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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心,所以这也是你必须死的原因。”
“你干娘又是谁?跟我有什么干系?”郑秋山叫道。
“我干娘崔氏,名字不方便说,但你一定知道她是谁了。她家原本是江南大族,后来被人给陷害了。郑秋山,不用我多说了吧。”
郑秋山面如死灰,他当然知道崔若瑂嫁给了王源,只是刚才他已经吓糊涂了,才有此一问。
“来人,送他们上路。”柳钧喝道。
骑兵们手握闪亮的陌刀围拢上来,郑家父子知道无幸,一个个已经吓得腿脚酸软了。
“跟你们拼了。”几名亲卫大喝着冲上前去,陌刀闪过,几人身首异处,在骑兵的陌刀下,他们连碰都没碰到对方。
“罢了,不用反抗了,没用的。”郑秋山颓然丢下兵刃,捋了捋乱发,整理了一下散乱的衣衫。
“爹爹,我们不想死啊,我们不想死啊。”郑凯之和郑冲之眼泪滂沱哭叫道。
“儿啊,认命吧,一切都是命啊。”郑秋山叹道。
郑凯之和郑冲之颓然倒地,嚎啕大哭起来。哭声中,郑秋山仰面直视柳钧,沉声道:“柳将军,临死之前,本人有个疑问。可否作答。”
“请讲。”
“这一路上我们不断派人侦察后方,而且长安左近降了那么大的大雪,你们是怎么赶上我们的?而且我们的斥候居然事前毫无警报。”郑秋山道。
柳钧微笑道:“郑秋山,你太注意屁股后面了。我们可没有从后面追赶你们。”
“那你们是长了翅膀飞过来的不成?”
“当然不是。我们早就在这一带等着你们了。唔……这么说罢,当你还在等待朝廷圣旨的时候,本人便奉大帅之命率骑兵南下了,我们的任务便是在路上堵你们。本来我们在楚州等着你们,可是你居然走了这条路,我们得到消息后忙赶了过来,差点让你溜了。楚州距此也不过四百里,南方只下了些小雪罢了。我们前天午后启辰,今日凌晨抵达,两天一夜时间,不算快,也不算慢。”柳钧淡淡道。
“狗贼王源,从一开始便没打算让我活着,我被他骗了。可恶之极。”
“是啊,你自己蠢,怪得了别人么?你干了那么多坏事,还想全身而退?未免太天真了。不多说了,郑秋山,该上路了。”柳钧歪了歪脖子,数名骑兵逼上前来。
郑秋山举手道:“且慢,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
柳钧皱眉道:“真麻烦,快说。”
郑秋山指着瑟瑟发抖的自己的女儿道:“我知道你们不肯饶了老夫和凯之冲之,但小女蓉儿是贵妃身份,早已不是我郑家人,你们可否饶了她。”
柳钧皱眉不语,似乎有些犹豫。
郑秋山忙道:“实不相瞒,小女已经怀有身孕,她腹中怀着李家的骨血,所以你们不能杀她。”
“她怀着李瑁的孩子?”柳钧惊讶的抬头问道。
郑秋山感觉到柳钧的眼里似乎闪着一股奇怪的光芒,他一下子便意识到自己怕是犯了一个错误。
柳钧等人确实没有杀妇孺的打算,王源的命令中说,郑家的女子可以留下性命,待会成都圈养起来便可。毕竟祸不及妇孺,男人作了孽,妻女也不必跟着牵连。但圈养起来是必须的。可郑秋山居然说出了他女儿怀着李瑁骨肉的事情,这却是害了郑蓉儿了。
郑秋山感觉到不对劲,却已经迟了。柳钧伸着长枪指着郑蓉儿道吩咐道:“杀了。”
一名骑兵策马而上,陌刀挥下,一声尖叫过后,郑蓉儿身首异处。
“你们这帮天杀的。”郑秋山怒吼着冲向柳钧。柳钧长枪探出,枪尖刺入郑秋山胸口,枪杆转动抽回,一气呵成。郑秋山胸前血水喷涌,尸身摔倒在地。
“除了老妇幼女,其余的尽数杀了。我们得赶紧回去,耽搁太长时间了。赶不上攻洛阳,攻太原了。”
柳钧挂上滴血的长枪,策马离开。身后惨叫声中,郑凯之郑冲之以及十几名郑家家眷随从尽数被屠杀殆尽。
……
郑秋山撤离长安的第三日午后,天降大雪。神策军十万大军便在漫天飘落的大雪之中分为三路,从长安西城开远、金光、延平三座城门浩浩荡荡开进城中。
步兵入城之后,很快便将所有的城门宫殿街道军营等冲要位置占据。在此之前,只有先前进入长安的高仙芝的五千兵马控制着这些地方,显然是人手不足的。
未时正,王源和公孙兰在五千名亲卫骑兵的簇拥下,从金光门策马入城。
街道上一片凌乱不堪的景象,西城的民坊和街道上连接的道道工事虽然已经被捣毁拆除,但痕迹犹在。王源看着那些工事勾连,街道民坊之间的拒马沙包堆积之处,不禁也微感吃惊。看得出李光弼是做好了死战的准备的,若非用计获胜,这一战结果殊难预料,胜了也不知要死多少人。
街道在眼前延伸,过了居德坊便到了西市,从西市开始,街道两旁便开始出现围观的长安百姓们。大雪之中,他们一个个拥挤在路边,缩着脖子,目光迷茫的看着王源等人的骑兵从大街上而来。百姓们的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悲喜,眼神中透露出的是麻木。他们一个个站在雪花飘舞的街道两旁,像是泥塑木雕一般,只呆呆的看着进城而来的兵马。
对于长安城的百姓而言,他们其实早已经失去了判断能力。这数年时间里,长安城中兵火连天,连番易主。今天是安禄山的叛军,明天是朝廷的兵马攻入,再后来这个朝廷兵马又被另外的朝廷兵马赶走。征兵抓丁,驱赶筑城,掠夺财物粮食的行为几乎连续不断。长安的大部分百姓之家已经壮丁全无,家徒四壁,沦入赤贫之境。本是大唐首富之地,人口达百万之巨的长安城。现如今百姓人口不足四十万,绝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之家,挣扎在死亡线上。
王源皱着眉头缓缓的从街上策马而过,他的目光在街道旁边那些如枯木一般静静矗立在雪中的百姓身上掠过,心中涌起一种说不出的凄凉之感。这几年的战乱给曾经的大唐带来了巨大的伤害,长安便是一个缩影。这种情形不能再持续下去。必须要立刻结束这场浩劫,迅速的恢复民生。
“为何要强迫他们出来迎接?没有这个必要吧。”王源皱眉对着侧后策马跟随的赵青问道。
“禀大帅,我们并没有逼着他们出来迎接,他们是自己要出来的。高大帅只是在城中发了布告,告知王大帅今日入城。”赵青沉声道。
王源哦了一声不再说话,只默默的催马向前。
前方过了西市东边的永安渠之后,街道变的更宽,街道两旁的百姓们也更多。亲卫骑兵们不得不派出一部分上前维持秩序,以免发生意外。
行到皇城西南角的延寿坊北坊门外时,街道旁忽然冲出来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的扑倒在泥水满地的街道上,口中兀自叫喊着:“真的是王家二郎么?真的是王家二郎么?”
几名亲卫骑兵反应快速,瞬间飞驰上前,两名亲卫跃下马背一边一个抓着那臃肿的人影便往路边拖走,口中呵斥道:“不许阻挡道路,否则格杀勿论。”
那人披头散发,身上的袍子破破烂烂泥水污垢沾染着,但看得出是妇人的衣衫。即便被抓着胳膊往路边拖走,她依旧扭动着身子朝后转着头,朝着王源所在的方向叫喊道:“那是王家二郎么?”
王源觉得甚是诧异,本来这种事多的是,在成都,在其他城市中,王源经常遇到这种跑出来叫着自己名字的百姓们。大多数时间王源选择无视而过。但眼前这妇人叫的是王家二郎这个称呼,这让王源觉得有些奇怪。
“带她来见我。”王源喝道。
两名亲卫只得又反方向半扶半拖着将那人带到了王源的马头前。
那妇人仰着头看着王源,眼中闪着异样的光,手指着马背上的王源叫道:“你真的是王家二郎么?”
王源点头道:“你是谁?我们认识么?”
那妇人一把扯下包裹着头发的头巾,露出满头乱蓬蓬如枯草一般的花白头发来,指着自己的脸叫道:“王家二郎,你不认识老身了么?我是永安坊的人啊。”
王源从那满是皱纹的模糊的脸庞的轮廓之中忽然认出了这张脸,惊声叫道:“文大娘?十字街买馎饦汤的文大娘么?”
那妇人连连点头,眼中涌出泪花来,大哭叫道:“是啊,是啊,王家二郎还没忘了老身。我是文大娘啊。”
王源跃下马背,上前扶起文大娘,端详着她那张早已面目全非的满是皱纹的苍老面孔,惊道:“文大娘,你怎地在此?怎地老成这副模样了?”
文大娘眼泪滚滚,苦笑着摇头道:“能活到今日就算不错了。这几年,一会儿官兵一会儿贼兵,折腾个没完没了。丈夫死啦,两个儿子死啦,儿媳妇……哎。铺子也开不成了。带着个十岁的孙儿天天东家要一口饭,西家求一口汤的。还能怎样?能挨到今日便不错啦。若不是因为这孙儿,我也早想死了算了。”
王源伸手扶着她的胳膊,低声道:“文大娘,你受苦了,乡亲们受苦了。”
文大娘忽然噗通跪在地上,双手作揖道:“王家二郎,你现在当了大官儿了,听说陛下都听你的了,你能不能告诉那些人,不要再打仗了,给我们百姓一条活路吧。我昨日听人说了,说你今日要进城来,一大早我便在这里等着你,便是想跟你说这句话。就是想问问,还打不打仗了?还拉不拉丁了?后面还能活人不?还能过日子不?若是还打的话,我回家带着我那孙儿一起跳护城河得了,省的再过一两年,他也被拉去当兵,和他阿爷阿叔祖父一样死在战场上。王家二郎,你给大娘个准话,咱们百姓还能活不?”
王源忙伸手搀扶文大娘起来,文大娘岂肯起身。不知何时,路旁街道上的百姓们也纷纷跪倒在地上,黑压压一直跪到了街道的尽头。文大娘的话便是他们的心里话,文大娘想问的便是他们想问的,文大娘家中的遭遇在这些百姓之家中实在普遍。所以,他们想知道这个答案。他们都知道,眼前这个王源是如今天下最有权势之人,他说的话是一定管用算数的。从他口中才能得到权威的答案。
今日之所以所有的百姓们顶风冒雪的来此,除了是因为王源在大唐的威名之外,也是出于一种恐惧。他们担心若不表现出恭敬和敬畏,王源也会和其他进城的人一样,逼得他们活不成。但同时,他们也想知道一个问题的答案。这个问题,刚才文大娘已经替他们问过了。
王源静静的看着眼前的情形,他心中的感受难以形容。面对这黑压压的跪倒在雪地中的百姓,那种绝望的情绪在周围弥漫着。但这绝望之中又有着生的渴望,有着对未来生活的期盼。就像眼前的文大娘,她所希望的便是抚养她的孙子平平安安的长大,那是她最后的生活目标,也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的希望之火。如她这般,天下千千万万在战乱中煎熬至今的百姓们,都抱着同样的想法。他们煎熬至今,便是希望有从这窒息之中出头的那日,早日战火平息,早日过上安静的日子。
王源俯身扶起文大娘,替她拍去肩膀上飘落的雪花,同时解下身后的披风替她披上。回过身来面对满街的百姓,沉声道:“乡亲父老们,你们都起来吧。我知道你们遭受了巨大的磨难,经历了太多的煎熬。不但是长安城中的你们,洛阳、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