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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身为大唐豪族崔家的长孙女,她的身份高贵无比,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和崔家攀亲。但已经快双十年华的崔若瑂却从未和任何一个男子有过这样的接触,从未对任何对自己仰慕的男子高看一眼。
父兄不止一次的要强行给自己定下婚事,选择的对象自然也是江南豪族之家的贵介公子。有的也人才风流,名声不差。但崔若瑂总是觉得一个从没见过面,从没接触过的男子共渡一生是件不可思议之事。好在自己的爷爷崔道远对她爱若珍宝,不愿违背她的意愿,所以父兄们的强迫倒也没有什么作用。
久而久之,人们便传出各种流言,说崔家的大小姐恐是石女这些难听的话来。而现在,不知道崔家上下和所有关注她的那些人知道此刻自己正和一个相识了仅仅两日的男子共乘一骑,而且是以一种极为羞人的姿势紧紧的拥抱在一起,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崔若瑂一路上不知道偷眼瞧了王源多少次,这个青年有着俊美坚毅的面庞,有着匀称健硕的身材。更重要的是,他的一言一行有着谜一样的吸引力。虽然是个小小的校尉,但是他身上散发出的自信倒像是个领军的大将军一般。他既风趣又守礼,既大胆又节制,说话行事有条有理,根本不像是个行伍出身的粗鄙之人。
总之,第一次有人在崔若瑂的心中起了异样的波澜。第一次有人让崔若瑂觉得,原来男人的胸口是这般的温暖,这般让人迷醉。
“那是扬州城么?”王源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正埋首在王源怀中似睡非睡的崔若瑂忙坐直了身子。但见前方远处,朦胧的月色之下,一片灯火璀璨,绚烂迷离。
“是的,那里便是扬州了。”崔若瑂低声道。
王源皱眉看着周围的地形,沉声道:“大运河是穿城而过么?怎地直奔扬州便去了。”
崔若瑂道:“是的,大运河正是穿城而过,扬州被分为东西两城。城门建于运河之侧。东西分流水道形成护城河,于南城交汇注入长江。”
王源更是皱起了眉头:“这样的话,叛军的船队岂非可以直接从运河河道上攻击北城门了。而且这运河两侧地势平坦,也不利于夹击他们。这地势可太不利了。”
崔若瑂轻声道:“我不懂地势,不过扬州城确实城内高城外低平。城池建在蜀岗之上,据说是当年为了防止大江泛滥之故。怎么?这地势很不利于防御么?”
王源摇了摇头道:“倒也不是不利于防御,而是叛军七八万之众,若是完全靠防守城池,那是不明智的。最好有合适的地形在城外给予重创。罢了,还是进城后和城中官员商议而决吧。此刻也不必太操心了。”
崔若瑂点头应了。马儿在月色中继续往前,越是接近扬州城,官道也是宽阔。从土石官道已经变成了青砖铺地的平整宽阔的大道。道路两旁树木葱郁,黑魆魆的连绵起伏不尽。运河河道渐宽至数十丈,水深渐弱,显然已经是极为平缓的水流了。
随着马儿的前行,前方那座灯火辉煌的城池越来越近,五彩的灯火像是梦幻一般照亮了城北的雄伟城楼。那座繁华如梦,无数人梦想中的城市就在眼前了。
高大的扬州北城门临水而立,大运河像一条莽莽巨龙从城门东侧钻入城中。王源也看不清城北的防御格局,因为天色太过昏暗。再加上现在要做的是赶紧进城去,倒也暂时来不及考察扬州北城的防御体系和地形。
两人一骑缓缓抵近城门口,远远看见城门紧紧的关闭着。城头上倒是风灯摇弋,似乎有不少人影在晃动。
“怎么回事?现在才二更天左右,扬州城三更之前可是不闭城门的。怎么现在就已经城门紧闭了。”崔若瑂觉得有些奇怪。
王源明白,扬州这样的城池处于水路交通要道,来往货物商贾多如牛毛,又是一座极为繁华的城池,晚上很晚关城门也是情理之中。
“或许是得到了叛军将至的消息了吧。”王源低声道。
“也许是吧,咱们靠近些叫开城门吧。”崔若瑂轻声道。
王源点头,催马缓缓靠近城门前,忽然间,风灯摇弋的城头上一阵鸹噪之声,还没等王源开口叫喊,城头上便“嗖嗖嗖”的射下数支羽箭来。那些箭支“噗噗噗”射在王源的马头两旁,显然并非是要射杀人,而是警告之意。果然,箭支射下,城头传来守军的大声呵斥。
“什么人?半夜三更鬼鬼祟祟的作甚?快快离开,否则射杀无赦。”
王源勒马仰头朝着城头喊道:“请你们打开城门,我们要进城去。”
“进城?扬州府衙有令,即日起日落时分关闭城门,日出时方可进城。晚间一律不准进城,快快离开,否则可莫怪我们不客气了。”城头士兵喝道。
王源皱眉还待再和他们商量,却听崔若瑂轻声道:“我来叫他们开城吧。”
崔若瑂说罢,从王源怀中跳下马来,慢慢的向前走了几步,让自己暴露在城头洒下的灯光之中,娇声叫道:“城头的将军们,我们是扬州城的居民,因事耽搁了,所以进城晚了。还请你们通融则个。”
“那可不成?规矩就是规矩,命令就是命令,谁知道你们是什么人?我们可不管。快快离开,再不走,我们可真的不客气了。”城头守军叫道。
王源忍不住笑了一声,原来崔家大小姐出面也并不管用。崔若瑂听到了王源的笑声,回过头来瞪了王源一眼,转身过去朗声朝城头叫道:“城头那一位将军守城?是王有道还是钱高志还是曾国忠当值?”
城头上静默了片刻,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城头传来:“本人曾国忠,你是哪一位?怎知我扬州守城将军的姓名?”
崔若瑂朗声道:“原来是曾国忠将军,我是崔家的崔若瑂,从北边的楚州赶回扬州,烦请曾将军开城门放我进城。若曾将军为难的话,便烦请你去通禀一声沈太守,问他准不准许开城门放我进城。我可以等。”
“哎呀,卑职该死,原来是崔大小姐回城。卑职当真瞎了眼,怎么敢把崔大小姐堵在了城门口,您进城还用去禀报太守么?来人,快开城门,快开城门。请崔大小姐进城。”城头守将大声叫道。
城头上一阵忙乱,片刻后吊桥缓缓放下,厚重的城门也缓缓的打开来。崔若瑂回头看了一眼王源,王源在马上朝她挑起了大指。可以想象,崔家的势力在扬州城如何庞大,连崔若瑂这样的崔家大小姐,对扬州城守城的军官都如数家珍。可见崔家平日和扬州城的官员们之间的联系有多么紧密了。
崔若瑂缓步走上吊桥,王源也下了马牵着马跟在她身后,但见城门洞中数十名士兵提着灯笼出来。一名身材矮胖的头目模样的将领笑容可掬的快步上前来,朝着崔若瑂躬身行礼。
“崔大小姐,卑职这可瞎了眼了,您可莫要生气。今日刚刚接到的命令,说叛军往南边打来,所以早早便关了城门。刚才城头那几个狗东西瞎了眼,居然没认出崔大小姐来,还往下射了几箭。还好没有伤着大小姐,不然我们这些人全部掉了脑袋,也抵不住大小姐一根毫毛。”
崔若瑂回礼道:“曾将军不要这么说,你们也是公务在身。叛军确实已经快到扬州了,严防城池也是应该的。再说我穿了男装,你们没认出来也是情有可原。”
那名叫曾国忠的守将兀自连声告罪,脸上的笑容堆在一起,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显然因为刚才没认出来是崔家大小姐的身份而极为惶恐。
“大小姐大人大量,快请进城。听说崔家老爷子今日抵达了扬州,崔大小姐替卑职传达对老爷子的问候。改日有幸,卑职当去拜访他老人家。”
“爷爷也来扬州了?这可太好了。”崔若瑂惊喜道。
“是啊,听说是今日傍晚抵达的,卑职也没去拜见,实在是失礼的很。”曾国忠陪笑道。
崔若瑂微笑点头,回身招呼王源道:“快,咱们快进城。我爷爷也来扬州了,这下好了。他老人家来了,必是为了守住扬州而来。我替你去引见他。”
王源微笑道:“那可太好了,看来消息确实已经完全传到这里了。”
崔若瑂点头道:“上马上马,走回去太久,咱们还是骑马走的好。”
王源点头,飞身上了马匹,伸手搂着崔若瑂的腰身将她抱上马背,这回不好坐在身前,便让她坐在身后。王源一催马,两人沿着城内灯火辉煌的大道飞驰而去。
城门口曾国忠和几十名兵士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半晌后,曾国忠才咽着吐沫道:“那小子是谁?怎地跟崔家大小姐如此亲近?”
“不认识,不清楚。”众士兵摇头如拨浪鼓。
“看装束不过是个普通的士兵罢了。这小子他娘的走了桃花运了么?崔家大小姐怎地看上了个普通士兵了?这可不是笑话么?崔家大小姐可是多少富贵高官之家的公子哥儿们都想攀亲的对象,怎地居然和一个普通的小子打的火热?”曾国忠呆呆道。
“曾将军,崔家的事操心作甚?崔家大小姐的事更不是咱们操心的事儿。再说,您跟我们说这些,我们也一屁不通啊。您不是和崔家有交情么?明日去问问不就是了?”士兵们一边关城门一边道。
“说的轻巧,我去问崔家人?我倒是认识他们,他们谁搭理我啊?”曾国忠怫然道。
“刚才将军不还说什么崔家老爷子来了,你还要去拜访什么的么?难道这还不算和崔家有交情?”
“呸,老子就是那么一说,给自己脸上贴金罢了。崔家老爷子是我能见到的?咱们沈太守要见他还要看人家的心情。”曾国忠翻着白眼道。
士兵们窃笑不已,自家这位曾副将倒也实诚,给自己脸上贴金的真心话都说出来了。
曾国忠骂道:“笑个叼毛。刚才你们这帮孙子差点射到了崔家大小姐,回头找你们算账。要是擦伤了她一根毫毛,你们的脑袋全部砍下来都不够抵账的。快关城门,拉起吊桥来。都给我眼睛放亮些,叛军要来攻扬州了,都精神些。”
……
一骑两人沿着扬州城宽阔的大街上奔行,王源放眼四顾,但见两旁的街市彩灯如昼华美无限。虽然已经是深夜,但街上的行人依旧不少。夜市的摊贩还在做生意,小吃摊上冒着白气和香味。街道两旁不少店铺中还明火彻亮,几处精美的楼宇挂满了红灯笼,从里边传来丝竹之乐,传来男人的喧哗和女子的嬉笑之声。整座扬州城就如同一座不夜之城一般。
王源还是第一次真正领略到大唐南方繁华城池的景象。说来惭愧,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六年了,王源的活动轨迹只在北方的城池之中。虽然长安是比大唐任何一座城池都要庞大数倍的城市,但长安的繁华是圈养之下的繁华。一到夜晚,那里便是一座巨大的监狱,如扬州城这般自由自在的夜生活,那是想也别想的。所以那样的生活是一种沉重的受禁锢的生活。是失去大部分自由的生活。
成都虽然比长安要好些,但和扬州比起来却是小巫见大巫。虽然王源在成都这几年,废除了夜禁和民坊的一些制度,让成都的夜生活也变得丰富了起来。但和南方城池这种繁盛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成都和京城的百姓们或许是因为被禁锢太久,即便给他们自由的空间,他们恐怕也是难以很快的信任。他们就像是胆小的鸟儿们一般,一到夜晚便下意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