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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耀祖忙讪讪放下酒杯道:“二叔三叔,爷爷和我爹是什么意思啊,这么大好的机会怎能不抓住?咱们崔家不是要回归朝堂之上,不是要复兴祖业么?怎地事到临头却不敢动手了?谁都知道这王源是当今陛下的眼中钉肉中刺,我崔家这时候帮陛下除了这祸害,陛下还不开心死了。陛下一高兴,咱们崔家岂有不飞黄腾达的?我可是做梦都想当官的。”
崔元平叹道:“耀祖啊,我们何尝不是如此想?当官不当官倒也罢了,但这可是让我崔家再回朝堂,成为大唐第一豪族的绝好机会呢。陛下虽然给我们崔家下了旨意,要和我崔家联姻。给我们崔家极大的恩遇。但我崔家若无大功于朝廷,将来也在朝堂站不住脚啊。杀王源正是一件天大的功劳,陛下要我崔家募兵北上,不就是要替他对付王源么?现在王源送上门来了,却又不让动手了。这算怎么回事?非但不准动手,你爷爷还说,咱们要礼遇王源,不要得罪他。叫我说,干脆将若瑂送给王源当礼物罢了,咱们崔家也不要和皇家联姻了,将来大伙儿等着被陛下砍头吧。”
崔耀祖跺脚道:“二叔三叔,这个道理你们怎么不跟爷爷说清楚?”
“谁说没说?说了无用啊。你爷爷铁了心不让动手,你爹爹在旁一声不吭唯唯诺诺,我们有什么法子?”崔元戎道。
“那难道就这么算了不成?”崔耀祖叫道。
崔元平轻声道:“耀祖,你也不要着急。我和你三叔正是因为此事来找你商议的,毕竟你是未来崔家家主,崔家的未来在你手里。此事你要拿出未来家主的担当来。你爹行事犹豫,但你便不同了。这件事还需跟你商议决定。”
崔耀祖皱眉不语。崔元平继续道:“我和你三叔想了很久,我们都决定要动手,不管老爷子同不同意,不管你爹反不反对。这事儿也是要干的。这是为了我崔家的未来着想,就算是要被老爷子家法处置,我们也认了。我和你三叔宁愿被老爷子家法打死,也绝不容这么好的机会从眼前溜走。决不能将来让陛下因为此事灭了我们全族。这时候我崔家总要有人出面的。”
崔耀祖怔怔道:“二叔三叔,你们当真动手么?爷爷要是用家法,那可是要死人的。爷爷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
崔元平点头道:“是的,为了崔家的将来,我们认了。”
崔元戎也道:“我们不怕,我们为崔家的将来就算被打杀了也不打紧。耀祖,你是崔家未来家主,到时候你既是国舅又要在朝中当大官的时候,莫忘了提携你的堂兄弟们。也莫忘了你的两位叔叔今日做出的牺牲。这件事你知道便可,但你便不要参与其中了,便装作不知便是。”
崔耀祖热血上涌道:“二叔三叔,你们都有此担当,耀祖怎能置身事外?这事儿我去做比较合适,爷爷绝不会用家法打杀了我的,我可是我爹的独苗儿,崔家未来的接班人。”
崔元平眼中的喜色一闪而过,眉头紧皱道:“不成不成,这事儿怎么能让你出面?我和你三叔去做便好。”
崔元戎也道:“是啊,耀祖你不要冲动,再说你未必能杀的了王源,听说这家伙有所戒备了呢。”
崔耀祖跳起来道:“什么?他孤身一人在我崔家的地盘,我却杀不了他?他便是三头六臂,我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宰了他。他不是要搬到杨花楼么?我带人趁他睡着了时候连人带楼烧成焦炭,瞧他活的成活不成?”
崔元平缓缓点头道:“这倒是好办法,事后便说是走了水了。老爷子即便怀疑也毫无证据。还是耀祖脑子好使,比我们的主意好多了,我们还打算在街上直接阻杀呢。”
崔耀祖摆手道:“那是什么办法?那岂不闹得沸反盈天,那厮有匹宝马,他若逃走,你们甚至未必能追的上他。”
“是啊是啊,还是耀祖的法子好。三弟,我觉得耀祖说的颇有道理,耀祖即便事情败露了,老爷子也不会拿他怎么样。更何况耀祖的办法可靠的多。要不便让耀祖去办?我们在旁协助?”崔元平道。
“好是好,可是本来是我们要做的事,怎么让耀祖去做了,这可有点不太好。耀祖,还是二叔三叔去办吧。我们还是不想你去冒险。觉得不太妥当。”崔元戎皱眉道。
崔耀祖摆手道:“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我已经决定了。这王源我叫他活不过今晚。他不是在城头和那些兵士们喝酒么?叫他多喝些,晚上睡得死死的,我便一把火把他烧成焦炭。”
……
初更时分,北城的宴席结束了。宴席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因为明日可能便要迎来残酷的战事,所以这场最后的狂欢当然需要有所节制。总不能众人都喝的烂醉如泥,次日一个个手酸脚软昏头昏脑无法作战吧。
王源也喝了不少酒,但只到微醺,远没到醉酒的地步。带着微醺之意,王源下了城墙。夜风虽依旧寒冷,但吹在发烫的脸上,却有着一丝清凉的惬意。
王源上了马,沿着城门广场通向的街道缓缓行去。来到路口时,王源下意识的朝路边的暗影处瞧了几眼。王源心中希望还能看到那辆停在路边的马车,看到崔若瑂坐在马车里朝自己微笑。然而路旁空无一物,几盏昏黄的风灯在街道旁的店铺门口随风轻轻的摇摆着,将树木的影子拉到长长的,投射在街道上。
王源心中微微的失落,但很快便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否认自己对崔若瑂是有好感的,崔若瑂对自己似乎也有那么点意思,但那又如何?崔氏和自己敌我不明,也许将来便是帮着李瑁对付自己的敌人,那么自己和崔若瑂只间恐怕也仅限于这几日的缘分了。而且即便崔氏不是自己的敌人,自己家中已有众多娇妻美妾,想要纳崔家的贵女为妾,那也是不可能的。崔家怎会允许家族中的女子与人为妾室,所以这注定是无言的结局。
眼下自己要集中精力做的事便是要全力守住扬州,拖到神策军到来之时,将叛军彻底歼灭,平息这场旷日持久的叛乱。至于和崔若瑂之间的这一些小小的波澜,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趁着相互之间还没达到更深一步的境地之前,早早的挣脱这段微妙吸引为好。
走过北街数百步的距离,一条幽暗的横街通向西首。王源拨转马头上了横街之中。这条横街幽暗寂静,街道狭窄,路旁树木高大,没有叶子的树枝一根根犹如利箭般插向天空,树枝浓密,同样将朦胧的月色和路旁风灯的光线阻断,让这条街道变得颇为有些阴森。
今日上午,崔家管家来城北告诉自己,说自己住在崔家距离北城甚远,而且住在客房之中也甚是简陋不恭,所以腾出了崔家在北城横街尽头的杨花楼给自己居住。王源当然是没什么意见,虽然感觉有些怪怪的,但王源并没有多想。或许正是因为自己和崔家大小姐接触的太多的缘故,崔家人不想出什么纰漏,故而让自己搬出崔家大宅。否则为何从上午开始,崔若瑂便再没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了呢?
马蹄清脆的敲打着砖石街道,街道上空无一人。行了不久,前方的街道尽头,一座挂着红灯笼的宅院出现在了眼前。王源上午和崔家的管家来了一趟,知道那便是杨花楼,于是催动马匹快速来到宅院前。门内有看门人听到动静,吱呀一声小门打开,露出了一张阴暗的面孔来,一看到王源,顿时那张脸上堆起了笑意。
“呀,是王校尉回来了,您稍候,小人这便给您开门。”
王源微笑点头,翻身下马来牵马走到门口,大门哐当打开,一名身材瘦削的仆役躬身出了门,从王源手中牵过了马儿,赔笑道:“王校尉请进,小的去拴马,一会儿便来替您引路。”
“有劳了。”王源点点头走进院子里。这杨花楼其实便是一座园林。一座四面围墙圈起来的大院子,里边有一方池塘,池塘边遍植杨柳,几处亭台假山点缀其间。一座三层小楼便是这庭院里的唯一的建筑,小楼雕梁画栋,倒也颇为精致。白日里来时,管家崔七曾介绍了这杨花楼的得名,原来得名于庭院楼畔前后池塘周围种植的百余棵杨柳。据说每年春三月之后,杨花吐絮,随风飘舞,宛如漫天的大雪一般,景色甚是美妙。故而此处得名为杨花楼。这里本是崔家孙少爷崔耀祖读书居住之所,这次是崔耀祖特意腾出来给自己居住的。
夜晚光线暗淡,庭院里的景色也看不清楚,只是在楼前昏暗的灯光照耀下,影影绰绰的可以看到庭院中假山的黑影张牙舞爪,柳树的轮廓模模糊糊,枝条在风中舞动,颇有些鬼魅之感。
“王校尉请随小人来,您的住处在三楼。新换的床单棉被,希望你好好的睡一觉,明日带着我们扬州兵马打一场大胜仗。”看门的仆役提着一柄灯笼摇摇晃晃的走来,笑眯眯的道。
王源笑道:“怎么?这杨花楼中只有你一人么?”
那仆役忙道:“是啊,本来有七八个,但都是耀祖少爷的贴身奴婢,都跟着去伺候了。小人就是个看门的,所以便被管家吩咐着留下伺候您。王校尉放心,小人手脚挺麻利的,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小人定伺候的妥妥当当的便是。”
王源笑道:“我只是这么一问罢了。上楼吧,我有些困了。”
“好好,请随小人来。”仆役连声应了,打着灯笼头前引路,两人沿着假山林木之间的小径很快便来到了杨花楼前。那仆役推开了楼门,引着王源沿着厅侧的楼梯一步步的往楼上行去,不久后便到了三楼上,仆役引王源进了一间屋子,点起了烛台。
“就是这里了,您瞧还满意么?”仆役笑道。
王源看了看屋子里的摆设,果然是华贵无比。里外各有一间,以珠帘门相通。置身在的这间外屋显然是读书休息之处。墙角摆着精美的家具。桌椅书案一应俱全,看得出都是名贵的木料所造。屋子中间摆着一个长几,长几上还有一具古琴摆在上面。
拨开珠帘行到里边,里屋更是华贵,地上铺着地毯,墙上挂着几幅字画,看上去也不像是赝品。宽大的牙床上铺着素花的松软被褥,干干净净,叠的整整齐齐。屋子的角落处一盆盛开的梅花正静静的绽放,满室都是淡淡的香味。
第958章 长夜(二)
“这屋子倒像是女子的闺房一般。”王源打趣道。
“好眼力。”那仆役挑指赞道:“这间屋子原来是我们崔家大小姐住着的,大小姐春天里也喜欢来这里住几日看杨花。不过这两三年杨花楼给孙少爷住着,大小姐便不再来了。只是这屋子还保留着,以防大小姐还来住。”
王源哦了一声微微点头。一听仆役提及崔若瑂,王源的脑海里便闪现出崔若瑂明眸善睐的绝美面容来,一想到这屋子是崔若瑂住过的闺房,王源心里便升腾起异样的感觉来。
“那么,王校尉还有什么吩咐么?茶水都在外间的桌上了,您要是渴了便劳烦您自己动手,若是没有什么吩咐的话,小人便先告退了,王校尉也早些歇息。”仆役笑道。
王源点头道:“辛苦兄弟了,我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也早些歇着吧。”
那仆役躬身行了一礼,快步出了屋子,随手将屋门关上。
王源来到外间,在椅子上坐了会,感到有些口渴。于是拿起桌案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但他发现那茶水竟然是大唐流行的熬制茶水,一股葱蒜之味冲鼻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