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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这夜!有老祖母的慈详,有新嫁娘的清鲜,显示着无边的和谐,与安详,这美好的一切,冲击着她那少女的情怀,仿佛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之泉,从内心的深处喷出,而在浑身的血液里奔流。
尤其,她幼失怙恃,一直在苦难中长大,虽有奶妈照顾,且又受乃师溺爱,娇庞,但骨肉之情乃是天性,一个自幼即失去父母的孩子,纵然是在一个较温暖的环境里成长。但没有父母慈爱的滋养,毕竟是有所或缺。
何况,平时在她内心中所汹涌激荡的,是仇恨,是愤怒,是强力的报复。
如今一旦被这种美好而甘凉的气氛所冲击,自有一种新的感受,她像发现另一个源头,要细心去体会,去领悟、去开拓,于是她仰首向九岭山望去,被夜色包溶的九岭山,像一颗深蓝宝石,另有一种朦胧之美。
不知为什么,她内心里也像有一颗蓝色的宝石,而且也有一种种更深、更蓝、更浓的朦胧之美。
她忽觉身后有异,蓦然回首,却又笑道:
“哥,你到底还是来啦。”
岳腾点头笑道:“我不来成么?万一发生意外,那怎么得了。”
岳文琴含笑问道:“发生什么意外?”
岳腾神秘的笑了笑,问道:“妹妹,我且问你,你觉得那位白衣书生怎么样?”
文琴小嘴儿一嘟,瑶鼻儿一翘,道:“看那样子文质彬彬,大模大样,而又酸溜溜的,哼!我才不喜欢哩。”
岳腾笑了笑,又道:“那么,那位年小的呢?”
文琴心头微微一震,反问道:“哥!你问这些干吗?”
岳腾道:“我只是随便问问,妹妹,告诉我吧,你觉得那位年小的如何啊?”
文琴偏装不知,格格笑道:“什么如何啊?哥,你究竟讲的什么?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呢?”
岳腾冷眼傍观,明知乃妹所说不实,只得淡然说道:
“不懂就算了,我们还是快走吧,迟了真的恐怕来不及观摩啦。”故意将观摩两字,说得大声一点。
文琴心知乃兄深意,恐怕愈说愈糟,掉头就跑,却飘起一串清脆如铃的笑声……
于是两人展开脚程,尽力向九岭山奔去。
他两人,一个既号称无影童子,一个却又任督二脉已通,这一放腿疾奔,其身法之快,真是虽飞鸟亦不能逾其疾,虽流矢亦无法比其速,直同两道流烟,约只盏茶工夫,就已来到九岭山下。
许是两人久未说话,文琴身形略慢,问道:“哥!你说他打得过蛇郎君尤篙么?”
岳腾故作不知,问道:“谁啊?”
文琴一时之间,尚未会过意来,随口说道:
“就是他嘛。”
岳腾笑道:“他!他是谁啊?”
文琴立刻警觉,顿时脸上一红,撒娇道:“哥!你坏死啦,我不来啦。”
岳腾道:“妹妹,你怎么这样不讲理,你不说明,我怎么知道他是谁呀?”
旋又故作恍然而悟,接道:“唔!你说的是他呀,就是那位年小的少年,是不是?”
文琴早将双耳扪住,两脚连跺,道: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岳腾摇了摇头,双手一摊,笑道:“这就叫人为难了,先前我提起他时,你装做听不懂,后来我不提他了,你却又自动提起,如今正式谈到他时,你又不要听,这……这叫我做哥哥的如何是好哩。”
稍后又继续说道:“你既然不要听,那我就只有不说也罢。”
岳文琴急道:“我只是问你,他是否打得过蛇郎君嘛,谁要听你讲那么多闲话。”
“唔!这个呀,得让我仔细想想。”岳腾来回的走了几步,方起抬头来,正容说道:“我业已试过,蛇郎君的功力,与紫面如来万奎,约在伯仲之间,与那少年也应不相上下,至于谁胜谁败,那就看谁的招式奇奥,心智的灵巧,以及经验的丰富了。”
略顿,又道:“如果我的看法不错,五百招内,那少年的胜算较大,但如果拖到五百招以上的话,那就难有幸理了。”
岳文琴道:“那是为什么呢?”
岳腾道:“不论功力、招法、心智,那少年也许略胜一筹,但以经验而论,则就比蛇郎君尤嵩相差甚多,如果那少年一开始凭一股英锐之气,再加以招式,心智的运用得当,胜算自然颇多,但如果锐气一消,则就必败无疑。”想了一想,继续说道:“总之,今夜他们双方这场激战,定必异常凶险,本来九岭山无影双钩秦子明的实力,就不甚弱,如今再加上岭南的恶罗汉申屠然,与蛇郎君尤嵩两人,其险恶之情,就不难想象了。”
岳文琴偏头想了想道:“九岭山如果真有那么厉害,恩师自会对我提起,她老人家既然没说,可是该处并没什么了不起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岳腾正容说道:“出来阴沟里翻船的事多的是,总之我们今夜以小心为善,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出手,如果真的遇上什么奇才异能之士,能战则战,否则,以尽快脱身为妙。”
文琴格格一阵娇笑,道:“哥,你的意思是说开溜,或者是逃……”
岳腾故意瞅了她一眼,道:“谁叫你讲得那么难听。”
“本来就是嘛。”文琴边笑边道:“你的意思就是这样,嗨!哥,看不出你也这么怕事。”
岳腾正容又道:“妹妹,这并非伯事,只因你我的血海深仇未报,恩师交待的任务未了,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办,岂可逞一时的血气之勇。”
岳腾自与乃妹——文琴相遇,了解自己身世以后,一切思想、举止、言行,均较以往成熟很多了。
文琴先对乃兄的话,的确还有些不满,认为乃兄太过怕事,现经岳腾这么一说,立即释然,点头笑道:
“好嘛,就依你的。”
于是两人又展开身法,向九岭山疾奔而去。
九岭山,山虽不高,但绵延甚广,而且大部份都在江西境内,好在两人轻功甚佳,奔行甚速,约只顿饭工夫,已来到一个隘道之处。
这隘道,左依峭壁,右临悬崖,中间凸出三丈方圆一块平台,平台两端的道路甚窄,仅可容两人俯身而过,甚是峻险。
文琴最先来到平台,触目不禁一惊,道:“啊!哥,你看!”
岳腾闪目一瞧,见这平台上仰卧着四俱死尸,伸手一摸,尚有余温,显然刚死不久,站起身来说道:“这四人是被内家掌力震毙,他俩已经来啦……”
岳文琴道:“那我们快去。”
话声了处,早已飘出十丈以外,岳腾亦随后奔去。
未几,两人来到一个狭谷之口,两侧都是峭壁绝崖,中间一条羊肠小径,任何人如果占据此山,都会以此为一关卡,想必这就是该山于这方向的第二道关卡了。
两人来到谷口,就见横七竖八,躺了十多俱死尸,显然在这里经过一番剧烈的拼斗,那些尸体个个两眼凸出,鼻口流血,全是被掌力震毙。
岳腾用手一摸,尸体微温犹存,似是刚刚死去。
这条狭谷,约只里多路长,两侧均不时有死尸出现,出狭谷,即是一条石板路面的上坡,二级级石阶,蜿蜒而上,仰首望去,似是直通苍苍林海,两人亦沿石阶而上。
石阶尽处,是一座陡然耸起的排楼,所谓陡然,是因为这附近都是苍苍林海,一定要到尽处,方能看见这座排楼,排楼上横写着“蟠龙口”三个大字。
岳腾细审附近山势地形,的确像一条蟠龙一般,这座排楼立在此处,更是匠心独运,煞似一个龙口,不由暗暗点头称赞。
极目望去,排楼后面,是一条笔直的山岭,一直通到后面那座巍巍山崖,这条山岭的两侧,各有一块小小盆地,盆地中均各有数间屋宇,并有灯光射出。
两人一来到排楼的下面,触目处约有二十余具死尸,而且个个死状甚惨,都是眉心穴处一个大洞,显然这次还动上了兵刃,由血口看来,就知道是那只文昌笔的杰作。
岳腾又蹲下身去,将每具尸体摸了一摸,仍是体温犹存,显是刚刚死去,不禁站起身来,剑眉微皱道:“嗨!这兄弟两人,好高明的身手,先前我还低估了他两人哩,想不到竟是这么厉害。”
岳文琴心头一喜,含笑问道:“哥,你这话怎么说呢?你怎么知道他两人很厉害?”
岳腾点点头道:“妹妹,我们连过三处关卡,我都伸手试探过,每具尸首体温犹存,显然,他两人就在我们前面不远,照理我们于第二道关卡就可追上他们,那知在这第三道关卡上,仍未追上,这一路上我们自信脚程不慢,而他们还要沿途过关斩将,你想想,他俩是不是相当历害。”
不待文琴回答,又继续说道:“第一道关卡是四具死尸,第二道关卡是十余具,这里又是三十余俱,总共不下四十余人,纵然是一招一个,那我们在这里也一定能追上他两人,可是……”
岳文琴突然惊得一跳,接口说道:“啊!是哟,哥,照这样看来,他俩的身法还要高出我们甚多了。”旋又叹口气道:“唉!既然如此,我这无影童子之名,从此不用也罢。”
岳腾微微一笑道:“妹妹,你也不用太泄气,要知我们每到一处关卡,检查死者伤亡原因,再加过我俩谈话,耽误的时间也不少,就以现在来说,我们这番耽搁,他俩就可闯过第四道关卡了,你说是不是?”
岳文琴又格格一阵娇笑,道:“当真,我没想到这点,哥,你刚才那么一说,真把我吓一大跳,还以为他两人的轻功真比我们强哩。”
岳腾又将地上那些死尸看了一眼,迟:“那少年好重的杀孽呀,如此下去,岂不有伤天和。”
文琴道:“阵战之间,刀剑无眼,他不杀别人,别人要杀他,哥,前次你把天龙教人打得伤亡惨重,不是也有伤天和么?”
岳腾笑道:“妹妹,你看清楚,这些人个个都是死在眉心穴处,怎能说是刀剑无眼哩。”
不待文琴回答,又继续说道:“妹妹,我觉得在你面前,我很难说话。”
文琴含笑问道:“为什么呢?”
岳腾又是神秘一笑,道:“刚才,我将他俩说得厉害一点,你就那么泄气,如今我只是就事论事,对他稍加指责,你又这么护着他。何况连别人的姓名都不知道,就编派哥哥的不是啦,唉!我真不知如何说才好哩。”
文琴先是粉面一红,羞涩难当,继而一想,是觉自己有点过份,对乃兄不禁有些儿歉疚,轻声道:“哥,我不是故意的……”
岳腾和声说道:“妹妹,哥是逗你玩的,纵然你是有意,哥也不会介意,只要你快乐、幸福,哥就心满意足了,我们还是快走吧,他们这时可能已经闯过第四关啦。”
文琴心头一动,仰起脸来笑道:“哥,我知道啦,每到一处关卡,你都有好多话说,好像是故意拖延时间,让他两人在前面为我们开路。”
岳腾不置可否的笑笑,使人看不出他是否真有些意。
※※※
两人一进入那座排楼,就感到与先前大不相同,如今已是身入重地,但见戒备森严,杀气峭陡,并时有话声与喝叱之声传来。
好在两人轻功绝佳,再加上林海谷苍,浓荫处处,只要略加注意,就不会被人发现。
少顷,两人已来到一座庄院之前,但闻院内人声嘈杂,喝吼连声,于是两人一打手式,腾身一跃,直向两双飞鸟般地,落身在墙边一株高树之上,由于枝叶密茂,无法看清院中情形,所以两人沿树滑下,站在院墙之上,借着树杆及浓荫,隐住身形。
两人纵目一看,但见屋宇连椽,栉比鳞次,依山而建,甚是雄伟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