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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娘听不清她话里的意思,颤抖呼道:“师娘,徒儿可没有害你的意思啊!”
当前这小妮子,本出龙形派南星元门下,称史三娘为“师娘”可没有错,前此不过因她已改隶九龙门户,故不以此相称,此际情急,不期然脱口便叫将出来了。
史三娘瞪目道:“我可没有说你害我的?”
葛衣人接上道:“秋娘,你没有明白你师娘的意思呢!她不是说你要害她,为你师傅报仇,而是说她以本门前辈之尊,今天却要自己门下弟子来给她医治伤残,一时感触,狂笑起来而已。”
史三娘又是一阵嘿嘿笑道:“是不是,唐古老儿,如老娘的宿疾,当真给秋娘医好了,那还不是现眼报吗?”
葛衣人皱皱眉,犹未答话,却见一个身影,疾然掠到,此人俊逸秀朗,翩翩而前,宛如玉树临风,来者不是别人,乃是史三娘嫡亲骨肉玉箫郎君南宫化。
玉箫郎君人未到,话先发,但听他朗朗叫道:“娘亲差了,秋娘岂同普通门人,她既身怀奇技,正是可喜可贺,你老人家也该老怀弥慰才是,她来为你老人家治疗宿疾,于理正合,娘你怎地反生感触?”
史三娘一见儿子心头便开朗,情绪稍稍平抑,双眉一斗,问道:“我儿,秋娘给我治伤,于理正合,是何道理?”
玉箫郎君不慌不忙,先稳定了身形,才慢慢地答道:“秋娘是孩儿的妻室,当然也是你老人家的媳妇啦,老人家有病,媳妇懂得医理,悉心为姑氏治疗,正合人伦道德,哪会不合情理?”
他透过一口气,续道:“娘你也别往本门上一代的恩怨想,应该把医你的看做家事,那便心安理得了。再说,你老人家的伤残,是毁在二娘手里,爹爹纵有不是,不能全怪在他身上,更与秋娘无干!”
不错,当前此一老一少两妇人,关系端的错综复杂,不只有师徒之份,亦有姑媳之亲,玉箫郎君畅论取舍之道,比喻得非常恰当,史三娘听了,心胸自是豁然开朗,但见她默默寻思,良久,颔首微笑道:“都是你娘不好,固执成性,迄未解除。我儿,你对事理,甚是分明,娘委实高兴,亏你给娘开导,要不然,娘又将蒙不明之名了。”
语讫,斜斜挂着脖子,问秋娘道:“贤媳,你要怎生医治老娘,且说给我听了!”
当前这执拗的妇人,此际也改口呼亡夫遗徒为“贤媳”
了。场中气氛,顿时溶溶恰恰,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了。
秋娘恭谨地回话道:“启禀师娘,徒儿会曾受前代奇人浴风子隔世传艺,授予风震神诀,今便以风震神功来给师娘疗伤!”
秋娘改投九龙门坛,史三娘早已耳闻,听了话莞尔一笑道:“老娘知道,你得奇遇,风震神诀不错乃名满武林的绝世武学,只是你怎生省得可疗我疾?”
秋娘嗫嚅答道:“徒儿和唐古前辈一般想法,由师娘运元自疗,风震神功戳脉催送,庶可达四肢筋络,使自续自驳,谅可奏效,不瞒师娘说,徒儿为愈你老人家心切,是以才敢提出,其实没有把握,不过想试一试而已!”
史三娘摇一摇脑袋,叹道:“你可知道我刚才为什么生气,一半还不是为唐古老儿那句‘试一试’的话,现在你也这般说法,恨只恨只拿着老娘来试你等武功,一个花派弟子已经试过了,此际又轮到你这丫头,难道老娘是一件试验品么?”
秋娘心知她固执的劣根性犹未尽除,心中既好笑又好气,但一望史三娘那凛冽神气,不由地惶恐起来。俯首道:“徒儿不敢,区区寸衷,神鬼共鉴,怎敢当师娘是件试验品?”
史三娘又是一声长叹道:“老娘看你等连番动作,不过有所感触而已。老娘也知你无此心。罢了,念你一片孝心,即使是试一试,老娘给你医治便是!”
说着,自顾伏上大石头上,不待吩咐,已然自行调运内元,混元一气功霎忽之间,已经遍行体内各脉,只是未达四肢关节而已。
这其间,秋娘挪到史三娘跟前,和她面对面坐着,纤纤素手一伸,骈指如戟,已然朝史三娘身上关元戟、俞气两穴戳下。
秋娘这番出手,自然已经调好内元,风劲贯于指尖,是以一触史三娘脉穴,史三娘浑身便觉一颤。但觉一股风劲,透指穿穴,直薄体内,自己所运的那股混元热力,禁受不住对方风劲的摧迫,已然四处疾窜了。
如属较技比划,秋娘的指劲自难和史三娘的混元功抗衡,莫奈,史三娘此刻乃是接受治疗,不特没有运元相拒,反而随着对方指劲,任其畅所欲之,因此,秋娘的指劲才会如此顺利直透内腑。
秋娘戳过两穴,又续点其他穴道,指指点点,大约过半顿饭光景,史三娘身上三十六大穴俱经戳过,却不见有何动静。
陡然间,陡见史三娘把眼睛一睁,神光夺眶激射,随着睁眼之后,一声暴喝又起。
史三娘一喝过后,奇迹登时出现,但见当前这个四肢残废已垂二十年的妇人,身形一长,已然自大石上掠出丈许,陡然飞上一处高达十来丈的小岗陡坡之上。
看她飞出身形,与往昔有异。往昔史三娘一行一动,总是曲缩其腰,然后再向前弹出,腰际短链,也由于她一弹猛烈之势,与空气激荡,发出一阵哗喇喇的暴响,但此刻却是阒无声息,宛觉电光火石一闪,已经疾飞而去。
众人给史三娘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唬了一跳,待得定睛时,又不禁地喝起彩来。
在欢声雷动中,只见史三娘一手紧紧抓住短链,不让摇动飞舞,一手叉腰,赫然屹立岗上,睥睨四顾。
这婆娘能用手抓东西,更能用足走路站立,可知她的残废已给秋娘治愈,这天大般喜事,怎不令场中高手欢呼如雷呢?
众人欢呼未歇,蓦地里,但见史三娘紧抓腰链的手一松,身形随着一长,已朝陡坡疾泄而下,腰间短链哗喇喇又杂响起来。
展眼间,史三娘已然落在场中,一蓄势,抡掌使式,挟着呼呼巨响,竟是自顾演起式来。各人心知这位残疾初愈的武林巨擘,一时技痒,或在试试自己愈后手足的效能,是以抡拳使掌起来。
要知史三娘乃武林一等高手,内外兼修,功力精湛,虽此刻是在练拳演式,一举手一投足,也见凌厉非常,但见她掌风扬起,石走树颠,拳势指处,土扬沙飞。待得把一路拳法,一套掌式使完,已然漫天尘土,遮蔽着半边天了,在冥冥夜空中,益见迷蒙,如披重雾了。
史三娘拳掌使竣,倏地收招,欣喜之状,益于神色,但见她神采飞扬地叫道:“秋娘你这丫头,倒是了得,当真把老娘医好了。”
葛衣人首先行前,向史三娘拱手道贺,继而各人贺声四起。史三娘喜极流泪,过得半晌,喟然叹道:“唐古老儿。俗语就得好,善有善报,恶有恶磨,果真不虚。老娘以前没有度量,只顾修习武功,预备残杀泄忿。自获明训,宝岛耳闻目睹,心性已复,不料在心性复后不久,身子也复原了,可谓因果报应不差了,幸亏这是善报,哈哈!”
又道:“老娘伤在龙形派尊长之手,不料竟由下一代弟子来医好,也是凑巧极了,唐古老儿,你说这不是报应了么?”
葛衣人微笑道:“报应自天心,善恶由人栽,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个自然。不过我辈武林侠义,倒不在乎这些,仗义行侠,仁心道德乃是本分,哪管它报不报应!”
第三十二回:群雄追赤炼
史三娘一听,灵台空明,鼓掌道:“唐古老儿金石良言,使老娘茅塞顿开了!”
当下,各派中人,又依齿列坐,再行商量,天姥比武之事既竣,天色也已大白,这个晚上,不但解决了武林两大派二十年来之恩怨,也在几个时辰之内医治好了两位垂二十年残废的武林高手,这事日后传将出去,岂不耸人听闻,岂不传为美谈了么?
此间恩怨既经圆满解决,谈论之间,自然及于赤炼人魔与八骏三雄的行踪了。
当下,莹儿旧事重提,问起史三娘道:“史前辈你不是答应去跟蹑那魔头和劣弟仲谋么,可知他们此行何往?”
史三娘摇摇头道:“详细可不知道,但视方向,似向西北而走,西北多大脉,料必觅到僻静处,参详阴阳门秘笈,这儿的事已经完结,事不宜迟,我等也该前去找找他们为是!”
莹儿心中衷苦,因为弟弟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既坏爷爷千手如来一生清誉,且有焚身之祸,在这小妮子芳心中,委实矛盾之极。
忽地里,但听坐中一人,振声叫道:“史前辈,若论赤炼恶贼,生平所作所为,罪恶贯盈,神人共愤,此乃武林皆曰可杀的家伙,我等自宜前去寻找,为江湖除害。至于莹儿姑娘令弟,在下倒不记恨,他秉性本甚纯良,只为一念之差,这种情形,还不像你我未觉悟前的情景么?”
他透了一口气续说下去:“在下因感耿姑娘救命大德,疗残深思,兹当列位之前,发誓不记恨前事,愿列位为在下做个见证。我想,耿大侠不久将来,也必胸中茅塞开朗,痛悟前非,那时他还不是个武林豪侠之士么?”
莹儿听了话,欠身起立,向剑魔相谢大量海涵之德。这其间,但见葛衣人脸色一整,凛然说道:“源鸣,你不记恨和仲谋的过节,是你汪涵海量,不过,公私得分明。”
莹儿正自庆幸剑魔自愿不追究劣弟的罪过,怎料到她的前师竟开腔,度其意思,似乎并不放过自己的弟弟,心中倒惶恐起来,要知若有这位武林领袖出面,恐怕没有人敢袒护仲谋了。
心中不禁酸楚起来,想道:“莫非恩师记恨仲谋背叛师门的事?”
继而一转念,又觉不对,她的前师一向心胸磊落豁达,哪会因此小事,要置前徒于死地?这时已听葛衣人续说下去道:“你愿和解,是私事,仲谋窃据他派武学,远遁他方潜修是公事,公事我等势难坐视,要知这些绝世武笈已有主人,怎能任由窃取占据。再说,这畜牲未醒悟前,非为妄作势所难免,有绝世武学为佐,岂不如虎添翼,依老夫愚见,先把那畜牲找到,再求公议!”
说到这里,众人不期然望了苗金凤一下,似乎在等待她的意见。苗金凤历尽苦难,生性也和平懦弱,此时听了葛衣人和剑魔的话,又见莹儿那痛苦神色,不知要怎地说话才好。
只见她嗫嚅良久,才道:“两位前辈所言甚是,晚辈以驽马之资,谬膺阴阳门传人,不幸命途多乖,屡遭劫难。但望不伤德,不损仁,任凭前辈主张便是。至于耿大侠,晚辈惟望他改过有日,绝不敢对他怨艾!”
苗金凤的话才了,只听得史三娘叫道:“对,唐古老儿的主意不差,好歹先寻那几个畜牲去,老娘愿为前驱,赤炼那小子也可恶,待得一并擒拿,由武林公决!”
她说到激动处,腰际短链不期然哗喇喇抖动起来,也许是习惯成自然,此际她虽手脚都灵活了,仍然鼓气使链,二十年来不改此态。
但见史三娘的话才歇,忽地双眸闪闪生辉,棱光激射,扫了场中一匝,滋一滋牙,对眇目妇说道:“辛大娘,你别忘掉关外之约,明年到唐古拉山去,你对本门不起的事,也一并请武林领袖公议!”
这时,剑魔才记起前事,心知秦九凝的话不假,不禁皱紧眉心,问道:“桂兰,你到底做了什么辱没师门的事,快对我说啊!”
眇目妇满面羞惭,俯首不语,却听史三娘叫道:“源鸣,你先别迫问你的太太,日后自然知道,嗯,我要你起个誓,此间的会散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