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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得敬嘿嘿笑道:“事到如今,左右不过一死,与其引颈就戮,不如拚死一搏,咱们一齐冲下山去,杀他几个,黄泉路上结伴而行,岂不快哉?”
不语四人听了一齐道:“任先生说的不错,咱们一齐冲下去,大不了一齐死了。”
李仁孝听了心中一阵感动,沉声道:“好,既然如此,咱们就一齐冲下去。倘或我李仁孝侥幸不死,他日必与诸位同富贵共生死!”
“好!”五人齐声答应。
六人各自抽出兵器,刚要下山,李仁孝忽然想起一事,转过身来向程天任道:“兄弟,我还有一件事未了,想请兄弟帮忙,不知道兄弟肯不肯?”
程天任想也不想,拍着胸膛道:“大哥说什么话,咱们也算是十几年的交情了,只可惜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今天总算能同年同月同死了。”他忽然想到自己若就这么死了,呼延娇怎么办?不由豪气顿消,转头望了一眼呼延娇。
李仁孝听了大是感动,却摇着手道:“世间最容易的不过是一个死字,但徒死何益?当年程婴杵臼谋救赵氏孤儿时便有‘死易,立孤难耳’论,今日我也要与兄弟分任生死。兄弟帮我办了这件大事,为兄就是死了,也必含笑九泉。”程天任虽不懂“赵氏孤儿”的典故,却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不知道他要自己办什么事,便毅然点了点头。
李仁孝欣慰的笑了,自腰间解下一块玉佩,放到程天任手中,盯着程天任双眼,道:“你们与此事无干,他们想必不会对你们下手,若程兄有朝一日到得西安州,可持此玉佩见西安州镇守使李云,他是我堂兄。你告诉他镇西王叛国,请他奉旨勤王,见了这块玉他自然信你。”
程天任慨然道:“大哥放心,我既然答应了,除非是我死了,只要我活在世上,便是剩了最后一口气也要爬到西安州。”
李仁孝听罢重重点了点头,道:“好,我果然没看错。大丈夫一诺千金,生死相许!我放心的很。”二人双手久久握在一处,良久,李仁孝毅然转身,向山下行去。
山下却早已等的急了,铁兀利得身旁一个中军向山上高声叫道:“山上人等听着,若再不下来,就要放箭了。”众人听了这话大吃一惊,这块山坡地方狭小,若是西夏兵放箭,众人哪里去躲藏?
“好奇怪的一枝箭。”酒葫芦忽然悠悠的道。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他手上擎着铁兀利得射来的箭,醉眼惺忪的望着,口中喃喃自语。
不语没好气的道:“没见过世面。”
程天任却知道酒葫芦惯会装疯卖傻,每每话中有深意,仔细看时,突然发现那箭竟没有箭头,箭头位置缠了一条细布,那布颜色与箭身相仿,若不留神断难分辨。他忙取了细布,递与李仁孝道:“大哥,你看看写的是什么?”
李仁孝心中疑惑,把那细布自箭上取下,展开看时,只见上边写着两行字,上边是:“阖家陷于贼手,为老母计,佯顺贼命”;下面一行是:“朝中百官皆降,可急向东,西安州求救”。李仁孝又惊又喜,喜原来铁兀利得只是假降镇西王,有了这支军队作为内应,他日反击胜算便多了几成;悲的却是父皇在日,文武百官一个一个都誓死效忠,父皇尸骨未寒,却已是人心向背。
众人见李仁孝脸上忽喜忽悲,都不解其意。山下铁兀利得喝斥那中军:“混账东西,圣上有旨,不得伤了大殿下。你有几个脑袋,胆敢抗旨。”中军讨了个没趣,再也不敢言语。
任得敬从李仁孝手中接过纸条,望着纸上两行字,喜道:“原来这个铁兀利得还是个汉子,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咱们速向西行。”
李仁孝却迟疑道:“武安王已受制于人,朝中难有亲近之人,就是这山下军兵中不知有几人是镇西王耳目,此刻王叔必然已经知晓,恐怕左将军也无法放行。”
“武安王?”程天任此行目的便是向武安王求救,听到武安王被制,心中大急,“大哥,武安王可是李恭辽?”
“不错,原来兄弟也知道王叔名号。”崇宗同辈几个王爷西夏尽人皆知,也不是什么秘密,是以李仁孝并未在意。
呼延娇听了却急的一顿足:“程大哥,这可如何是好?爹爹……岂不是没得救了么?”
酒葫芦见呼延娇如此焦急,奇道:“乖孙媳妇,人家武安王被擒,干你爹甚事?莫非你爹就是什么李恭辽那老头?”
李仁孝心中也大惑不解,见呼延娇满脸焦急,便向程天任道:“程兄,不知我王叔与呼延姑娘的父亲有何干系?”
程天任叹了口气,心想这事一时也说不清楚,只简短道:“说来话长,呼延大人与武安王原有旧交,我们来西夏是向他求救的。”
李仁孝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程天任应道:“如今两件事已并做一事,大家同仇敌忾,有用的着小弟之处只管吩咐。”
任得敬喜上眉稍,向李仁孝道:“少主,我有一计,或可脱此困境。”
正文 第十二章 赴义
不语听了不悦的道:“任先生,都火烧眉毛了,有什么计还不快说出来。”
任得敬却有些为难:“说是计,其实是下下之策。既然老贼已知少主就在山上,不如使一人代替少主下山,只是此人需得气度非凡,又与少主年岁相若,最好要熟谙武功,又要机智多变,如此才能瞒天过海,铁兀利得见了这假少主必然退兵,真少主自然可脱此难。”
众人听了一齐向程天任望去,任得敬说的这人可不就是程天任么?他不但与李仁孝年龄相仿,而且身材相似,又都气概非凡,端的再合适不过。李仁孝却急急摆手道:“此计使不得,使不得。山下军中多有人认识我,若给人认出,不但咱们走不脱,还让兄弟枉送了性命。这事实在太过凶险,万万使不得,咱们还是另想计策。”
程天任忙道:“大哥这话可就差了。我本是江边一个打渔的小子,阴差阳错学了天山派的一点皮毛工夫,今日又在这里遇见大哥,实在有幸的很。我这条烂命值什么,哪像大哥还有许多大事要做。只是我来西夏不久,许多地方生疏的很,怕非但帮不上忙,反倒误了大事。”
任得敬若有所思:“生疏倒是不怕,只需派个贴身的跟随便可。但这相貌实在相差太远,怕是难以蒙混过关……”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大喜道,“江湖传闻乔老前辈一支金笔不但善能写字,易容术更是天下第一……”
程天任喜道:“原来师公有此等手段,还请师公成全。”
酒葫芦捻着胡子,乜斜着醉眼望着任得敬道:“我早就看出你没安什么好心,变着法子让我乖徒孙去送死,信不信我先把你脑袋拧下来!”
程天任知道此老说到做到,忙抢着道:“师公错了,任先生实在是为了咱天山派着想。”
酒葫芦怒道:“臭小子,你是傻是呆?人家让你去送死,还是为了你好!”
程天任不慌不忙的道:“这件事若传到江湖上,都会赞一声咱们天山派急公好义,够胆色,够义气,谁不要伸一根大拇指?师公以后行走在江湖上岂不是大大的有面子?况且人家只是要请大哥回朝共商国事,也未必就有危险,说不定还是一场富贵呢,呵呵……”说着他故作轻松的笑了起来。
酒葫芦歪着头想了想,拍手笑道:“不错,不愧是我的徒孙,脑筋跟你师公一样清楚。”说着自袖中取出一支竹筒,自筒中抽出几支笔。这几支笔与普通毛笔形状相仿,却各自大小不一。且那笔尖上的颜色每个都不尽相同,摆在一处五颜六色,煞是好看。接着他又自袖中取出一块仿若毛皮样物事,在李仁孝脸上比划一阵,用一个小刀裁了几下,一边望着李仁孝一边在那毛皮上画上几笔。他的手法甚快,众人也看不出他画的如何,片刻之后,酒葫芦向程天任招招手,示意到他身边。程天任走到他身边,酒葫芦却扳着他的身子,让他背向众人。众人只见酒葫芦在程天任的脸上比划几下,又左右端详片刻,才叫程天任转过身子。
程天任转过身来的那一刻,众人本道那面容应与李仁孝有八九分相似了,谁知程天任转过身来的一霎那,众人却看到了一张五颜六色的脸。这张脸脸型与李仁孝倒有几分相似之外,但脸上横七竖八的画——与其说是画倒勿宁说是刻,因为虽有各种颜色,但每种颜色之处绝非笔墨所能及,所有的颜色都给人一种凸凹的感觉。
众人看了不以为意,呼延娇已经笑的前仰后合,指着程天任的脸道:“师公……你……你是要程大哥去唱戏么?”
李仁孝一帮人见了却哭笑不得,李仁孝向酒葫芦道:“前辈,这事万万玩笑不得。”
程天任自己见不到脸上模样,但见众人的样子,心中已明白八九分,诧异的望向酒葫芦,迟疑道:“师公……”
酒葫芦手脚麻利的收起那套刀笔,头也不抬的道:“确是玩笑不得,我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个徒孙,自会拿他开玩笑呢?”他仰头灌了一大口酒,突然噗的一声喷向程天任。
程天任没有防备,被喷得满脸淋淋漓漓,酒水所着之处竟火烧火燎的灼痛起来,他大吃一惊,忙伸手在脸上一抹,道:“前辈,不知晚辈什么地方做错了,惹您生气?”
呼延娇离程天任最近,酒雾消散的一刻,她第一个看到了程天任的脸。此时她依然笑的花枝乱颤,但她的笑容突然就止住了,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奇怪,仿佛在大白天见到了鬼一般。她的嘴张的大大的,伸出手指指着程天任的脸,嘴里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你的脸……”
见她这副模样程天任也吃了一惊,忙问道:“妹子,我的脸怎么了?”说着伸手在脸上摸着,摸到自己的脸,他忽然顿住的手。因为他摸到的并非自己的脸——一张长在自己的头上的并非自己的脸。每个人对自己的声音可能并不熟悉,但自己的容貌却应该是再熟悉不过了,即便是没有在铜镜面前,自己脸的形状大概也能知晓,但程天任触手所及的却与自己的脸决不相同。这感觉仿如在梦中,自己忽然变成了另一个人,明明是自己的思想,但样貌却截然不同了。
李仁孝与他的手下也看到了这张脸,对他们来说,这张脸再熟悉不过了。每天李仁孝在铜镜中都可以望见这张脸,一张英气而俊俏的脸,不语等人更是每天都有无数次机会望着这张脸——李仁孝的脸。不错,就连嘴角上翘的模样也与李仁孝一模一样。
不语看看程天任——准确的说是程天任的脸,又瞅瞅李仁孝的脸,啧啧道:“像,真像。”为难的揉了揉鼻子,“你们到底哪一个是少主?”
李仁孝恍惚的摇了摇头,梦呓一般:“连我也有些认不得了。”
任得敬虽也吃惊,更多的却是喜悦,由衷的赞道:“前辈的易容术果真天下无双。”
酒葫芦咕咚咚的喝了一大口酒,神色之间颇为自得,道:“旁人易容,两人有六七分相像才能易的十分像,我却是只有一分就可易得十分。”
正文 第十二章 赴义
程天任听了众人言语已明白自己的容貌已被扮做李仁孝的模样,只是自己看不到,不知到底有几分相像,便向李仁孝道:“大哥,你看,我现在这副模样可使得?”
李仁孝饶有兴味的绕着程天任转了几圈:“使得,当然使得。若是兄弟不说话,连我也要分辨不出咱俩到底谁真谁假了。”
程天任听了高兴的呵呵笑了,道:“若不是大哥提醒,小弟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