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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天强却陡地喝道:“且慢!”
原来他在刹那之间,想起对方戏弄自己上华山天狗坪,刚才又这样戏侮自己,这口气无处去出,而这时他又看出对方十分迫切想知道五色琵琶蝎的所在处,那乃是出气的好机会,是以他喝阻了白若兰。
白若兰转头向他望来,他连忙道:“我颈际的铁链自己会除,不必烦劳他,五色琵琶蝎的所在,我们何必讲给他听!”
白若兰笑而不语,像是无可无不可,那人却着急起来,张牙舞爪,大声道:“臭小子,你说不说?”
白若兰道:“你弄错了,曾少堡主会是给你吓软下去的人么?”
白若兰一说,曾天强更其得意,道:“你若再凶声粗气,我们立时就走。”那人翻了翻眼,无可奈何,口中嘟嘟囔囔,也不知道他在骂些什么,反正若是侧耳去细听,都准不是好听,骂了半晌,才道:“那你要怎样啊?”
曾天强道:“你朝我叩上三个响头,我就讲给你听。”
那人嘻嘻一笑,道:“我向你叩头不打紧,你可受得起么?”
曾天强道:“有什么受不起?你只管叩就是了。”
白若兰却道:“曾少堡主,讲给他听了吧,别要他向你叩头了,他是小翠湖……”
白若兰话未讲完,曾天强便一挥手,道:“小翠湖又怎么样?我就是要小翠湖的人向我叩头。”
那人仍是嘻嘻笑着,道:“等我叩了头,你再不说,那可是王八羔子了。”曾天强道:“当然,你快快跪下。”
他只当那人是万万不肯的,却不料他自己脾气刚强,并不是天下人尽皆如此,他“跪下”两字,甫一出口,那人果然“扑”地一声,跪了下来,“咚咚”地便向曾天强叩了三个响头!
曾天强心满意足,所憾的只是那人叩头叩得太快,自己未曾摆足受礼的架子而巳。那人一跃而起,曾天强向前一指,道:“那前面的两座峭壁,你看到了没有,在两座峭壁之间的绝壑底下,五色琵琶蝎成千成万,你自己去捉好了。”
那人一声欢啸,身子陡地倒跃而起,在半空之中,连叫了七八声,也连翻出了七八个筋斗,落下地来,身形一闪,便向前掠去。
他虽然蹬着芒鞋,可是向外掠出之势,十分快疾,一闪之间,已在两三丈开外。
曾天强和白若兰两人,只当他一定是径自奔向那绝壑去了,却不料他闪出了两丈开外之后,突然停了下来,身形凝立不动。
紧接着,只见他不但凝立不动,而且还向后退出了一步,退了一步之后,停了一停,又再向后退来。
每退一步,总要停上一下,但是却越向退后,停的时间也越来得短促。
照他这样的情形看来,竟像是在他前面,有什么东西或是什么人,在向他步步进逼一样!但是,白若兰和曾天强两人,却又看得清清楚楚,他面前绝没有什么东西。
那人连退了十来步,停了下来,其时,他离两人已然十分近,两人都可以看得出他面色苍白,神情骇然,那绝不是做作的。
两人的心中,实是骇异之极,因为他们绝想不通那人是在捣什么鬼!他们心中正在疑惑间,那人身子向后微微一倒,便坐在他身后的一块大石之上。
可是他才一坐下,便听得远远有一个声音,传了过来,道:“我要来了,你怎敢坐下?”
那声音十分低微,然而听得十分清楚,那人连忙又站了起来。但在曾天强和白若兰耳中听来,那人的话,绝无什么威胁恐吓的意味在内,当真不知道那人为什么要如此听命。而且,曾天强在口中对那人虽然十分不服,但他照种种情形看来,那人分明是一个武功极高的高手,又何以这时的神情,如此之惶恐?
两人相顾愕然,曾天强却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啊”地一声,道:“我知道了,那人一定是从大碧湖来的,所以小翠湖的人一听到声音,便像是灰孙子一样,坐也不敢坐了。”
那人转过头来,向曾天强望了一眼。
令得曾天强莫名其妙的是,那人听了这样不堪的嘲讽之语,非但没有怒意,面上反倒有一种幸灾乐祸的神色。
那人望了曾天强一眼,连忙转过头去,这时候,曾、白两人,也已看到,前面有一个人,背负双手,缓缓地踱了过来。
第007章 骤毙金鹫
那人身形挺拔,在缓缓向前走来之际,气势之慑人,无以复加。
那人隔得他们十分远,他们绝看不清其人的脸面,然则连曾天强这样的高傲的人,也为来人的气势所慑,不由自主之间,肃然恭立。
来人的步法虽慢,但实际上的来势,却快得异乎寻常,转眼之间,便已到了眼前。
只见他一袭长衣,十分朴素,但也十分整洁,约莫四十上下年纪,剑眉高鼻,俊气流露,而在眉心之中,却有一个狭长形的红记。偏偏在那红记之中,又生着一粒老大的黑痣,以致乍一看来,这人像是三只眼睛一样。
那人一到近前,先向曾天强望了一眼,然后慢慢转过头来,望向白若兰。
一望之下,只见他两道剑眉,向上微微一扬,“啊”地一声,看他面上的神情,像是在刹那之间,发现了稀世奇珍一样。
突然转过头来,道:“你看如何?”
那嬉皮笑脸的人,这时却诚惶诚恐之极,道:“我不敢说。”
来人“哼”地一声,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有什么不敢说的?”
那人笑了一笑,却绝不滑稽,只显得他十分尴尬,道:“……可太难说了,照说,各人看来都有不同,这也是难以比较的,我如何说好?”
他讲了半晌,竟全然是些不着边际的滑头话!
这时,白若兰心中,已隐隐觉得,他们两人所说的中心,似乎就是自己,而两人像是拿自己在和什么人作比较,来人似乎以为自己在另一人之上,而那嬉皮笑脸的人却不敢说。
白若兰心中正在疑惑间,只可得来人“哈哈”大笑起来,道:“鲁老三,你分明是已经同意我了,但是却还不敢说,是不是?”
那“鲁老三”三字,显然是那嬉皮笑脸的人的名字,只听得他不断苦笑,道:“姐夫……”
鲁老三忽然之际,称来人为“姐夫”,这已令得白若兰和曾天强两人,不胜骇异,可是,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却更令得两人愕然!
只见来人一听得“姐夫”两字,面上陡地一变,两眼之中的那块红疤,也变得血红,闪闪有光,样子特异之极。
曾天强向那人一看间,心中突然一动,依稀之间,想起什么事来,可是印象却又十分模糊,一时之间,难以断定那人的异相和什么事情有关。
那人面色一变之后,又“嘿嘿”冷笑了两下。
那两下冷笑之声,听了之后,令人觉得如有利刃穿心一样,十分难过。那人冷冷地道:“你还叫我姐夫么,这太可笑了,嘿嘿!”
他一面说,一面扬手向白若兰一指,道:“她是谁?”
鲁老三道:“她是天山妖尸白焦的女儿。”
天山妖尸白焦,在武林之中,名头极大,一般人听了他的名字,莫不变色,就算是正派中的一流高手听了天山妖尸的名头之后,也忍不住双眉紧皱。可是那人听了天山妖尸的名字之后,却无其事,只是道:“想不到老僵尸居然有这样的一个女儿!”
鲁老三道:“是啊,真想不到。”
鲁老三的话分明是废话,那纯粹是为了敷衍对方,才顺着对方口气说的,可知他称之为“姐夫”,而人家又不承认的那人,实大有来历之人,要不然,鲁老三本身,已是一出手便可以吓走魔姑葛艳的厉害人物,岂会去怕一个等闲之人!
那人又转过头来,又向白若兰打量了几眼,道:“白姑娘,我与令尊也有数面之缘,可以说是相识,如今要带你到一处地方去见一个人,你跟我来!”
当他望向白若兰的时候,白若兰只觉得其人的目光之中,似乎有着一种十分奇异的力量,令得她心头,不由自主,枰评乱跳了起来。而那人的声音之中,似乎也有着使人不能不听从的力量在。
那人一讲完,便转身向前走去,白若兰在不知不觉中,已跟向前去,她走出两步,心中已自省起,那人是什么人,自己从来也未曾见过,何以他只讲了几句话,自己便要跟着他去?
他说带自己到一处地方去见一个人,自己连到什么地方,见什么人都不知,何以便跟他去?
白若兰的心中,虽然想到了这一点,可是她仍然向前走着。也就在此际,只听得曾天强急促的脚步声,追了上来,道;“白姑娘,你干什么,你真的准备跟着他去么?”白若兰一回头,曾天强已赶到了近前,只见他满面是关切之情。
这种关切之情,都是自然流露,绝不能做作的。
刹那之间,白若兰停了下来,她的心中,再也不想及那人所说的话,望着曾天强,面上神情似笑非笑,心中觉得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甜味。
曾天强一到了白若兰近前,看到白若兰停了下来,他也站住,可是他面上的那种关切之情,却已没有了,仍是副傲岸的神态,一开口,语音听来,也是冷冰冰的,似乎他对白若兰一点感情也没有。
只听得他道:“你到哪里去?”
白若兰笑了起来,在刚才那片刻之间,她巳经看到了曾天强心底深处对自己的感情。她知道曾天强虽然恨自己,但是同样的,他对自己也不是漠然无情的。
白若兰一面笑,一面反问道:“你到哪里去?”
曾天强还未曾开口,突然之间他觉出有两道冷电似的目光,向他射了过来,他正面所对的人是白若兰,那两道目光,只不过是斜睨到的,但已是令得他心头,陡地一怔!
接着,便听得那人冷冷地道:“白姑娘,你跟我来。”白若兰转过身去,忽然觉出身后生出了一股极大的吸力,不由自主,向前跄跌出了几步,到了那人的身边,那人一伸手,已抓住了白若兰的手臂,曾天强一见这等情形,又惊又怒,大声道:“喂,你干什么?”
那人冷然翻眼,道:“你是什么人?”
曾天强道:“我姓曾,是白姑娘……白姑娘的朋友。”
那人冷笑道:“你姓曾?”曾天强一挺胸,道:“不错,我就是曾家堡的少堡主!”
那人一听,突然“哈哈”地笑了起来,道:“曾家堡?曾家堡中人还未曾死绝么?”他一讲到这里,面色陡地一沉,神态更是惊人。
曾天强怒道:“胡说,曾家堡好端端地在……”
他一讲到这里,却是再也难以讲得下去了。因为如今曾家堡究竟还在不在,连他自己也不能肯定了。曾家堡的四头大雕,已先后死去,相助曾家堡与强敌周旋的几个高手,如白修竹、张古古、尚冰等人,皆巳命赴阴曹。
据鲁老三所说,曾家堡已成平地,而自己的父亲,曾家堡的堡主,也从雕背之上跌了下来跌死,无论鲁老三的话是不是可靠,要说曾家堡“好端端”地在,那是绝对不通的事情。
他住了口,那人又冷笑道:“你大概还没有到曾家堡去看过吧,哈哈,本来我要一掌毙了你,但如今,我还要先叫你活着去看看曾家堡的情形,你还不快滚!”
那人最后所说的一个“滚”字,声音之响,震得曾天强的耳中,顿时响起了“嗡”地一声,而眼前也是一阵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