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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掷了一回,仍然是难判高下,同样地十八点。
那面目阴沉的黑衣老者脸色一变,道:“姓侯的,好手法,可是这样下去,你我如何能定胜负,分输赢,以我之见,不如换个花样!”
侯山风笑了笑道:“我悉听尊便。”
那面目阴沉的黑衣老者一句话未再说,一伸手,碎然一声翻过了那个大海碗,这一来那三颗骰子全被扣在大海碗下,只见他手抓碗底,碗不离桌不住摇动,只听那碗底下骰子叮叮连响……
侯山风微微皱眉,面有难色。
那面目阴沉的黑衣老者唇边倏地掠起一丝冷酷笑意,突然停了手,然后伸一指压着碗底掀开了大海碗……
秦六直了眼,要不是手捂得快,一声惊呼险些出口。
侯山风的脸色,也微微变了一变。
那三颗骰手竟然叠了起来,而且四角正对,分毫不差。
最上面的一颗骰子,是个六点。且看下面的两颗……
那面目阴沉的黑衣老者伸出一个指头敲了一下桌子,最上面的那颗骰子“叭”掉了下来。
秦六一颗心往下猛地一沉,他觉得腿有点软。那第二颗骰子朝上的一面,又是个六点。
侯山风已微显不安,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想必,他那双手掌心,已然渗出了冷汗。
那面目阴沉的黑衣老者唇边笑意更浓,伸指又一敲,第二颗骰子立又落在了桌面上。但是,那面目阴沉的黑衣老者唇边的笑意立刻冻结了,凝住了,双目惊讶寒芒暴射,抬眼望向侯山风。
侯山风双眼直楞楞地望在那第三颗骰子上出了神,根本不知道那黑衣老者在看他。
秦六猛然一喜,但那喜只有三分。因为他不知道侯山风会不会这一套,能不能摇出这么个点数。
那第三颗骰子的朝上那一面,是个五点。侯山风突然吁了一口大气。
那面目阴沉的黑衣老者一双惊讶疑惑的目光倏敛,突然开了口:“姓侯的,我失了手,看你的了!”
侯山风没说话,伸出了手,那只手微微地带着点颤抖,这一颤抖,那黑衣老者又笑了。
侯山风依着葫芦画瓢地也把三颗骰子扣在大海碗下摇了一阵,可是他的手不像黑衣老者那么灵活利落。停止摇动之后,他似乎揪着心地两只手捧起了那只大海碗,秦六几疑眼花,揉了揉眼。
那黑衣老者目光中再现讶异震惊。那大海碗下的三颗骰子,竟然也叠了起来,而且那最上面的一颗,朝上的一面,赫然也是个六点。
秦六颤声大呼:“老侯,真瞧不出,有你的……”
侯山风却面无一丝喜色,对这声大呼也听若无闻,他伸出那颤抖的手,拈下了第一颗骰子。似乎因为过于紧张,没拈好,‘叭’地一声,那颗骰子掉在了桌子上,又一滚,滚到了桌子下面去了。还好,没碰着第二颗骰子,那又是个六点。黑衣老者脸色为之一变。
秦六喜得一哆嗦,连忙闭上了眼,心里直念佛。
侯山风脸上毫无表情地又去拈第三颗。
但,砰然一声,那黑衣老者敲了桌子,显然,他更紧张,更急,这最后一颗骰子不但关系着他的成败得失,而且关系着他的半生威名,虽然侯山风的赌注是两条命,可是在他看来,那两条命抵不过他那招牌——两张牌。无如,这一敲不但震落了那第二颗骰子,也敲掉了他半生的威名,他勃然色变,霍地站起。
秦六猛然一惊睁开了眼,他忽地一跃三尺高,咧着大嘴直笑,而且,那两眼泪水直往下淌,那又是个六点。
侯山风恍若脱了力,身形一幌,连忙扶住了桌边,同时扶起袖子住额头上擦了一擦。
那面目阴沉的黑衣老者面如死灰,砰然坐了下去,一句话没说,抛手把袖底的两张牌丢在桌上。
那不知是什么东西磨的,两张牌漆黑发亮,而且落在桌子上,竟把那桌子砸了个坑。两张牌面合起来是“天九王”可惜他在掷骰子上输了。
怪得很,适才那老学究输了,那另三个视若无睹,面不改色,如今这黑衣老者又输了,另外三个照样地无动衷,生似那不关他的痛痒一般。
侯山风连看也未看那两张牌一眼他便转向了矮胖老人:“阁下,你我如何个比法?”
矮胖老者翻了翻细眼,咧嘴笑道:“年轻人,你既不许掺武功,咱们就只好真刀真枪地,比比深浅,喝它一场了,如何?”
侯山风欣然点头:“话是我说的,我自然乐于从命!”话落,抬手便要招呼秦六拿酒。
矮胖老者一摇头,笑嘻嘻地道:“不必,年轻人,你只要舵把我这葫芦酒喝个点滴不剩而不醉,我立即认输就是,行么?”
侯山风摇头说道:“不行,我不愿占这个便宜!”
“便宜?”矮胖老者捧腹哈哈笑道:“年轻人,你没有丝毫便宜可占,我这葫芦里的酒不比常酒,这是‘长白’雪桃酿造的,常人只喝三口便烂醉如泥,连我这等海量,喝完了这葫芦酒,走起路来也要摇摇幌幌的!”
侯山风沉吟了一下,毅然点头说道:“既如此,我愿意试上一试。”
他刚说完,那矮胖老者已自腰间解下了那个朱红的酒葫芦,砰然一声放在了桌子上。
侯山风拿袖子擦了擦那个用以掷骰子的大海豌,拿过酒葫芦,拔开塞子满斟了一碗。酒一倒出,芳香满赌棚,闻之醉人。
侯山风不由赞了声“好酒”,然后馋相毕露地舐了舐嘴唇,双手捧起大海碗,“咕整”就是一口。
一口下肚,他眉飞色舞,适才的惊险刹时间忘得一干二净,捧碗牛饮,转眼间碗底朝天,点滴不剩,喝完了这一大海碗,他面不改色,竟像个没事人儿一般,兴犹未尽地忙又拿起葫芦摇了摇。没了,他忙抬眼说道:“阁下,还有吗?我兴犹未尽,酒虫还在闹……”
那矮胖老者瞪大了一双细目,失声叹道:“至今日我杜康时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山还有一山高,年轻人我认输,也算是服了你!”
侯山风满脸失望色地摇头叹道:“酒不尽兴难受煞人,阁下何逗人若此!”颓然放下了那只酒葫芦。只听那白衣文士说道:“姓侯的,休要长叹,该咱们了!”
侯山风点了点头,道:“容我净个手!”站起身来走进棚后那一间,只听那一间中水声响动,转眼间,他一边擦着手,一边走回原坐。坐定,他抬眼笑问:“阁下,你我怎么个比法?”
那白衣文士右手一探左袖,自袖底拿出一具玉质古琴来,琴虽是琴,却比那长三尺六寸六分,广六寸的罕短小了许多。
侯山风愕然说道:“阁下,此琴为我生平所仅见,而且闻所未闻,这是……”
那白衣文土截口说道:“这是我自己制作的,为携带方便故来按制,不过,你请看,前广后狭,上圆而敛,下方面平,以金玉圆点,饰为徽识,全弦凡三十徽,按徽弹之,每弦各成一音,除了短小之外跟一般之琴,没有什么两样!”
侯山风点头叹道:“阁下匠心独具,令人叹服,别的不说,单这块制琴之玉,怕不已价值连城,尊贵异常?”
白衣文士扬眉笑道:“好眼力,你是个识货的行家,这是整块的和阗玉!”抬手把琴递向侯山风,接道:“你我各抚一曲以决高下,你先请!”
侯山风竟然来推让地伸手接过了那具玉质古琴,小心翼翼地平放在自己面前,然后庄容静坐,神色一趋肃穆凝重,有顷,他缓缓抬手,修长十指落上琴弦。
琴音倏起,叮叮咚咚,直上棚梁。琴音甫起,白衣文士悚然动容。
未半,白衣文士连同另外三老者木然出神,如醉如痴,目光外视,充满了思归之色。蓦地里,“铮”地一声,琴音倏茫,侯山风收手端坐。
四老者如大梦初醒,白衣女士却霍地站起,满面惊容地道:“阁下,这是‘五曲’,‘九引’,‘十二操’中九引之一‘思归引’?”
侯山风淡淡笑道:“阁下令人佩服,正是!”
白衣文士身形倏颤,叹道:“令人服的是阁下,我四个这争胜厮杀之心毫无,油然思归矣!”顿了顿,接道:“有道是名马赠美人,宝剑送英雄,师伯牙漫淫此道数十年,生平颇以此艺自傲,今日始知弦上另有高人,瑶琴留此,从此不敢言琴也……”言毕,颓然坐下。
侯山风一怔说道:“怎么,阁下,不比了?”
白衣文士摇头说道:“阁下琴艺冠宇内,适才听阁下一曲‘思归引’,自知难望阁下项背,也顿生思归之急,不比也罢!”
侯山风惊喜说道:“这么说来,这四场比试我赢了?”
白衣文士点头说道:“是的,你赢了,据我所知,在这四技上能胜过我兄弟,令我兄弟口服心服的,放眼天下,只有一人,却不料我兄弟坐井见天,以管窥豹,宇内更有第二人。”
侯山风“哦!”地一声说道:“那,那是谁?”
白衣文士道:“此人为当今宇内第一奇才,美号‘玉面游龙辣手神魔’,复姓夏侯,单名一个‘岚’字,只可惜……”
侯山风眉锋一皱,道:“听名号比人不是正派人物!”
白衣文士道:“也是也不是,很难说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物,不过,武林中十之九九都认为他是个心狠手辣的恶魔!”
侯山风一惊,忙道:“今日之事四位可千万别泄露出去,要不然他……”
白衣文土摇头说道:“阁下放心,丢人现眼的事谁会说,阁下也不必怕他来找你,因为他已经死了三年了!”
侯山风神情顿松,“哦!”了一声,没有说话。
白衣文土道:“彼此有言在先,我兄弟已经输了,你所要的东西,我兄弟已经留下了,如今便要即刻离开金陵,告辞了!”说着,与三同伴同时站起,便要走。
那面目阴沉的黑衣老者突然冷哼了一声:“我兄弟是从来不许有人强过自己的,对那夏侯岚是没有办法。至于对你姓侯的,嘿嘿……”
他笑声刚起,老学究抬起了手,道:“老三,你要我自毁诺言,把这张老脸扫了地?”
那面目阴沉的黑衣老者道:“老大,你知道,咱们这四样玩艺儿,除了那夏侯岚外,天下无敌,而如今却要退居第几位么?”
老学究缓缓说道:“我知道,那只怪咱们学艺不精,争强好胜,自找没趣!”
那面目阴沉的黑衣老者双肩一耸,道:“你是老大,听你的!”此言一出,四老者转身要走。
侯山风突然说道:“四位且慢。”
四老者闻声回身,白衣文士道:“阁下,你还有什么话说?”
侯山风一指桌上四物,道:“请四位把自己的东西拿回去!”
白衣文士脸色一变,道:“阁下你这是……”
侯山风截口说道:“我明白,这都是四位长年不离身的东西,也等于四位在武林中的招牌,这东西我留着没有用,砸人招牌的事我也不干,彼此算是交个朋友,只要四位即刻离开我这地盘,从此不踏进‘金陵’一步就行了。”
白衣文土仰天大笑,震得赌棚直摇幌:“阁下真是我四个生平又见的可人,可惜阁下不在武林中,要不然定是个了不起的英雄人物,好吧……”一招手,与三名同伴同时伸出了右掌,但这一掌并不是拿自己的东西,而是拍。只听砰然一声,镜破,琴碎,牌变了好几块,那酒葫芦的碎片更洒了一桌子。
侯山风一怔之后跺脚说道:“可惜,可惜,四位这是……”
白衣文士衣截口笑道:“阁下,我只有一句话,只要你阁下在‘金陵’一天,我四个绝不踏进‘金陵’半步,但倘若你离开了‘金陵’,这地盘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