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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今什么都有了,又是公猴又是母猴儿的,东边儿府上那么大的家业都给了你,你还和谁分?
如今不像以前了,你该知足了。
别看到什么都想往自己怀里捡,老娘如今都不勤‘捡’持家了,你还贪心不足?
一点子文化见识都没有!”
赵姨娘一本正经的教训道。
说出的话,虽然荒唐,却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贾环哭笑不得道:“娘,这哪儿和哪儿啊,我多咱和谁分什么争什么了?
要不是她不知死活的凌压欺负你,儿子吃饱了撑的和她闹?”
赵姨娘一脸没所谓的撇嘴道:“不就是让我跪一跪么,有什么大不了的……行了行了,看什么看,以后老娘撑着不跪不就完了?”
“环哥儿……”
被赵姨娘这么一闹,气氛终于不再那么肃杀了,贾母也肯跟贾环说话了,她沉声:“环哥儿,我只问你一句,李嬷嬷告你忤逆,可是太太的手笔?”
贾环闻言,看向贾母,见她手里紧攥拐杖,面色肃穆,眼神阴沉,想了想后,摇摇头道:“这件事倒和她无关,不过,也不能说完全无关……”
说着,将目光看向了王夫人一旁,面色惨白的王子腾夫人李氏。
贾母见之,心里有数,她老眼极为凌厉的扫过李氏的脸面后,转过头对贾环长叹息了声,道:“你娘虽然不识字,可刚才那番话,却是极有见地的……”说着,赞赏的看向了赵姨娘。
赵姨娘闻言,一张脸顿时笑成了一朵花儿,原本也不过三十出一点头的年纪,没心没肺的生活让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一丝痕迹。
此时一笑,竟有一种明艳照人的感觉。
不过说出来的话就……
“哎呀呀!老太太您太过奖了,奴婢就是跟着老爷日子久了,听的道理多了些,在炕上老爷经常……”
“咳咳……”
贾环都听不下去了,咳嗽两声打断了她的话。
这一房子晚辈姑娘,你扯的什么淡……
赵姨娘肯对贾母笑,却不会给贾环笑,竖起柳眉道:“怎地,还不许老太太赞我一回?你个蛆心的孽障,再敢拦着老太太赞我,仔细我啐你,呸!”
“噗!”
后面的姊妹中间,林黛玉看着贾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不过又赶紧用绣帕掩住了口,无视贾环幽怨的目光……
闹罢,贾母看着赵姨娘点点头,让她安静下来后,对敛起脸色的贾环继续道:“既然李嬷嬷那个老货不是太太指派的,而你之前又一直都没说什么,想来,纵然太太有过不是,也不算什么大罪过。
所以,不要分那么清了……
你娘说的多好,一家人过日子,分那么清楚干什么?
纵然她有什么不是,想来,也都是为了你宝哥哥。
你如今这般了得了,也不缺那些,就不要计较了……
你是贾家的家主,我一直都想给你说道两句。
这当家做主啊,最难的,不是事事清楚,而是难得糊涂啊!
环哥儿,老祖宗已经老了,没多少年可活了,说不定哪一天就要去见先荣国。
在你没出息之前,我唯一的心愿,就是看着咱们这个家,能和和美美的一直过下去。
在你出息后,我就更是这样想着。
只要能维持着这个家不散,日后,我总也有脸面去见你的祖父。
若是,临了了,却因为一点子小事,闹的家宅不宁,亲人离心,甚至兄弟阋于墙。
那我就是死,也难瞑目啊……”
说罢,贾母老泪纵横。
贾环闻言,轻叹一声,撩起下摆跪下,道:“老祖宗,孙儿明白了。
您且安心受用就是,孙儿能处理得当的。
其实,孙儿又何尝不懂这个道理。
若只是寻常小事,孙儿根本不在乎。
她们在乎的,视若性命倚靠的事,对孙儿而言,与笑话无异,也懒得去计较。
只是,生母受凌,实乃奇耻大辱。
若再有二回,孙儿绝难相恕。
除此之外……
正如老祖宗所言,些许蝇营狗苟之事,无足轻重,不值一提。
只要老祖宗您受用就好……”
贾母闻言,轻轻一叹,点点头,又看向目光发直的王夫人,道:“淑清啊,你也起来吧。
满屋子的小辈,你坐在那里像什么?
你啊,就是太过关心宝玉了,关心则乱,就容易被人钻了空子,被人糊弄。
放着至亲不信,偏去信外面那些阴私小人的话,闹的家宅不安……
赵丫头的话虽然粗糙,可话糙理不糙。
人哪,不可太贪心,要知足。
你只看到环哥儿如今愈发兴旺,却看不到你自己过的也不差。
大姑娘成了贵妃,成了娘娘,那般尊贵。
宝玉,更是衔玉而诞,多大的福气……
他三弟都要在外面和人刀枪剑雨的拼杀,几次险死还生,连眼睛都险些瞎了去,才博得的基业。
宝玉却能安享太平富贵。
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你不是一直在念经吗?
现在看来,念的还不通透,没将菩萨念进心里去。
否则也不会犯了这贪痴嗔戒……”
说着,贾母话音一转,唠家常一般的絮叨道:“大太太就念的很好,几次胡嬷嬷回来跟我说,大太太已经转性儿了,起初我还不信。
昨夜抽空去见了她一面,确实好了许多。
说话间,少了许多当初的小家气和怨气……
所以,我就决定让她出来了,既然敛了心性,在外面也可以念经嘛。
她却说,再念完那卷《法华经》后,再出来修行吧。
我想想也不错,就没强求。
既然后面的庵堂里有这个效用,淑清,你也进去念一阵子吧……”
众人闻言,无不大惊失色。
邢夫人被放出来,她们无所谓。
邢夫人没儿没女,贾赦也死了好些年了,身边的几个得力婆子也早让人打发出去了。
就算出来了,也难再作威作福。
可是王夫人被关进去,事情就大不同了。
贾母不是不愿意大动干戈吗?怎么会直接圈了王夫人呢……
众人震惊完后,齐齐的看向了贾宝玉。
这个时候,作为王夫人的儿子,又是贾母的心尖子,他难道还不出面求情?
而王夫人,亦是顶着一张如雪的脸面,木然的眼神,看向了她的心头肉……
第六百七十五章 死心
贾宝玉自然能感受到众人的动静和目光,可是……
让他求情,却是不能的。
他可以给姐姐妹妹们伏低做小,他可以给玩的极好的玩伴们,比如给秦钟和琪官伏低做小……
可是,他还从来没有给婆子伏低做小过……
即使央求过贾母,也只是为了他自己,不想去见贾政的时候。
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了。
可是,此刻不表示些什么,似乎却又说不过去。
所以……
贾宝玉的脸上,无声的流下了两行清泪。
而后,似乎悲从心来,渐渐又痛哭出声。
似乎痛苦之极……
王夫人见之,面色欣慰了不少,眼神也不再那么木然了。
她的心头肉,终归没有枉费她一番心思……
贾母看起来,似乎也还算满意,有孝心就是好孩子……
只是,又觉得还能再进步些……
但,姊妹们看向贾宝玉的眼神里,就没那么宽容了。
连最爱哭的林黛玉,都在贾环的洗脑下,变得乐观向上了许多,对没用的流泪不再钟情,更何况其她人?
贾探春见贾宝玉只是在哭,却没有了下文后,眼中闪过一抹失望,轻轻一叹后,对贾母道:“老太太,按理说您的意思孙女不该多话。只是,太太毕竟有了春秋……”不过想了想,邢夫人当年也是上了岁数的,这个理由不大靠的住。
她又道:“二嫂子快要生了,大嫂子还要照看兰哥儿,府上那么多事她忙不过来,也还要时时请示太太操心。
我们姊妹们也要常常去给太太请安,请教一些女儿家的事。
这些烦琐事,总不好再劳烦老太太的清净。
而且,还有宫里的大姐姐……
太太去了庵堂里礼佛,大姐姐若是知道了,定然放心不下。
三弟说,宫里的环境本就艰难,若是再让大姐分心,岂不是更不好了?
求老太太看在孙女们的薄面上,就让太太在屋里礼佛吧。
老太太,您不是也说了嘛,都是一家人,何必分的那么清呢?”
贾母闻言,大为动容,她转头看向薛姨妈,道:“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那么多孙子孙女,论起来,就我这三丫头最好,我最疼的却不显……
也是奇了,她的亲母和她胞弟是一个样子,她竟又是一个样子……”
薛姨妈闻言,心知这件事算是过去了,赔笑道:“老太太说笑了,三丫头固然极好,可环哥儿也是好的。”
贾母闻言哼了声,道:“他好什么呀?看似清楚,不过是个糊涂虫。
不懂得为人处世,什么都看得清才是糊涂的,一点子见识还不如他娘……
比我的三丫头更差的远了。
罢了,既然三丫头都这么说了,我就给她一个面子,太太在自己屋里礼佛吧。
我那边的晨昏定省就先免了……”
那一边,贾探春又扶起了王夫人,王夫人回头看了眼探春,虽然目光淡淡,没什么感激,不过,却也没有看向赵姨娘和贾环时的厌恶……
贾探春俊眼修眉,目光澄净的看着王夫人,轻声道:“太太,谢谢老太太吧。”
她原也没想着收获谁的感激,只是依礼而行罢。
王夫人闻言点了点头,转头看向目沉如水的贾母,垂下头,屈膝道:“媳妇遵命。”
“哎呀呀,到底是老太太,持家清正公道,我……”
王子腾夫人许是见风头过去了,脸色恢复了些,小心的看了看堂内之人后,赔着笑脸恭维道。
“哼!”
只是,话未说完,却被贾母一声冷哼给打断了,贾母沉着脸对贾环道:“你也是个没用的,被人如此算计,一点子动静也没有,这才让人家又挑唆上门,有了今日之事。”
此言一出,王子腾夫人的脸色一下涨的通红,随即又变白……
贾环没所谓地笑道:“孙儿当初不也是看在大姐姐和二哥的面上,才没去理会那些魑魅魍魉的小人嘛。
都是些成事不足,败事也无能的东西。
谁曾想,不去理会,竟还愈发蹬鼻子上脸了,呵呵。”
“那你现在怎么办?”
贾母不高兴的问道。
贾环看都没看后面唬的面无人色的王子腾夫人一眼,而是看向了荣禧堂外,轻声道:“算时间,也该到了……”
众人不解其意,贾母正想再问,忽地就听到堂外传来一阵较重的脚步声。
众人回头看去,却见贾政、贾琏并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一起走了进来。
三人一起向贾母请了安后,贾政和贾琏不清楚发生了何事,只是贾母的脸色不大好,里面王夫人和王子腾夫人的脸色也都不大好,他们便没有多言,站在了一旁先看看……
那魁梧男子,给贾母行完礼后,又走到了贾环跟前,躬身一揖,礼道:“下官王子腾,见过宁侯。”
这一个动作,让许多人都看直了眼……
即使是家里寻常足不出户的姊妹们,也多认识王子腾。
她是王夫人的亲兄长,便是家里姊妹们的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