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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深刻地体会到“水土不服”的这个道理。
我却发现侍女又端来一杯暗褐色的水,摆在桌上,心里暗暗叫苦。
侍女用契丹语与萧燕燕叽里咕噜,萧燕燕脸上一凝,转头对我露出明媚的笑容,说道:“这是你们汉人最常喝的一种团茶,韩哥哥说你初次到这里可能不习惯这儿的口味,遂为你准备此茶。我不知道你不太适应这儿的口味,就逼你喝,你千万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突然之间,我真的不太了解她。
虽然,团茶不如我想象中的清醇,却极大地缓解了我心中的油腻感。
“你知道吗?这是江南团茶,契丹很罕见。”
“那就让你帮我转达给韩公子,替我说一声,谢谢!”
萧燕燕“哦”的一声,拉着我一起走出帐门。
繁星满天的壮丽夜空,穹庐透出温暖的烛光。
炊烟缭绕,夜风凉飕飕,衣衫透寒。
萧燕燕忽然喊了一句话:“韩哥哥……”
她蹦蹦跳跳地跑向那边,好似忘记我的存在。
我凝视着浩渺夜空,眼中带伤感。
我身在契丹,如远在异国,寂寞突然涌向我的心头。
此时,有一只大手,搭在我的肩头。
我吃惊回头,突然后退。
耶律休哥仔细打量着我身上的契丹装,眼中突然闪过一抹惊艳,遂问道:“他们对你好么?有没有欺负你?”
我干脆回答道:“没有。”
他欲靠近我。
我便说道:“耶律休哥,见到你,我就会想起上次的噩梦。”
他虎躯一震,笑容苦涩,好似叹息。
“对不起,是我错了。”
我转身走掉,留下他一人黯然不已。
萧燕燕问我:“你为何不能好好和他说话?难道你对耶律休哥没感觉?”
“原来是你,你是为了让耶律休哥找我表白吧。”
“我看耶律休哥曾在帐门外看着你吃药,以为你原谅了他,喜欢他……”
难怪,我在吃药时候,感觉有人一直看着我。
“我的心早就给了其他人,就像你喜欢韩德让一样。”
萧燕燕恍然大悟:“是我不好,不该以为你是喜欢耶律休哥,以后,我不会再这样做了。你也不要生我的气,韩哥哥说了,汉人生气时习惯藏在心中,我怕你再也不会理会我。”
我啼笑皆非,不知道该说她是天真无邪,还是心机很深?
总之,能指挥辽军侵犯宋境的萧太后,永远不可能是眼前简单直白的萧燕燕。
契丹人的卧榻,铺着厚厚的兽皮暖被。
我强迫自己慢慢入睡,却未注意到有只大手轻抚我的脸颊。
日出,草原上一缕炊烟。
萧思温带着两位陌生女人来了。
她们也是一身的契丹装,长相美艳,性子却泼辣,轻蔑地望着我,用契丹语与萧思温叽里咕噜。
萧思温一脸苦笑。
两位陌生女人想必是萧燕燕的两位姐姐。
萧燕燕出来了。
一身火红色的狐裘。
“你们只知道在汉女面前偷偷摸摸地用契丹语议论,而为何不用汉语大大方方地说出来?”
两位姐姐怒目哼声。
“好了,胡辇,苏萨克,燕燕,爹有个要求,就是让你们在这里干活,要记住,你们打扫得干净点。午时,爹再过来检查。”
胡辇和苏萨克,萧燕燕,她们各自拿着笤帚,在穹庐帐里开始打扫。
胡辇和苏萨克仍用契丹语交流,脸上表示不耐烦,遂扔下笤帚,草草收场。
萧燕燕一脸愤愤不平。
“好啊,她们倒走了……不管了……我要和韩哥哥一起玩,过一会再回来。”
“你难道半途而废?他既然让你们一同扫地,想必有他的深意。”
“我要和爹爹、韩哥哥讨论军国大事,可是,爹爹却让我打扫,算是什么深意……”
萧燕燕拿着笤帚,站在我的面前,一脸哀怨。
我语重心长地劝道:“我们汉人有一句话,‘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也就是说,想做大事,你就得从小事做起,不要嫌麻烦。”
萧燕燕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我去打扫就是。你最好不要帮忙。”
我抿嘴淡笑,旁观。
萧燕燕认真地打扫着地上的灰尘,家具收拾得整整齐齐,还仔细地擦桌子。这样专注的她,以后会成为一个叱咤风云的女中豪杰吧。
萧思温来了。
他见到萧燕燕仍在擦着桌子,眼中流露出赞许的光芒。
胡辇和苏萨克容光满面地回来了。
她们看到萧思温在场,脸上突然一僵。
萧思温笑着称赞萧燕燕:“小女日后必成大器。”
萧思温转头对其他两位姐姐道:“你们以后多多学习燕燕就是。”说罢,他遂离开毡房。胡辇和苏萨克,则恨恨地瞪着萧燕燕。
傍晚,韩德让到我们的帐篷里。
契丹很开放,男女可以任意互动来访,不讲礼教,率直坦白。
我的咽喉隐隐难受。
矮桌上,烛火摇曳,罐里温着的药汁,煮沸成白烟一缕。
萧燕燕嘟囔着:“直接做我的侍女,有什么不好?还有这么多忌讳?”
“不行……太冒险了……”
我直接说道:“算了,我还是不去了。谢谢燕燕的美意。”
萧燕燕的脾气一犟,一脸坚定道:“总之,无论如何,我非带着你出去狩猎不可。”
“只是我不会骑马……”我小声提醒。
“没关系,我就教你!”萧燕燕一脸豪迈。
她的热情,让人无法拒绝。
韩德让叹了一口气,不再阻拦萧燕燕。
他让萧燕燕早点睡觉,明天才有力气教我骑马。
夜,月牙儿弯弯。
萧燕燕一脸兴奋:“后天,我一想起要狩猎就摩拳擦掌……”
我笑了,她这么自信开朗,令人很喜欢。
第二天清晨,我们安静坐毡。
侍女们站在一旁端碗,勺起奶汁,散发着鲜美的奶香。
“这是羊奶。”
侍女捧镜。
我换上一身戎装,英气逼人。
我心里偷笑,其实,我还是挺适合女扮男装。
萧燕燕带我到马厩,挑马。
马厩的高头大马,双眼如铜铃,不停啃草,地上遗留着团团黄粪。
马夫穿着深蓝色的圆领长袍,腰间系着皮带,脚蹬皮靴。前额被剃光,后颅的头发却下垂披散。同时,他其貌不扬,左眼皮有一道隐约可见的刀痕。
萧燕燕却不害怕他,用契丹语介绍起我的身份,又用汉语介绍着他的身份。
马夫原是辽国士兵,数十几年前曾与后周柴荣军队打过仗。现在,他退伍了,又无子女。萧思温见他懂得养马,就给一份现职,让他在这里安置下去。萧燕燕年幼时曾拜他为师父,学习射箭骑马。
马夫向我叠腕点头。
萧燕燕遂介绍道:“这是辽国的基本礼仪,是表示欢迎客人的意思。”
马夫又去马厩里面牵来一匹瘦弱的白马。
萧燕燕说这匹白马很乖顺,骑上它,不会出事。
马夫扶起我的手,让我坐上马鞍,双脚插在马蹬。
转眼间,我挺胸一看,辽阔的草原,尽在眼中。
最后,萧燕燕说道:“你要握住马缰,首先慢慢地控制马匹行走……”
我点点头,信马由缰,白马似乎很乖顺,竟老实行走。
“舒霁,你总算有了一个小小的进步。”她也骑上马,开始抽马鞭。
她骑着的枣马,昂首长嘶。
萧燕燕拼命扯住马缰,在马座上摇摇欲坠,欲罢不能。
谁知,她骑的马匹,像箭一般射出,很快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之中。
马夫大惊失色,匆匆地骑马,飞快地追她而去。
韩德让兴致冲冲地骑马过来,说有喜事与我们分享。
我立即打断他的话:“萧燕燕的马失控了,你赶紧救她啊……”
韩德让大惊失色,立即勒转马头,一夹马腹,策马追去。
天赐良机,我或许可以偷偷逃脱。
只是,不知萧燕燕的安危,我仍犹豫不前。
谁知,萧思温竟来了。
他旁边有两位年轻人,除了耶律休哥,还有一位我不认识的年轻男子,衣饰华贵,想必是契丹的哪位贵公子。
幸好,我没把侥幸的念头付诸行动。
我缓缓地说道:“萧小姐出事,韩公子等人正救她。”
作者有话要说:契丹这个民族,包括他们的历史,蘑菇对此抱着很大的兴趣。可惜契丹自大宋之后,便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中国历史之中,难以寻觅到他们的踪迹。唉,契丹历史,确实难以掌握的!…_…b
点滴如沙
深夜,星星璀璨。
帐中点了一根蜡烛,微弱的火焰,轻轻地摇曳。
事后,我才得知那个契丹年轻男子,竟是后来的辽景宗。可是,我却觉得此人性格深不可测。
萧思温淡淡地道:“燕燕的马匹确实是失控发狂?”
我点头称是。
他突然叹道:“燕燕与德让还没回来……我派出去的手下也没回来……”
耶律贤脸上虽然苍白,却不掩住雍容淡定的皇族气质。
他起身抚上萧思温的肩头,语气好似保证般:“萧侍中,你放心好了,燕燕会平安归来。”
“明日是主上狩猎的日子……”
他们似乎顾及到我在场,遂换成生硬的契丹语。
耶律贤……
我颇感头痛,正好撞见耶律休哥的目光,目光夹杂着不安与紧张。
一霎间,忆起种种回忆。
忽然,号角鸣响。
萧思温大惊失色,掀开毡门,好似兔子般冲出去。
“耶律休哥,你负责监管汉女,不要让她逃脱。”说罢,耶律贤跟着萧思温出去。
我心中一凛,耶律贤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他日后能当上辽国皇帝,肯定不是简单角色。
耶律休哥看向我,眼中泛起落寞。
腕间一紧,只见他的双眸精光,他的大手依然温暖,而我心中渐渐浮漾出冰寒。
耶律休哥叹道:“难道你真的一点都没喜欢过我?”
“恩……”我只能冷漠回道。
“很好……”
耶律休哥大手一拉。
转眼间,我已躺在他的臂弯中。
耶律休哥的下巴紧贴着我的后脑勺,彼此的姿势确实有说不出的诡异。而我心里隐隐感到不对劲,遂准备挣扎,耳旁,却传来他低低的嗓音:“不要动,让我多抱你一会,才能感觉到你的真实存在。就一会。”
时光如水,一分一滴,淌落在彼此内心。
突然之间,烛火忽灭。
穹庐里一时黑暗,看不见对方。
“不好了,是沙尘暴,难道他们都出了问题?”
啊?难怪,我闻得的味道好像有沙尘。
黄昏般的天空,蔽日遮光。
地面上的尘沙吹起,大风吹成一圈圈,窗帘积满了厚厚的灰尘,映着屋内的阴暗气息,沉闷得令人窒息。
大家捂着口罩,来来往往。
沙尘暴,一段遥远的回忆,鲜活如初。
良久,耶律休哥将身上的斗篷披到我的身上,又把帕子交给我,掀帘出去,令左右小心守护。
不久,我又听见大雨瓢泼的声音。
毡帘突然一掀,一道闪电照亮了他们。
他们的衣衫淋湿,面目依稀可辨,其中竟有萧燕燕和韩德让。
很快,烛火被点燃,温暖的光芒照射着疲惫不堪的他们。
萧燕燕不慎掉落悬崖,而韩德让跟着跳落,他们历经艰苦,终于找到了寻找他们的马夫等人。马夫回答说萧燕燕的马,腿部里藏着一个银针,平时还好,但一旦有人骑上,马匹的大腿就非常疼,遂失控,累及萧燕燕掉落悬崖。
同时,他请求萧思温惩罚他,而萧思温摇摇头,说以后再议,下针之人是谁,而且那人有可能是我们其中的一个,燕燕已平安无事,所以不要深究此事。
萧燕燕看向韩德让,欲语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