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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余同道,“我今天还夸你手艺好呢。结果给老头儿讽刺了几句。说我好吃懒做,不学无术,就是命好,摊上了好妈好儿子,着实夸了你一遭。”
劳动人民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啊!小鱼内心十分得意,唇角翘了翘,又怕打击余同的积极性,忙说,“反正以前的事你都忘了,就当没有。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就行了。方爷爷是老中医,他懂得可多了,奶奶病的时候常找他看的。”
余同喝了口汤,漫不经心的试探,“要不,请方老帮我看看失忆的事儿,成不成?说不定能恢复呢。”
小鱼差点噎着,稀溜灌下半碗蛋汤,扬着筷子阻止余同的冲动,“不,不用。你现在挺好的,想不起来一点儿问题都没有,真挺好的,你头又不疼,身体也没不舒服的地方,还看什么医生呢?看医生就得吃药,没听说过嘛,是药三分毒,药,还是少吃的好。药补不如食补,多吃饭吧。”赶紧给余同夹了一筷子茄子。
“哦,听小鱼的。”
小鱼眯眯的笑着,觉得饭菜的味道都同往常不一样了。
余同见小鱼唇角含笑的小模样,不禁暗笑,眼中多了些温情。他在这里已经一个月的时间,无权无势无钱,吃饭都要指望着尚未成年的小鱼,也就没有太多架子可摆了。不仅如此,还得防着小鱼发现他不是原装亲爹的事实。
皇帝,也得识时务哪。
吃过晚饭收拾干净,小鱼回卧室的时候余同已经洗好澡正靠在床上看电视。
小鱼从红木箱里找出只小盒子,侧身坐在床畔,打开来,挑捡着,余同侧目道,“找什么呢?”
“哦,花样子,你要的手帕已经做好了,就是太素了,绣点花草带在身上也好看哪。”
“你,还会绣花?”朝小鱼的下面扫了几眼。
“怎么不会?以前还有人专门找奶奶做绣工呢,要不是那家公司倒闭,我也不用去市场做珠花。”小鱼翻捡着,问余同,“嗯,兰花草好不好?”
余同跟着挑选了一阵,指着一件流云百蝠首尾相连的小图样道,“这个不错,在角上绣起来,中间绣上姓氏,即素雅又有品味。”
“干嘛还要绣姓氏,这又没人要。”
“嗯,你看古代那些大家族都有自己的徽章,姓氏也是一种象征,像凡有身份人用的东西都有一些自己的标记,咱家嘛,就绣上姓氏就成了。”
“哦,我知道,就跟我们公司也有自己的品牌一个理。”小鱼道,“我写字不好看,你去写吧,一会儿我描上。对了,再写个郑,给郑总监两条。再做条丝巾,正好一块儿送给郑总监。”
“唉,你不知道郑总监那个人,成天穿得骚包的不行,其实一点眼光都没有,上回有个娘娘腔来公司做衣服,跟郑总监炫耀他一条围巾,唉哟,就那么一块真丝,”小鱼比划了下大小,“上头几朵向日葵,我也没看出哪儿好来,做尿布还嫌小呢。郑总监去买时都没买到,念叨了好几天。”
小鱼催道,“去把字写好。”
“哦,你也给我做条丝巾。”余同劝了一句,“你要想给郑总监送礼,随便买点什么就行了。”
“随便买,那不要钱吗?快去写字啊,不用的时候天天趴桌子上装有学问,用的时候就耍大牌啊。”小鱼横了余同一眼,去桌上面描花样,一面说,“你别以为我自己做的就不值钱,这才是高级订制,纯手工,天下就此一件。像以前我绣这么一副手帕也要两块钱呢。”
余同披了件欧式睡袍,下床踱到小鱼身边,重摊笔墨。
小鱼的手脚很快,一看就是熟练工,见余同写好,拿起来吹干,雪白的纸上面两个古里古怪的字,他虽然上学不多,正常的字都认识,可这两个,他瞧了十分钟也没瞧明白,可又不像甲古文,指着问,“这是什么字?哪个是郑,哪个是余啊?”
“梅花篆。”余同指给小鱼看,给小鱼讲啥“远看为花,近看为字”,小鱼扫两眼,“即不像花也不像字。嗯,差不多就成了,现在就这种看不懂的东西才能蒙得住人呢。”
“跟谁学得绣工哪?”
“奶奶教的。”小鱼已经将帕子固定在绣棚中,带着针线坐在床头,说道,“以前奶奶一个人的要养三口人,光工资哪里够,她就常接一些手工活晚上抽空做。我跟着打下手,后来也就会了。”
13、第 13 章
郑东泽收到了小鱼的礼物,一个漂亮朱红色长条形木盒,木盒极是精致,四角包铜,面上雕刻着一枝栩栩如生的桃花,外面还有个小铜扣,不过没锁,古色古香的。
“什么啊?”
小鱼递过去,眨眨眼睛,“打开看看。”
“要什么太贵重的,我可不能收啊。”郑东泽轻声笑,打开木盒,愣了一下,才取了出来。嗯,这面料他还挺熟,雪雪白的真丝,薄如蝉翼,上面绣了一片片精美艳丽的桃花瓣,绣工精湛,桃花宛若飘零在面料之上,郑东泽手抚在绣工上,细细端量,半晌才将视线转向小得意的小鱼,不可置信,“你绣的?”
“是啊,这不比朱先生的丝巾好看?”小鱼指着角上一个小小的篆字道,“看到没,这是梅花篆,是个郑字,我爸说以前有身份的人都会弄个标志什么的。”
郑东泽是个臭美的,马上就围了,在镜子前照了半天,惊叹连连,“哟,小鱼,真看不出来,你竟有这么好的手艺呢。不错不错,跟谁学的?”
“我奶奶。”小鱼跟着把盒子收回去,郑东泽逗他道,“你还不连盒子一块送啊,我瞧这盒子也不赖。”
小鱼宝贝一样仔细的放回包里,一本正经道,“这是我家祖传的盒子。”
“拿两瓶水过来。”
郑东泽接过纯净水喝了口,嘴角含笑,眼睛晶亮晶亮,一指面前的坐椅,“坐吧。”
小鱼依言坐下,他跟在郑东泽身边将将一个月了,对郑东泽有些了解,只有叫他说正经事时,郑东泽才会露出这种表情。
小鱼背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上,郑东泽失笑,“不用这样紧张,我是忽然有个想法。小鱼,你绣工这么好,会不会绣人物?打个比方,我们可以绣上十二幅,做成十二折屏风,秀场时做大背景。”
“这要很久的,”小鱼瞪大眼睛,以为郑东泽说梦话呢,指着郑东泽脖子上的丝巾道,“就这么一小幅,我都要绣一个星期。人物可不好绣,体态神韵,配色针法,都是有讲究的。听我奶奶说,以前她祖上绣过一件八祯的八仙贺寿图献给慈禧太后,就这么一副,足足绣了一年,你还要绣十二折屏风!我才做守几年绣活儿呢,小幅的花花草草还凑合,你这屏风,照我现在的水准,得绣个十来年吧。”
摸了摸光洁的下巴,小鱼道,“不过,你可以多找几个熟练的绣工来,一人绣一幅,兴许来得及。唉,我劝你还是别想了,以前我跟奶奶做的就是手工刺绣,现在外头好绣工可不好找,你要求又高,等绣出来呆板粗糙更耽误事儿。”
“再说了,一个绣工侧重的方面也不一样,有人绣山水好,有人绣花卉佳,还有虫鱼走兽,各不相同。这就跟画画儿一个样,郑板桥的竹子齐白石的虾。总得来说,人物最难绣。你就是找到了好绣工,他也不一定能绣好人物。”
郑东泽兴致不减问,“你家最擅长绣什么?”
“桃花。”小鱼笑道,“我奶奶这也是家传手艺,她长于花卉,最喜欢绣桃花,我跟着奶奶学的,桃花绣得最好。你别小看这一瓣桃花,有的要用四色线来配,还要有光影明暗讲究。不过,现在人们都用机器大量的绣了,手工绣的越来越少,以前是一家外国人的公司请我奶奶打样,多这是种真丝啊绢类薄料,后来那家公司倒闭了,我就一直接市场上的手工活做。”
郑东泽叹,“是啊,现在时代发展是越来越快,不过,一些老祖宗留下的东西也渐渐丢光了。”
“不过也得谢谢小鱼送我这么漂亮的丝巾,”郑东泽话音一转,笑道,“嗯,这条是长的,小鱼,你再做条方巾吧,就照着这个绣,一模一样也没关系。不要回家点灯熬油的绣的,把家什拿到公司来,你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绣。哦,对了,不如我设计些图稿,你照着绣吧。”
小鱼不乐意的推却道,“我平时都要给你打样,还要跑市场,也很忙的。”说着话,一双灵动的眼睛偷瞧向郑东泽,有些欲语还休。
郑东泽哪里会看不出小鱼的心事,笑道,“还学会讨价还价了,嗯,以前也不知道你有这样的本事,给你涨工资。”
小鱼吓了一跳,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我是说,样衣工那里还有一台空机子,我能不能去那里学着踩缝纫机?要是不行,就算了。”
郑东泽笑,“这有什么,你随便去。怎么,想学做衣服啊?要不要我教你?”
“你会吗?我可没见你做过。”小鱼压根儿不信,郑东泽一直就是画许多稿子,然后别人做出来,他挑毛病,派头儿大得不行。
“没见识的小子。”郑东泽还是头一遭被个半入门的小子怀疑自己的专业水准,简直是奇耻大辱,当下便斜着眼睛,极其鄙视的打量着小鱼,“光会做衣服有什么用,不懂打板、立裁,你也就是做一辈子样衣工。你知道腰线在哪儿么?知道哪儿该收哪儿该放,收多少放多少,颜色款式如何搭配拼接么?屁都不懂,还鼻孔朝天了。去干活吧,看着就来火。”
郑东泽晚上就开始对洪岩炫耀,丝巾摊平放在床上。
“你看这绣工,称得上是栩栩如生,真是绝了,”郑东泽道,“了不得啊,小鱼才十五就有这么好的手艺,难怪他珠花做得好,我这回平白就捡了个大宝贝。”
“十五,他不会出生就开始学绣工了吧。他跟谁学的?”
郑东泽白了洪岩一眼,将丝巾折了几折,重围在颈间,看得洪岩很是无语,大晚上的在自己家里,不知道还臭美个啥。
“你知道小鱼祖上是谁吗?”
“唉,若我没猜错,应该是清末苏绣名家沈寿的后人,”郑东泽起身到小吧台拿了瓶葡萄酒,洪岩跟过去摆上两只高脚杯,提醒道,“不准多喝。”
郑东泽偏侧着头,声音随着殷红醇香的液体缓缓流淌,“清末苏绣以沈寿为代表,沈寿原名沈绣,一代绣工大师,她最有名的就是在慈禧太后七十大寿之际,绣了一副八仙贺寿图献予慈禧。后来,慈禧赐下‘福寿’两字以示恩宠,沈绣一举天下成名,就此改名为沈寿。今天小鱼提到了,八成不会错。小鱼也说得上是家学渊源,他以前靠这个赚钱养家,手艺当然不会太差。”
郑东泽举起酒杯,低头“叮”地与洪岩碰了一下,缓缓喝了一口,问,“余同调查得怎么样了?”
“哪里有这么快?”洪岩抬头,眼睛正好看到郑东泽轻扬而起的颀长优美的颈项,吞咽时上下嚅动的喉结,不知怎么就觉得口干,压下一口红酒才略好些。
“其实查不查都无所谓,小鱼早在我这儿打过预防针了,他让我把他和余同的工资都打到他的卡上,话里话外透露了些余同以前的情况。”
洪岩轻笑,“刚开始我看他年纪小,怕他被欺负呢。如今瞧着挺会来事儿,还是有几分机伶。”
“没点儿本事,他这个年纪就能去市场揽活计?你别小看辅料市场那些老油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