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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仙芝摇头道:“婚礼很隆重,我知道你是照顾我高家的面子,这时候铺张豪奢的婚礼实在是不恰当,但你还是办了,我很满意。”
王源笑道:“那便好,但不知兄长因何愁眉不展?”
高仙芝道:“叛军即将发动进攻了。”
王源一愣道:“这么快?怎地没有消息给我?”
高仙芝道:“是我要他们压几日告诉你的。这几天是你和小七妹的大喜之日,我不想你为此烦忧。事实上我从岐州离开时,叛军开出长安的消息已经禀报了上来。现在已经四天过去了,我估摸着叛军已经抵达宁州庆州一带,就要进秦岭山口了。”
王源脑子飞速转动,伸手指蘸着茶水在桌案上画了一幅草草的地图,标明了陇右东边的地形和州府为位置,沉吟道:“应该是差不多到了山口。但不知兵马数量多少,谁人领军?”
高仙芝道:“安禄山显然是急于拿下剑南和陇右,本来我们估计叛军当有一个月的时间才会出动,但现在看来他们等不及了。正因如此,他们的兵力并不太多,新兵的招募还没完成,从长安出动的兵力只有二十余万人。领军的将领是新近被安禄山任命为龙威大元帅的史思明。”
王源微微点头道:“那么看来我们的好日子到头了,本想好好的陪陪墨颜过个新婚的,但现在看来,最多七八日我们便要动身了。”
高仙芝道:“是啊。要打大仗了。你准备好了么?”
王源哈哈大笑道:“兄长这话问的,我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天迟早要来的。倒是兄长,你准备好了么?”
高仙芝微笑道:“我时刻都准备好上阵打仗,在安西如此,现在亦如此。”
王源点头道:“那便好,咱们兄弟携手,该给安禄山些颜色瞧瞧了。话说我还没和他的兵马交过手,他这几个月时间可谓意气风发一帆风顺,怕是早已目空一切了。我打算给他个当头棒喝,叫他知道他的头顶上还有一片天挡着,他飞不起来。”
高仙芝笑道:“安禄山恐怕也是这么想你的,你这几年不也百战百胜?安禄山怕是也要憋着劲要教训你呢。”
王源哈哈大笑起来。笑毕,王源看着桌上即将干涸的水渍图形,忽然有些沉默,眉头也皱了起来。
高仙芝道:“怎么了?”
王源指着地图道:“我有一疑问。”
高仙芝微笑道:“哦?我正想说,我也有一个疑问,不知道你我的疑惑是否是同一处?”
王源道:“你先说。”
高仙芝道:“你先说。”
王源道:“拿纸笔来,各自写出,看看你我想得是不是同一件事。”
高仙芝大笑同意,取了纸笔来,两人各自在纸上写了一行字,在桌面上摊开之后,两人同时大笑起来。
王源写的是:进攻方向可疑。高仙芝写的是,何不直取剑南,而进兵陇右?两人果然是想到了一起。
高仙芝呵呵笑道:“看来你我是想到一起了。我接到军情禀报的时候心里边想到了这个问题。陛下在成都,朝廷在成都立足,安禄山的叛军为何多此一举派兵进攻陇右道?他大可直接挺进蜀地,直逼成都。只要攻下成都,岂非大事既定?”
王源点头道:“是的,直取成都乃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无论外围多少兵力,最终他都是要打到成都的。二十万大军扑向陇右,显然是舍近求远之举。”
高仙芝道:“可不可以这么想,是道路不畅的原因导致他们不得不从陇右进攻?”
王源摇头笑道:“我觉得不是这个原因。入蜀难,入陇右便容易么?秦岭大山横亘南北,虽然在入剑南的途中更有巴山横亘,但相较行军而言,难度其实相当。他的攻城器械和辎重物资若是穿不过巴山之间的栈道,那么也同样无法在陇右以东的秦岭山谷故道之中行进。这其中恐怕另有缘故。”
“你觉得是什么缘故?”高仙芝点头问道。
王源道:“或许我们是想多了,或许叛军就打算先攻陇右,再南下攻击成都。但我觉得,安禄山和史思明都是领军多年的将领,不至于见识如此浅薄。如果排除这种可能的话,那么原因可能只有一个。”
高仙芝微笑道:“咱们再各自再写一张纸,看看你我认为的原因是否相同。”
王源笑着答应,两人各自取了一张纸飞快的写下了几个字,两张纸合在一起时,纸上的字迹竟然一模一样都是四个大字:调虎离山。
两人再次相视大笑,均生惺惺相惜之感。
“此事有待求证,我想史思明定是放了个烟雾弹,而我们的斥候兵中招了。如果那前往陇右的并非是二十万主力兵马的话,那我们很有可能被打个措手不及。”王源道。
“我同意,所以明日我将立刻回陇右,弄清楚叛军的情报是否属实。然我担心时间上会来不及。就算正如我们所料的那般,那也要耽搁几天时间,我担心叛军会突然出现在通州合州城下。”
“兄长不用担心,暂且无需合兵,陇右道六万兵马兄长统帅防御庆州宁州一带。而剑南道的十万兵马便暂时留在通州一线。”
“然如此一来,若咱们判断有误的话,压力便大了。叛军主力攻击任何一面,压力都相当的大。”
“你那边的压力要大一些,若果真是二十万主力叛军进攻陇右道的话,你的六万兵马绝难抵挡。所以,一旦这种情形发生,我希望兄长立刻放弃宁州庆州,收缩至陇州一带,我会带兵驰援的。但我相信这种情形出现的可能极低,更有可能是叛军主力出现在巴山之西通州城下。”王源沉声道。
“那你的压力也不小,到时候我是否需要举兵来援?”高仙芝道。
王源摇头道:“不用,通州一线的州府城池经过加固,再说那里都是山岭之地,便于我伏击叛军。而兄长要做的便是击溃佯动陇右的叛军,因为他们的人数一定不多。击溃他们,挺进长安,才是釜底抽薪围魏救赵之策。就算你赶来救援。其实我们的兵力还是劣势。但若你能逼近长安,史思明必回兵去救,那形势便大大的逆转。”
“好一个围魏救赵,好,便这么定了。我在北,你在南。看看他们从何处冒头。”高仙芝呵呵笑道。
王源正要说话,便听廊下高墨颜的声音响起道:“夫君,阿兄,你们在里边么?”
高仙芝呵呵笑道:“女大不中留,这么会功夫都离不开了。”说罢扬声叫道:“在书房。”
房门推开,高墨颜捧着一只点心盒子进来,笑道:“二郎早晨没吃什么东西,午间又要喝酒,怕他伤身。所以我拿了点心让他垫垫胃。”
高仙芝笑道:“怎地变得如此贴心了?平日在家时也没见你这么上心过,有了丈夫便将阿兄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吧。”
高墨颜跺脚嗔道:“阿兄说的什么话?哪有对你不关心?你瞧,特意拿了你爱吃的松子饼来,你还这般取笑我。”
高仙芝哈哈大笑,拿起一只松子饼放入口中大嚼。之后又跟高墨颜说些要相夫教子尊敬王府上下人等,做个贤惠的女子之类的话。高墨颜连连点头,王源在旁就着茶水嚼着点心,心思却早飞到了局势上,脑海里想着的都是即将到来的大战之事,显得心不在焉。
第762章 块垒
叛军发动进攻的消息让偏安一隅的朝廷再次人心惶惶,经历了数月的颠沛和动荡之后,好不容易在成都落下脚来,各项事务也正步入正轨蒸蒸日上,朝廷官员们也正逐渐安心下来的时候,这个消息不啻于惊雷在头顶炸响,炸碎了很多人的安逸梦。
在成都这一个多月以来,很多逃到这里的贵胄高官们几乎已经忘了眼前的危局,他们已经开始将长安的那一套作风带到了成都。成都的街头也充斥着宝马香车,风月场所也人满为患。宴饮频繁,歌舞升平,吟诗作赋,附庸风雅。颇有一番“直把杭州作汴州”“商女不知亡国恨”的意思。当这个消息一公布,顿时这些人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了。
很多人跑到玄宗面前去询问朝廷的对策,玄宗自己都六神无主,又岂能给他们安慰?
三月二十日清晨,王源新婚的第三日,玄宗召集王源和高仙芝以及韦见素、房琯等朝中重臣在散花楼商议对策。说是商议,其实是问计于王源和高仙芝。因为眼下的局势,只能靠这两人之力了。
王源本打算私下里跟玄宗禀报此事,但玄宗执意召见,王源也不得不和高仙芝去散花楼见驾,为此本来今日上午便要动身的高仙芝不得不推迟了前往陇右的行程。
散花楼一层大厅之中,临时布置的临朝之所中,玄宗面带愁容,韦见素和房琯也是眉头紧皱,显然他们都已经慌了神了。王源其实很能理解他们的心情。这些人都如惊弓之鸟一般,特别是玄宗,在经历不起一次另外的逃离了。如果这一次被叛军攻陷剑南陇右之地,怕是要跑到安西才能立足了。堂堂大唐皇帝若最后沦落到安西之地,很大的可能是失去中原江山,成为安西周边的西域小国的一员,那恐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了。
特别是这个房琯,他的神情不仅仅是忧虑,还带着一种不善。最近王源经常在房琯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特别是看到自己的时候,房琯都是这种好像自己欠了他多少钱不还一般的死鱼表情。王源对此其实并不太在意,想来或许是这段时间自己拒绝了房琯的一些提议所致。
不过说起这个房琯,王源略觉失望。之前风评不错的房琯最近的表现让王源有些不能接受。此人正事不做,倒是围绕着一些狗比倒灶的事情做文章,说不出是给人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而且这段时间此人和玄宗走得很近,几乎每次王源去见玄宗,这个房琯总是在玄宗身旁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干些什么。
王源倒也并不在意这些,有人陪着玄宗倒也是件好事,免得玄宗有事没事的都要召见自己和自己说话。而王源越来越发现自己和玄宗之间没什么共同语言。谈谈诗文说说闲话倒也无妨,一旦涉及到正事,总有一种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感觉。房琯既然愿意陪着玄宗,自己倒也乐的脱身。
“王源,高仙芝,二位爱卿对此次叛军进攻可有良策么?眼下人心浮动,朕也心中难安,就希望两位能够给朝廷一个定心丸,稳定住眼下的局势了。”
玄宗殷切的看着王源和高仙芝,神情中满是诚恳和期待。这种表情王源见的多了,每到危难之时,玄宗都会露出这种诚恳期盼的神情,而大多数臣子总是被他这样的神情所打动,生出要为他赴死的决心。而一旦危机过后,玄宗便又是另外一幅嘴脸。王源现在已经学会了揣摩玄宗的内心而无视他的表面文章了。
“陛下不必惊慌。当陛下来到成都的那一天,安禄山的叛军的到来便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眼下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发生了而已,陛下大可无需紧张。我和高元帅已经有了定计,陛下放心便是。”王源沉声道。
“那就好,那就好,有了定计就好。那朕便放心了。话说两位相国和诸位大臣都心里没底,可否将退敌之计说一说。朕和两位相国也好安抚大臣们。”玄宗探身道。
王源和高仙芝对视了一眼,高仙芝拱手道:“陛下,退敌之计乃是机密,不好提前透露。陛下相信臣等,此番必将给予叛军迎头重击便是。”
玄宗哦了一声点头道:“这样啊,那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