道过江的一定是强龙。”黑影平静地答:“为免血肉横飞,老兄,还是把天马褚骥请出来的好。在下相信,他不是个胆小鬼。”
“大爷这几天……”
“不要用谎话搪塞。”黑影嗓音转厉:“他早些日子确实不在家,不知和那些见不得人的朋友,去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但昨天傍晚,他带了十个人乘船回来了。他如果不出来……”
“你想怎样?”
“在下进去找他。”
“你大言了。”
一声刀吟,黑影拔刀出鞘,举步离开树下的暗影。
院门的廊口,踱出五个人。
“那一位朋友要见我天马褚骥?”走在前面的青袍佩剑人朗声问:“能把褚某的行踪摸得一清二楚,尊驾定非等闲人物。”
“当然,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这时,双方逐渐接近,廊灯虽然不怎么明亮,但在江湖人来说,已经够亮了。
“黑天鹰……”天马褚骥突然惊呼。
“黑天鹰张允中。”
“天杀的!你,还我三弟的命来……”天马褚骥狂叫,激动得失去风度。
冲进、拔剑、攻击,风雷骤发,剑浪排空。
“铮铮!铮……”刀光急剧地闪动,暴起一阵急骤的震耳交鸣,狂攻的七剑瓦解。
“铮!”最后一剑被刀震得斜荡而起。
“还你一刀!”黑天鹰大叫,刀光电旋而至。
天马身形未稳,已无法接招,仰面背着地侧滚,蓦地飞跃而起,半空中手脚急振,射出三丈外,登上了屋顶,真像人在空中奔跑,天马的绰号由来有自,名不虚传,间不容发,险之又险地,从刀光中逸出、飞走。
黑天鹰更是名不虚传,后起先到,先一刹那从侧方飞登屋顶,一沾瓦便斜掠两丈,有如电光一闪,人刀俱至,有如鬼魅幻形。
刚飘落瓦面,身形尚未伸直的天马,像被天雷所殛,剑伸在侧方,身形半蹲半站在瓦上像只傻鸟。
从屋顶赶来相助的共有四个人,但僵在三丈外不敢接近,一个个毛骨悚然,几乎不相信眼前的事实。
奇冷彻骨的刀锋,斜搁在天马的左颈旁。高大的黑天鹰,站在前面像座天神。
“你的消息也灵通,知道我黑天鹰。”张允中冷冷地说,只要一拖刀,天马的脖子就完了。
“淮安的消息,传……传到南……南京……南京……只……只要五……五天功夫……”天马愈说愈气短,最后几乎语不成声,快崩溃了。黑天鹰第一次在淮安露面,传播得很快。
“不错,令弟是死在我张允中的刀下的,但他不该先偷袭,他的追魂箭先要了我半条命。”
“我……我知道。”
“知道?据在下所知,兴园的人死光了。”
“还有一个目击的人,是公孙英那畜生做的好事。”
“咦!你知道?”张允中收刀退了两步:“我这次来,一是想向你解释……”
“不必解释了。”天马收剑入鞘,呼出一口长气:“春熙姑娘带了我的人来,我不在。”
“什么?春熙姑娘?”张允中吃了一惊。
“那时,我已经身在安庆。我的人星夜赶往安庆,我却到了武昌。公孙龙推得一干二净,我只好急急忙忙不辞而别,昨晚到家,正要召集朋友回镇江调查详情。”
“那……我就不用解释了。以后,你可以找我了断,我在江湖等你。”
“当我调查清楚,证明你确是给舍弟公平的机会,那是没有什么好说了,只怪舍弟学艺不精。”
“在下请教,公孙龙到底……”
“他与绝剑秦国良合谋,把我也算上一份,要到湖广四川交界处,化装易容掩去本来面目,谋劫四川献给朝廷的皇贡,以便嫁祸玉苍山房主人玉龙崔培杰。绝剑的老爹神剑秦泰,二十年前协助金翅大鹏岳家子侄,公报私仇追杀拘魂白无常,与玉龙结下不解之仇,所以才有这次谋夺皇贡嫁祸的举动。”
“原来如此。”张允中恍然:“这些杂种做得好绝。绝剑那些人与三山别庄在镇江火并,谁会想到他们暗中联手前往三峡作案?(奇)三山别(书)庄毁灭(网),公孙英打着三山别庄的旗号,浩浩荡荡公然北上京师,意在掩护数千里外三峡劫皇贡的行动,事后谁敢指证劫贡的事与三山别庄有关?好周密的计谋。”
“我退出了,公孙龙可能要追来杀我灭口,所以我必须召集朋友严加提防。”天马长叹一声,大有英雄末路的感慨:“你一个人,就足以把这里变成血海屠场,我看,我是没有希望了。”
“我会让他不敢来找你。”张允中郑重地说。
“你是说……”
“防守决非上策,褚前辈,我会去找他,会让他自顾不暇。我已经把公孙英北上的人歼除净尽,剩下他一个人,逃向光州找夜游鹰,护送他到夷州找他老爹。我这就动身,我非宰了他父子不可。”
“喂!你要不要快船?”天马兴奋地问。
“快船?你……”
“我送你一艘快船,十二名好手舟子,昼夜兼程赶往上路,快得很。”天马兴奋不已:“到夷陵再换上三峡的船。”
“这……”
“老弟,你放心。舍弟的死,我相信你,你一定给了他公平决斗的机会。刚才你就可以一刀砍下我的脑袋来,但你刀下留情。武林人生死等闲,只要死得公平,没有什么好埋怨的。我不能陪你去,我得严加提防。你宰了他父子俩,我也可以安心的睡个好觉了。老弟,请信任我。”
“好,我信任你,我接受你赠送的船,谢谢你,褚前辈。同时,令弟的事,在下道歉。”他伸出大手,两人行把臂礼。
三峡天险,天下闻名,这千里山区,把四川隔成盆地,形成八百里的壮丽锦秀河山。
在三峡的行船,真是险之又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