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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陛下此举明显是要惹起纷争的,明眼人都知道当初房琯之死貌似是因为私自动用了王源大军的粮饷。但其实谁都知道那根本不是粮饷的问题,而是房琯意图重建禁军触怒了王源。而现在,陛下此举显然是那件事的后续。
当然,玄宗此举本无可指谪。作为大唐皇帝,他的任命合情合理合法,他有这个权力。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此时的大唐朝廷,王源一家独大,手握重兵,又是大唐平叛的希望。陛下在此时这么做,显然会引起王源的不满。在众人的印象里,虽然王源这个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出格之举。但在房琯之事以后,那句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话便成为所有人心头的烙印,怎么也挥之不去了。陛下似乎也觉得自己被王源所控制,所以急于破局以制衡王源,所以才有这样的举动。但对大局而言,此事或引发局势动荡,似乎是不智之举。
很多人对玄宗的行为表示理解,朝中有权臣坐大,陛下岂能安稳。但更多的人对玄宗的行为很是失望,陛下此举实在是不合时宜,在平叛的节骨眼上,陛下此举会引发未知的动荡,这是对大唐江山社稷不负责任的。大唐到了如今的地步,陛下还不能为了大局隐忍,恐怕难称圣明之君了。而且种种迹象表明,王源虽然权势熏天,但此人的作为并无多少出格之处,也未见他有什么忤逆之举。从马嵬坡的及时救驾,到朝廷如今的安顿和平叛局势的逆转,都是王源的功劳。若不是王源力挽狂澜,此时大唐朝廷恐怕早已支离破碎,陛下和群臣怕是也早已逃往西域小国,处境尴尬了。
对于一个对朝廷有着如此巨大功劳,而且并无什么出格的忤逆举动的人,陛下的猜忌之心未免太强了些,行事未免太欠考虑了些。
所以,自从得知王源将要回到成都的消息后,朝廷上下官员都有些忧心忡忡。他们担心这一次王源的回来会掀起一场巨大的风雨,甚至有可能将朝廷彻底摧毁。陛下那里已经是意气用事了,若是王源再意气用事恼怒陛下的举动,发生什么事情还真是不可预料。
午后的阳光里,远处腾起的烟尘如黄金粉末一般烁烁闪光。尘土之下,蹄声隆隆传来。一行数百骑由远及近,出现在众官员的视野里。
“来了,哈哈。”老将军李宓大声笑着叫道。
除了他脸上是发自内心的开心之外,其余的官员脸上的肌肉都抖了一抖。王源来了,未知的风暴终于要来临了。
王源一袭黑马,身上的金黄色盔甲醒目耀眼,黑丝绒的披风在空中飞扬。大黑马直冲到吊桥之前数步才昂首而立,稀溜溜鸣叫停步。尘土迷住了众人的眼睛,待他们能看清景象时,王源已经微笑着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韦左相,李宓将军,各位同僚,别来无恙啊。”王源呵呵拱手笑道。
众官员纷纷拱手上前行礼,口中叫道:“下官等恭迎相国归来。”
王源撩起披风潇洒的往后一摆,笑道:“怎敢有劳诸位在此迎候?岂不耽误各位的宝贵时光么?”
韦见素忙上前笑道:“相国说哪里话来,相国在前方辛劳平叛,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等无论如何也是要来迎接的。不仅我们来了,陛下都委托了寿王殿下代替他前来迎接呢。”
韦见素朝身后的吊桥上一指,王源这才看见寿王李瑁站在人群后方,朕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见韦见素指点,李瑁的脸上挤出笑容来上前拱手道:“本王奉父皇之命前来迎接王相国归来。”
王源微笑还礼道:“陛下有心了,王爷有劳了。”
李瑁沉声道:“应该的,王相国劳苦功高,理应如此。”
王源微笑点头,身边李宓的大叫声已经响了起来:“你莫非便是孤守平原城九个月的颜太守么?”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李宓正盯着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猛瞧。朝臣中不少都认识颜真卿,只是颜真卿离京数年,又经历了数月苦守平原早已不是原本那个面目丰润身材微胖的样子,此刻已经是面目清瘦满脸风霜的苍老之态,但细细一看,还是立刻便认出来了。
“这一位便是李宓李老将军吧,久仰大名。这段时间听了相国谈及李老将军当年平定南诏讨伐吐蕃时的事迹,颜某甚是敬佩。今日终于得见真容了。”颜真卿微笑着拱手道。
“果真是颜太守,哈哈哈,厉害厉害。守住了平原城九个月,这可真是了不起。改日好好的讨教一番,听听颜太守的故事。”李宓拱手笑道。
颜真卿微笑道:“惭愧惭愧,若非相国率军救援,颜某早已死在平原城了。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快便传到成都了,消息传得还真是快。”
“那还用说么?王相国三千骑兵横扫叛军腹地的事迹早已传遍各地,成都城中二十多天前便已经知晓了。当真教人不可思议。颜太守,有礼了。”韦见素哈哈笑着上前行礼。
众官员也纷纷上前见礼,对颜真卿的事迹他们早已知晓,众人心中也都敬佩不已。王源冷眼旁观,寿王李瑁倒是拢手不动,还是颜真卿上前行礼,他才微微的还了一礼。
众人又向丰王李珙行礼,闹哄哄的忙作一团。李珙难得遇到这样的礼遇,笑的合不拢嘴,不断的拱手还礼,神态甚是骄傲的很。因为所有这些大臣们口中所言的敬佩之事他都亲身经历,都是其中的一份子,自然也感受到了成功的自豪感。
李瑁在旁冷目旁观,直到李珙得意洋洋的来到他面前行礼时,他才淡淡的道:“二十六弟,这次你可风光了啊,听说这一趟干了不少大事是么?”
“见过十八哥,倒也没做什么事情,只是跟着王元帅出生入死,在十万叛军的围追堵截之下在叛军腹地兜了一圈而已。倒是比在成都这里窝着无所事事,天天想些没用的事情要好的多。起码我还亲手杀了几十个叛贼,为我大唐尽了些力。”
李珙话中带着刺,李瑁焉能听不出来,这明显就是讽刺自己无所事事,天天算计别人。李瑁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李珙并不在意他的感受,依旧得意洋洋的道:“当中发生了好多的趣事呢,改日跟十八哥和诸位兄长相聚时跟你们详细的说一说。嘿,可真是精彩的很。对了,父皇身子还好么?”
李瑁淡淡道:“父皇龙体康健,你马上就要见到他了,见了面不就知道了么?”
李珙点头笑道:“说的也是,父皇一定等不及要见我了,怕是一会儿便要召见了。呵呵,我要给他老人家好好磕几个响头,弥补我这数月未能尽孝之过了。”
“那是应该的,父皇见了你定是欢喜的紧了。”李瑁冷冷道。
第887章 团圆
一行人进得城来,王源却并没有直接去散花楼见驾。虽然王源知道,此刻玄宗肯定在散花楼等着自己去见觐见,但王源却并不想仓促去见他。在见玄宗之前,王源更想见的却是自己的家人。
在通向散花楼的大道口王源停住了脚步,拱手对颜真卿道:“颜太守,陛下一定等着见召见你,我想你先去馆驿安顿,沐浴更衣后便去见驾吧。这几日你且在馆驿安顿,容后我会命人给你安排住处。”
颜真卿忙道:“遵王相国之命。让相国费心了。”
王源微微一笑,转头对身旁的韦见素道:“韦左相,颜太守见驾之事便烦劳你通禀安排一下了。”
韦见素愕然道:“相国你这是打算去哪儿?相国不去见驾么?陛下一定等着见相国呢。”
王源微笑摇头道:“本相一身的风尘,身子也疲倦的很。此刻见驾颇多不敬,故而本相还是决定稍后去见陛下的好。此刻我最想做的事是,立刻回府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服恢复一下精力。”
韦见素皱眉道:“可是……”
王源皱眉摆手道:“没什么可是的,我这快一年时间,和家人团聚不过数日,难不成我回来想回府歇息片刻都不成么?若有人对此不满,便请他亲自到我面前来说便是。”
韦见素愕然住口,周围的官员们也都不敢出声。王相国这话意有所指,谁会对此不满?等着见王源的可不是自己这些人,只有陛下等着见他。王相国的话显然是说给陛下去听了。
“好吧,相国舟车劳顿,先去歇息一番回府见见家人也是应该的。对了,我等同僚商议了,今晚在张仪楼备下薄酒,想给相国接风洗尘。还请相国赏光莅临。”
王源哈哈笑道:“接风洗尘么?心意我领了,不过却是不必了。严冬将至,上下物资匮乏,均需节俭从事。咱们为官者此刻更要以身作则,不可铺张浪费。要知道一座酒席折算米粮和供上百百姓饱食一顿。韦左相,咱们要精打细算才是。”
韦见素忙拱手道:“相国教训的是,是下官考虑不周。”
王源呵呵笑道:“罢了,这些事稍后我需找你详谈,还有很多事需要和你以及诸位同僚商议。而现在,我却是没心思来说这些。诸位同僚,告辞告辞,咱们稍后再见。”
众官员躬身拱手,口中纷纷道:“王相国好走,下官等恭送相国。”
王源一摆手,赵青牵过马匹来,王源和众亲卫纷纷上马,马鞭啪啪作响,数百骑沿着长街飞驰而去,片刻后消失不见。众官员在原地拱手,待王源等人的背影消失不见,这才纷纷收回目光。所有人的心中均忧心忡忡。王相国回成都连陛下都不见,却直接回复和家人团聚去了,这摆明是要闹事了。虽然一开始就知道此次王源回来必会有一番纷争,但没想到王相国进城没盏茶功夫这一切便开始了。陛下若是得知王源径直回府了,恐怕要气的吹胡子瞪眼了。真不知如何是好。
“好大的架子,连陛下都不见,这王源将自己看做什么了?难不成要陛下亲自去他府中去见他么?”一人冷冷道。
众官员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原来说话的是李瑁。
“寿王殿下,莫要这样说话。王相国他……”韦见素忙道。
“怎么?我说错了么?这王源未免太失体统了。父皇还在散花楼等着他觐见,他便就这般扬长而去了。你们这些人,还是不是我大唐的官员?王源如此,你们竟无一人有言语劝阻。你们所食之俸是我大唐的俸禄,当的是我大唐的差事,可不是他王源的。”李瑁冷声喝道。
众官员面面相觑,大家并不想跟李瑁争执。这李瑁自从来了成都像是变了个人一般,以前的李瑁性格懦弱,如今却是有些强横和跋扈之嫌了。众人知道,现在的李瑁深得陛下欢心,很有可能是将来太子的人选,所以也没人想去得罪他。
“寿王殿下,此言不妥。”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众官员一愣,谁这么不识相,这时候去和寿王理论,这不是要惹得李瑁叽歪半天么?再看时,却发现说话的竟然是颜真卿。众人不禁愕然,这颜真卿看来是摸不清路数,贸然发话掺和其中,未免显得有些冒失,寿王也定会有一番训斥了。
果然,李瑁瞪着颜真卿道:“颜太守,本王说的有错么?王相国的行为你认为合适么?”
颜真卿拱手沉声道:“寿王殿下,且不轮王相国此举是否合宜,但面对一个为大唐出生入死鞠躬尽瘁的功臣,寿王殿下刚才的那番话却是极不合适的。众所周知,王相国乃我大唐功勋之臣。当年平南诏讨伐吐蕃的功劳暂且不谈,光是这一年多时间,我大唐陡生剧变,王相国几乎是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