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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大忙,朱由樊这小子太不够意思了,有案子怎么不叫我去,便宜这姓秦的家伙出风头?”徐辛夷说着就十分不忿,打着马疾奔。
侍剑无奈,只得跟了上去。
远远望见魏国公府的大门,忽然徐辛夷把脖子一缩,小蛮腰挺直,朝着左右咳嗽两声。
女兵们立刻不苟言笑了,一个个端端正正的坐在马背上,而那些指挥使、千户、百户全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督率着手下的精兵,把鼓号掌得呜嘟呜嘟震天响。
“破虏平蛮功贯古今人第一,出将入相又兼文武世无双”,黑底金漆大书着太祖皇帝御笔对联的国公府门口,当代魏国公、南京守备、掌南京中军都督府佥书府事徐邦瑞,正吹胡子、瞪眼睛、气鼓气胀地看着女儿。
这位国公爷方面大耳、浓眉大眼,一部又黑又亮的美髯,头上带的乌漆幞头两边展角伸出来一尺两寸长,巍巍颤颤,穿着大团花绯色公服、腰系羊脂玉带,佩着金光闪闪的盘龙宝剑,真是威风凛凛!
徐辛夷远远的下了马,低着头小跑到父亲身前磕了头,站起来又是嬉皮笑脸的了:“爹爹怎不进府去,想是害怕门上的这群狗奴把门包收得太狠,所以亲自来监督他们?”
徐邦瑞嘴一咧就想笑,生生忍住,板着脸道:“你这丫头,不在家里做做女红针指,怎么成天出去抛头露面?上街走走倒也罢了,打着爹爹的旗号,领着兵马在外边乱撞,围猎、赛马,都不是女孩子该干的事情!今天越发大胆,还跑到命案现场去指手画脚,你是顺天府的捕头吗?”
原来爹爹已经知道今天的事情了!徐辛夷并不害怕,嘻嘻笑着把指纹刷和银粉拿给父亲看,“爹爹,女儿得了个好东西,你随便在哪儿摸摸,就能把手印显出来呢。”
“真的?”徐邦瑞似乎忘记了教训女儿的初衷,很感兴趣的在大门上摸了一下。
徐辛夷就照着秦林的办法,让淡淡的银手印呈现出来。
“咦,还真有点意思啊……咳咳……”徐邦瑞忽然想起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连忙干咳两声,又板起脸道:“你看看你,啊,一个女孩子家成天刀刀枪枪,现在还往人命案子瞎掺和,还有没有点样子!”
“爹爹!”徐辛夷摇着父亲的手臂,撒娇道:“你要女儿怎么样嘛?”
“这还差不多,嗯,女孩子不能总是舞刀弄剑的……”徐邦瑞捋着胡子,不紧不慢地道:“半月后立冬那天照例要开金陵诗会,你也给我去一趟吧,结识几个大家闺秀,谈谈诗、做做女红,也好过成天骑着马乱跑。”
“好了啦,我去总行了吧!”徐辛夷答应着,蹦蹦跳跳的走了。
徐邦瑞见女儿走了,举起袖子擦了把额头的汗,走到旁边厢房里去。
一位长相富态的中年贵妇已等在那里,她就是徐维志、徐辛夷兄妹的生母吴氏,看见丈夫走来,她急忙问道:“怎么样了?”
“我是她爹爹,我的话她还能不听?呵呵,总算答应去诗会了。”徐邦瑞面有得色。
吴氏叹口气:“唉……诗会上那么多青年才俊,希望她能看上一个吧。”
也许是在女儿面前摆架子的劲头还没过去,徐邦瑞鼻子里哼了声:“还不是你袒护的好女儿!本来长那么高,谁娶了都得担心夫纲不振,你还怕她吃苦不肯让她裹脚,一双大脚丫子,又骑着马、带着兵到处乱跑,哼哼,我看这个女儿怎么嫁得出去!”
呀咿?吴氏凤目圆睁、柳眉倒竖:“你还有脸说!不是我怀她的时候你去找那狐狸精,害得我动了胎气,怎么生下这么个丑丫头?她长成这个样子,我做娘的不心疼,还指望你这个没心没肺的陈世美吗?”
眼见夫人发怒,徐邦瑞立刻软了三分,捋着一部漆黑的胡须,色厉内荏地道:“你要怎的?我家世受国恩,我奉天子诏令镇守南京,一声令下,十余万将士悉听节制,难道还怕了你一个妇人家?”
吴氏冷笑着闪电般出手,一把揪住了徐邦瑞的耳朵,连扯直扯。
可怜刚才还威风凛凛的国公爷一下子就软了,偏着头、展脚幞头也掉地上了:“是为夫不对,请夫人消气,夫人息怒……呀呀呀,你还扯……”
……
秦林拿了会票就去找施御史,花五千两把他的大宅子买了下来。
这座宅邸前后三进大院,青瓦粉墙,后花园还有池沼、假山和凉亭,最后一进院子朝北面是河房,就在秦淮河岸边。
施御史告老还乡,除了家生奴才之外,他家的门子、花匠、仆妇、厨子当中有不少是雇的南京人,当然不会跟他回老家,施御史就转而推荐给秦林。
秦林自己一个家丁都没有,这些人就照单全收,吩咐他们一切照旧,等施御史三天后阖家还乡,打扫一番后他再住进来,当夜他还是回百户所睡的。
第二天百户所众校尉点卯,两百来号人,又是在街头巷尾站得满满当当。
秦林宣布已买了街对面施御史的宅子,今后自己就在那边办公,而这边百户所衙门翻修一下,总旗韩飞廉在这边当坐衙官,处理日常事务。
南京城里这些世袭锦衣军户在街面上混得不能再熟了,都知道施御史宅子地段好又宽敞,只是要价太高,不想转天秦林就买到手了,这位百户官果然手面极阔,跟着他混,油水不会少。
殊不知并非秦林手面阔,是花八千五百两纹银买支指纹刷的徐辛夷气魄大……
唯一不乐意的就是鹿耳翎和他的几个亲信了。
锦衣卫、东厂的各级主官不像州县官是成天待在衙门里的,会经常外出办案或者赴上司衙门办事,于是就要指定一个坐衙官守着本衙门,以便处理日常事务。
坐衙官基本上相当于正任长官的副手,以资历而论,鹿耳翎是庚字所的老人,韩飞廉是外地调任的,以官阶而论,他有试百户衔,韩飞廉只是总旗衔,怎么也该轮到他。
所以听得秦林把坐衙官委了韩飞廉,鹿耳翎十二分的生气,只觉得周围弟兄们的议论,似乎都是在嘲笑自己。
正准备拼着撕破面皮,干脆和秦林一争短长,忽然又听见秦林说道:“魏国公府空着的东花园,本官已借了块地方,从今天起众位兄弟就去那边训练。”
鹿耳翎心头咯噔一下,已经到了喉咙口的话又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惊疑不定地看着秦林……莫非,他和魏国公府有什么关系?
魏国公府权势喧天,基本上可以在南京横着走了,借鹿耳翎三个胆子,他也不敢惹国公府啊!
眼珠一转,叫几个铁杆心腹悄悄打听,很快就从几个知情的校尉口中得知了昨天的事情:
原来昨天当街杀人的案件,秦林竟走运遇到了徐辛夷,恐怕东花园也是趁机借来的吧!
也有人告诉鹿耳翎,昨天徐大小姐似乎对秦林并不友善,临走还把他那件能让手印显形的宝贝抢走了。
鹿耳翎摸不准秦林的底细,倒不敢贸然发难了,只好暂且按捺住怒火。
点卯之后,秦林把百户所众官校都带到了魏国公府东花园。
这座花园和国公府并不相邻,而是隔着夫子庙、东牌楼、秦淮河、钞库街和乌衣巷,位置在东城墙根底下,所以历代国公府的主人们很少过来,渐渐荒废,早已没有什么花卉了,只剩下满地的荒草,中间极大的池塘也淤塞了。
东花园地方极其广阔,国公府管园子的家丁已得了徐维志的吩咐,就把靠西南面的一大片地方划给他们。
秦林把正军和军余分开,正军由抗倭御寇的老兵韩飞廉率领,挥舞绣春刀练习刀法,弯弓射箭。
他自己则带领军余,教授从前学过的捕俘拳,以及敲闷棍、放拐腿、拍板砖的种种神技。
于是继荆湘之地的蕲州以后,龙盘虎踞的南京城上空也响起了威猛无比地喊杀声:“绣春刀出闪霹雳,大明鹰犬是锦衣!钢做肝肠铁做胆,匡扶家国众心齐。抗缴捐税要打击,风林火山威名立,砸必狠,打必烂,搬走货物充常例!”
第129章 打脸要打狠
练兵时秦林厚赏重罚,他承诺每月分配的常例银子增加到过去的两倍,但要在此基础上实行增减,拉开等级差距,谁练得好谁拿得多,谁练得差就扣谁常例份子,违抗军令更要实行军法。
庚字所的军校们已经拿过一次双份军饷了,对秦林的话深信不疑,再加上对丙字所抱着怨念,人人鼓着劲儿训练,满心准备在下次争地盘斗殴时一洗前耻。
秦林深知这个时代的训练方法必然有他的道理,所以只要求了仰卧起坐、俯卧撑、跑步这几个体能项目,其余都让韩飞廉按照戚继光的《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来办。
戚继光率领戚家军平倭寇、打鞑靼,无往而不利,他的办法必定最适合当前的明军。
比如整本《纪效新书》当中多有鬼神之说,什么“(如果怯战不前)就是军法漏网,天也假手于人杀你”,以后人看来似乎是封建迷信,但要知道这个时代并没有什么主义什么思想,要让士兵有敬畏之心,还有什么比鬼神之说更有效呢?其实戚继光的办法是最简单最明确的。
庚字所的这些官校在厚赏重罚、以及要与丙字所争地盘的压力下,训练成果还是相当不错的,并且他们本来就有军队的基础,稍加训练就成绩斐然。
只花了十天时间,正军的战阵之法,基本达到了纪效新书“千百人列队而前,勇者不得先,怯者不得后”的要求,而军余们也练得好勇斗狠、杀气腾腾,据说晚上走夜路可以把人家养的狗都吓得不敢乱叫。
可叫庚字所全体官校奇怪的是,丙字所的老对头们突然软了,非但没有再做出挑衅的举动,甚至路上遇到了都低着头走路,至于地盘嘛,更是完全退出了和庚字所交叉重叠的地区,摆出退避三舍的姿态。
简直就和以前判若两人!
莫非丙字所的人吃错了药?
秦林心头也纳闷不已,叫游拐子暗中打听也没得消息,只捕风捉影的听说是某位权势极大的人物为此事打过招呼。
是小公爷徐维志,还是锦衣千户雷公腾,或者应天府尹王世贞?
秦林摸不到头绪,也只能把这件事藏在肚子里:不管怎么想,人家都应该是好意吧!
从前任百户手里接过来,常例账册上的数字就不算高,大部分有后台的青楼、赌档不交常例,所以每月的收入仅仅二千五百两。
其中两千两要按规矩上交千户所,百户所留下来的就只有五百两,前任百户自己拿一百五,剩下的分给却全体官校,每人到手的就少得可怜了。
秦林给校尉们加了双份月例,每月就是七百两,这样一来不仅他自己分文不得,还要倒贴二百两。
就这样鹿耳翎还和他使坏,背地里和相熟的赌档主人、青楼老鸨和酒馆掌柜吹嘘,说秦林是个外省来的冤大头,狗屁不懂,又没有靠山,这百户差事干不长,让各家不要去交常例。
秦林让军余们上午训练、下午出去收常例,结果到了月中,二千五百两的常例还没收到一千。
南京城是大明副都,显贵、清流多如过江之鲫,众军余虽然把下黑手的本事练得相当高明了,却还没有真正动手。
这天下午,秦林新买的宅子里面最后面的河房,靠着秦淮河的窗户打开,河上的清风徐来,焚着沉香、沏着香茶,秦大老爷半躺在太师椅上,两个清清秀秀的小丫头替他捏脚的捏脚、捶背的捶背,这家伙美得鼻子冒泡。
“有钱也不能这么亏啊!”韩飞廉苦恼的抓着头发:“我的秦爷爷,要是常例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