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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然站了起来，快步的走了出去。
端着饭菜走过来的波子正好看到他，下意识喊了一声：“宋大夫让我热了饭……”
愕然的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大堂处的帘幕之后，波子喃喃道：“……你还没吃。”
已近子时，街道上面空无一人，樊一旭走在上面，停在了被官府封掉的茶馆门前，这里虽然被砸了，但是实际上官府并没有真的使用这个店。
樊一旭仰头看着上方的“凭水相逢”四个大字，这是楚际云的笔迹，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樊一旭一下子记起了当日际云写字他在旁研墨的时刻，那个人心高气傲，志向极大，他似乎还能记得他写这几个字时眼中的志在必得。
那时的他，整个人都被自信所充斥着，耀目的不可方物。
樊一旭慢慢从一旁走进了巷子里，然后一跃而起，脚部借力在后方的墙面，一下子窜上了屋顶。
从屋顶跳下，便见小小的院子里一片凌乱，那个人花高价买来的常青树给人弄得乱七八糟，院子里的水桶滚到了一边，而那个小小的柴房，此刻却亮着灯光。
他下意识停下脚步，静静的站在了拆房门口不远处，望着里面翻炒着茶叶的爱人。
刚才空落落的心房瞬间被什么东西给涨的满满的。
小小的柴房里，点了十来根蜡烛，那人站在里面，明明的大冷的天，额头却有着清晰的汗珠，他的表情专注而认真，微抿的嘴唇可以看出他一如既往的自信满满。
这个人对未来，似乎一直这么充满了憧憬与期待，他不甘现状，一心只要往上爬。
即使曾经再怎么伤心失望，只需要过一天，他还是会勇敢的站起来，迎向未知的困难，越挫越勇。
樊一旭慢慢走了进去，楚际云看到他的时候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再次专注于手中的茶叶上。
一旁的铺着纸张的竹编的浅篓子上，已经铺了不少的茶叶，由此可见他是忙了好一会儿了。
樊一旭没有说话，慢慢走过去，在灶前坐下来，一声不吭的帮他烧起了火。
楚际云抬眼看了看他，道：“别添柴了。”
“嗯。”
樊一旭点了点头，与他一同将袋中的茶叶炒了个遍，如此过了大半夜，才算忙完所有的事。
楚际云伸手摊了摊炒好的茶叶，然后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侧头看了看他，笑道：“我就知道你能想到我在这里。”
樊一旭握住了他的手，把他抱在怀里，什么都没有说。
他没有告诉他，我们没有这么心有灵犀，也没有告诉他，自己是如何的找了大半夜的，更没有告诉他，他曾有多么的担心害怕。
“怎么了？”
察觉到他的沉默，楚际云伸手捧起了他的脸，有些奇怪的的看着他。
“下次告诉我。”
樊一旭吻了吻他的耳边，柔声说了一句。
楚际云眨了眨眼，道：“街上人来人往的，我好不容易才瞅着人少的时候翻墙过来的，没来得及知会你。”
他叹了口气，大掌覆在了他的额头，道：“你还发着烧，别老是乱跑。”
”没事。”楚际云道：“我身体很好的——阿嚏！”
“……”樊一旭默默看了看他。
楚际云有些尴尬的揉了揉鼻子，却是抹了一把鼻涕，他的脸立刻烧了起来，眼巴巴的瞅着他，有点儿可怜兮兮的。
“好了，该回去了。”樊一旭装作没看见，一把把他抱了起来。
楚际云却不乐意：“不行，茶叶要等天亮了才能收。”
“天亮了我们再来。”
“到时候不好进来。”
“我帮你来收。”
“我不放心。”
“……”
樊一旭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只好把人抱到了以前用来休息的房间里，两人一同躺下，他皱着眉问道：“为什么非要跑到这里来炒茶？宋大夫院子里不是有锅吗？”
“那种锅怎么能行。”楚际云一沾到床，立刻有些晕乎乎的：“那种长期用来做菜的锅，有一种抹不掉的油烟味，炒出来的茶会变质的。”
樊一旭轻轻抚了抚他的头发，知道自己这方面没有他懂得多，便知趣的转移话题，他轻声道：“今天有月亮。”
“月亮？”
楚际云忽然跳了起来，却被他一把按住：“你又要干什么？”
楚际云看着他担忧的神色，有些讪讪的指了指旁边，道：“这里，是个窗户，推开就可以看到月亮，我特意留的。”
樊一旭顿了顿，伸手轻轻推了推，没推动，便看了看他。
楚际云爬起来，伸手勾住了上方的雕花，然后用力的一拉，咯吱一声，窗子被打开了。
两个人一同躺回床上，楚际云盖好了被子，乖乖缩在他怀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窗外。
樊一旭把他的脑袋按进去，道：“有风，关了吧。”
“看月亮是一件风雅的事。”楚际云有些不高兴：“你要懂得浪漫。”
“浪漫？”
樊一旭困惑的皱起了眉头，楚际云有些好笑，轻轻把头往他怀里钻了钻，道：“好吧，以后我慢慢教你，现在要睡了。”
樊一旭温和的点了点头，“好。”
楚际云脑袋一埋，睡得很快，温热的呼吸轻轻的呼在他的脖子上，樊一旭侧头看了看他露出的半边小脸，扯了扯被子，把他完全挡住，目光望着窗外巨大的明月，心中多了几分安稳。
静静的看了一会儿，他感叹着自家爱人竟然如此风雅的同时，忽然一挥手，一股气力带动起来，大开的窗户蓦然合上。
屋内霎时陷入了一片漆黑。
次日一早，樊一旭是被怀里不安的蠕动给惊醒的，他下意识往怀里看了看，便对上楚际云无辜的双目。
他有些讪讪的：“把你弄醒了？”
樊一旭没有说话，他便抱怨道：“谁让你抱那么紧，我想起来都不行。”
“那么早？”樊一旭坐了起来，顺手把想要一同坐起来的他按倒，道：“你在躺一会儿，我去拿几件衣服过来你穿上，不然一出被窝就冷。”
“哪有那么娇贵？”楚际云推开了他，快速的从床上跳起来，道：“我已经好了，没事的，咱们快去把茶叶收了回去吧，宠儿也该醒了。“
樊一旭皱了皱眉，被他一根手指按在了眉间，“别皱眉，你没看都有皱纹了，乖！”
樊一旭看了看他，没说话。
楚际云快速的下了床，打了个呵欠，伸手随意的弄了下头发，快速的奔进了厨房。
两个人收好了茶叶，小黑一把把他抱起来，轻松的跃上了墙，楚际云呆呆的看着他，一直回到了茶馆的时候表情还有些懵。
好半天才喃喃道：“我以前，究竟错过了什么……”
“……”樊一旭温声道：“我去给你打水洗脸，你该吃些东西了。”
“嗯。”
看着樊一旭走出去，楚际云跳过去，关上了房门，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布袋，布袋不大，里面塞着两张百两银票，楚际云的茶馆着实是小赚了一笔，每日里闲话做客的人很多，为此，他还知道了很多的东西。
奉城有些大茶商，他们一向注重茶叶质量，只要是被他们看好的茶叶，那种价钱是这个小镇子的三四倍不止，楚际云对于江白等人种的茶叶很看好，毕竟，碧螺春在他那里还曾经作为贡茶送给过爱新觉罗皇室，如果他能够找来那些茶商，说动他们购买明年的春茶，而他从中赚取其中的差价，这绝对是一个稳赚不赔的生意。
等他有了钱，便去奉城开茶馆。
那里的士大夫以及多数的王侯公子都是爱附庸作雅之人，而且在天子脚下，也不怕有人来找他们麻烦。
楚际云主意已定，决心后天便出发，只是出发之前，还是要与樊一旭商量一下才行。
等到对方端着水盆走进来，楚际云抽过毛巾洗了洗脸，然后看着他走出去端饭菜。
其实，这个男人真的很好，楚际云想，如果自己就是云筝的话，一定会很幸福的。
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便被楚际云一把打断，不能想下去，否则，他会嫉妒。
嫉妒那个名为云筝的人，嫉妒那个被自己强占了身体的人。
楚际云拍了拍脸，走到小床边看了看小崽子。
他发现，不管自己心中如何讨厌那个叫云筝的人，可是对于这孩子，他却恨不起来，也许是因为潜意识的明白孩子是无辜的，也许是他早已被把这孩子当成了自己的，总之，纵然对云筝百般怨言，他也无法少喜欢这孩子一分。
待到吃饭的时候，楚际云边漫不经心的扒着饭，边抬眼看着樊一旭。
对方终于感觉到了他的眼神，抬眼看了过来，问道：“怎么了？”
楚际云咬住了筷子，道：“想跟你商量一个事儿。”
自他对自己坦言已经恢复记忆之后，楚际云便对他厌不起来了，事实上，他其实也不是特别坏的人。
“嗯。”樊一旭放下筷子，认真的眼神看着他。
楚际云见他态度如此端正，有点儿坐立不安，道：“过两天，一起去奉城吧。”
樊一旭明显一僵，楚际云便把自己的想法跟他说了，轻声表示：“在这里的话，我们没有任何的经济来源，钱很快就会被花完的。”
“如果我说不去，你会留下吗？”樊一旭习惯的皱起眉，眼睛深深的看住他。
“不会。”
楚际云态度坚决的道：“不管你去不去，我都不会留下。”
樊一旭扬了扬唇，似乎想笑，事实上他只是扯了一下嘴角，低声道：“我知道了。”
楚际云低下头，看着桌子上的饭菜，有些食不下咽。
纵然态度如此坚决，可是一个人去帝都，还是让他有些胆怯。
他倒是真的希望能够有个人跟他一起。
毕竟此去路途遥远，他是极其舍不得小崽子的。
一天之内，两人没有说过几句话，樊一旭的态度不明，楚际云的决心已定，晚上的时候就开始收拾东西，很认真的喝完了宋大夫给开的药，在合适的时间上了床，他的手，不自觉的覆在了腹部。
他似乎能够感觉到了，现在的自己身体不同，腹部已经不是以前轻轻吸一口气就能够瘪下去的了。
他忍不住想，或许该是坦然接受的时候了，即使自己心中再怎么觉得接受无能，可这毕竟是一个生命。楚际云不是心软的人，可对于有着自己血脉的小生命，却天生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宠爱。
他想要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给自己的孩子。
这可能是所有为人父母的都能理解的吧。
楚际云很快的睡着了，梦里有一大片的红色花海，那是他从未见过的花儿，红的艳丽逼人，似乎连天地都能够染红一般。
他看到自己身着翠衣坐在里面，表情温和而恬静。
樊一旭躺在床上的时候就看到了他嘴角的一抹笑容，似乎，自从和他在一起开始，他便很少会露出如此恬静的笑容，樊一旭想，若是他这么想去奉城，那便去吧。
次日中午，楚际云去采买了一些路上能够吃的干粮，他已经打听过，出了这个小镇子，前方要走很久才能到下一个城池，，如此一来，路上便可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