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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幕宾听了,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徐大小姐也真狠呐,从锦衣卫百户直接提拔成指挥佥事,你当锦衣卫是普通京卫,魏国公一句话就能提拔呢?
徐邦瑞被她缠得没法,只好对几位幕宾使了个眼色:“乖女儿,爹爹给他请功,大大的请功,各位先生把他的功劳写得花团锦簇,这样总行了吧?”
“爹爹真好!”徐辛夷甜甜的笑着,脚步轻快的离开书房,一路洒下银铃般的笑声。
徐邦瑞看着女儿的背影,捻须而笑:“女大不中留啊……”
三位幕宾中最年轻的文士听得这句,忽地怅然若失,暗自思忖怎么之前没有发现,徐大小姐竟有这么可爱呢?
……
从燕子矶回到金陵城中,秦林这几天过得相当逍遥快活,各家达官显贵都来相邀赴宴,说是要谢他在燕子矶相救子弟性命的恩情。
只不过他们每次都邀请了张敬修、张懋修作陪,因为有秦林与会,张家两位公子便从不推拒……这些达官显贵到底是个什么心思,秦林也就洞彻了:与其说感谢自己,不如说是想趁机结交首辅张居正的两位公子吧!
而另一位主角,真正率兵救了众人的徐辛夷,反倒没有哪家相邀,一来觉得她是女子,不好同上宴席,二则生怕魏国公徐邦瑞“居心叵测”,借机替他这个嫁不出去的女儿提亲。
宴请秦林的各家当中,唯一邀请了徐辛夷却没有请张家两位公子的,便是怀远侯府常文济了。
这位老侯爷年纪虽大,仍是不拘小节,招呼儿子常胤绪来作陪,都在一个厅上吃饭,他呵呵大笑道:“徐家侄女儿,老叔知道你是外面乱跑的疯丫头,所以也不叫你坐里头女眷那边去了,咱们累世的交情不计较这点……哈哈哈哈,话说要不是绪儿看中了高老夫子家的女儿,我还准备替他向你爹爹提亲呢!”
“老叔笑话了,侄女儿可配不上常大哥……”徐辛夷笑容依旧灿烂,却看了看秦林的脸色,然后又狠狠剜了常胤绪一眼,压低了声音十分“阴森”地道:“等会儿收拾你!”
常胤绪妈呀一声,心说老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徐大小姐这大魔头,儿子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娶她呀。
酒过三巡,常文济便说身体不适,留儿子在这里陪两位贵客,他先回后堂了。
嘿嘿嘿嘿……徐辛夷盯着常胤绪,修长的手指捏得噼啪作响,面色不善。
“秦哥救命!”常胤绪赶紧向秦林求援。
秦林端着酒杯慢慢啜饮:“救你什么?”
“那恶婆娘只有你能降服了!”常胤绪一脸的苦相。
“谁是恶婆娘?”徐辛夷杏眼圆睁、柳眉倒竖,筷子飞快地夹起一只大虾圆子塞进常胤绪嘴里。
刚出锅的菜,还热腾腾的冒着蒸汽,这一下烫得常胤绪妈呀哦呀的怪叫,赶紧把虾圆子吐出来,伸着舌头呼哧呼哧喘气。
秦林肚子都笑疼了,看上去凶神恶煞的呆霸王,原来竟这么怕徐辛夷,果然一山更比一山高啊!
殊不知这两位是金陵城“恶少”中顶儿尖儿的人物,以前因为意气之争打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常胤绪虽有许多家将,无奈挡不住徐辛夷的正规军和那群母老虎一样的女兵,每次都被打得落花流水,到现在他怕徐大小姐还要胜过怕自家老子常文济呢。
秦林连忙劝和,说来也怪,要是别人说了徐辛夷一定要跳起来,秦林轻轻几句话她就老老实实地坐下,神情还有些扭扭捏捏的小儿女态。
常胤绪嘴巴烫得不行,兀自朝着秦林一竖大拇指。
正在欢宴,有小厮过来通传,说有位姓毛的爷求见秦林。
不知道什么人、什么急事竟找到了怀远侯府上?
那人进来,秦林一看,原来是锦衣卫千户所的校尉毛冬瓜。
毛冬瓜看见秦林就分外欣喜:“秦长官,雷千户已经焦头烂额啦,只好让小的来寻你去帮忙,小的从庚字所一路问过来的,可把您老找到啦。”
雷公腾见招,秦林便告辞出去。
徐辛夷也告辞回魏国公府,临走还不忘朝常胤绪挥挥拳头,吓得呆霸王小侯爷直吐舌头,把两位贵宾送出来,就赶紧一溜烟的缩回了侯府。
路上毛冬瓜向秦林粗略介绍了一下情况。
当日江面上那条敌船,在长江水师和南直隶各驻军的联合水陆封锁之下无路可逃,连船带人一起拿获。
白莲教徒都是些底层教众,所知不多,审问之后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但他们乘坐的船就很惹眼了,这条船相当坚固、性能优良,白莲教居然拥有了这样良好的水上力量,岂不是说他们将能从水路发起快速攻击,乘船往来迅捷无伦,长江一线可以任意往来了?
锦衣卫方面急于找到线索,但很让人奇怪的是,他们的供述发生了极大的矛盾。
“什么矛盾?”秦林眉头一挑。
“奇怪的口音……”毛冬瓜说:“您自己去,一问就知道了。”
第146章 没说人话
锦衣千户雷公腾在千户所大堂上没头苍蝇似的走来走去,唉声叹气的:“唉,本来不应该找秦某人帮忙,但以现在他俩的交情看,那女魔头应该不计较了吧……”
秦林走上大堂的时候,雷公腾满脸堆笑的亲自迎了下去,握着他的手寒暄一通。
秦林也态度极好,长官长官地叫得亲热。
因为天香阁缴纳了常例,不少青楼、赌档、酒馆也跟风缴了银子,现在的月收入可以达到三千两;如果连醉凤楼也能收起来,秦淮河上将不会再有任何一家抗交常例的青楼、赌档,到那时月收入将达到空前的五千两,这意味着秦林在上缴千户所和开支全所官校月例银子之后,每年能有二万两银子的结余!
雷公腾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给秦林安排的庚字所实在是个肥缺。
“哎呀,差点忘了正事!”寒暄几句之后,雷公腾便说出了请秦林来的原委。
前日那艘敌船被俘之后,明军才发现这船建造得相当有水平,船身坚固、性能优良,简直就是艘战船,而长江水师的战船依靠日益没落的军匠制度来建造,现在用着的战船反而比这贼船还要差些。
长江上下游有操江提督府控制的水师和江防道严密掌控,白莲教在哪处码头建造的这艘战船?反贼是否在着手建立一支精锐水师?
永安侯、提督操江徐乔松大为吃惊,忙将案子发给锦衣卫查办,务要问得切实口供。
具体负责办案的雷公腾细细一勘问,被捕的白莲教徒本身职业都是长江上的渔民、船工,调集人马、设置埋伏、策划水陆合击等事情则由长老和三位香主主持的,他们只是听令行事,现在各位首领已经毙命,他们并不知道是在哪儿造的船。
又问是怎么登船的,都答是在镇江一处汊湾里面,他们由三位香主带领走陆路到的。
第二天有两艘一模一样的船驶来,田横江田长老站在这条船的甲板上,等驶到岸边,驾船的水手便转到另一艘船上扬帆远去,众白莲教徒才登上船和田长老汇合。
那些神秘的水手,众白莲教徒一个也不认识,但都听到其中有一个矮壮汉子和田长老临别时的两句对答。
田长老说的南京官话,是“两家携手同心”和“多多拜上贵主人,田某足感盛情”。
对方回答的话就很奇怪,众白莲教徒有的说是浙东的方言,有的说像湘边山里面的人说话,不一而足。
从口音可以判断对方的大概地域,进而顺藤摸瓜找到白莲教的造船厂,是以雷公腾毫不放松,把众白莲教徒分开关押,严刑逼供。
没曾想一连打了三天,却毫无结果,教徒们仍然胡说八道,那群神秘水手的口音从浙江到漠北、从湘西到福建,简直没个准了。
雷公腾毫无办法,只能请秦林前来帮助勘问。
听完雷公腾的介绍,秦林倒觉得挺有趣的,便请把被俘的白莲教徒提出来勘问。
第一个教徒蓬头垢面的,脸色也发青,显然吃了不少苦头,看见又换了位新的锦衣卫军官,顿时神色张皇如同惊弓之鸟。
秦林没有打他,和颜悦色地问道:“不必害怕,本官并不打你,只问那日你们在镇江接船,听得那些神秘水手的口音,究竟是哪里人?”
那教徒指天画地的发誓:“浙东,浙东台州一带的,小的敢拿脑袋担保没有听错!”
秦林眉头一挑:“你怎么知道是台州?”
“小的前年在茶馆吃茶,曾听见几个台州商人说话,腔调就和那些水手没有差别!”
秦林眉头皱了起来,思忖片刻,问道:“你是哪里人?”
那人眨巴眨巴眼睛:“小的在淮安府安东县住,是五年前到镇江做船工的。”
秦林手指揉着太阳穴若有所思,半晌之后又问道:“那么,水手头子和田长老对答时究竟说的什么?”
“离得太远,江上风浪哗哗响,就没听清楚。”
秦林挥挥手让他下去。
雷公腾在旁边听了,觉得无甚出奇,他提审时这人也是说同样的话,不过,秦林似乎问得详细些,但和案情好像也没有多大联系……
第二个人又被带了上来,这个青年神情枯槁,眼窝深陷,衣服上有发乌的血痕,想来也是受过刑讯了。
秦林照样问他。
“小的不知道为什么说实话总被打,小的真听到他们说的一口扬州话,的的真真没有半分假呀!”
秦林微微摇了摇头,笑道:“你怎么敢如此确信?”
“不瞒长官说,我是安庆府人,但我去过扬州呀,八岁那年去扬州舅舅家,听扬州人说话就是这个味道。”
秦林问道:“那你听出神秘水手究竟说的什么内容吗?”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不对不对,是弥勒下生、明王降世?”青年冥思苦想,完全拿不准,最后只好跪地求恳:“小的十多年没去过扬州啦,可小的记得很清楚,那说话的味道是不会错的。小的并没有说假话,求长官爷爷免打。”
秦林歪了歪嘴巴,让把这人也带下去。
第三个、第四个也被带上来了,回答也和前面两位差不多。
第三个应天府人坚持说那伙水手来自湘西,因为他从前有个邻居是湖广人,和老婆在自己家里说湘西土话,被他听见过。
而第四位来自扬州的教徒却坚决反对第二个人的说法,他认为扬州无论城里还是乡下都没有那种口音,以他的看法,那伙人应该来自安庆府附近。
秦林不再叫人上来勘问了,他似乎已经胸有成竹,摸着下巴,嘴角流露出些微笑意。
雷公腾却会错了意,只当秦林对案件一筹莫展了。
教徒们关于神秘水手口音的供述简直就是稀里糊涂,来自淮安府的一口咬定对方是浙东台州人,原籍安庆府的犯人又坚持认为那群水手来自扬州府,应天府的教徒说那些人是湘西的,扬州的教徒却说口音听着像安庆附近。
唯一相同的是,没有谁听出那个水手头子对田长老说的具体内容。
雷公腾有些着急上火:“这些顽皮赖骨,不好生打着问总不肯吐实,秦百户你看是不是?”
“千户大人不必着急……”秦林微笑的神态十分笃定,拱拱手道:“下官差不多已猜到那群神秘水手的来历了,还请千户大人带下官去看看那条船,便能知晓端的。”
“秦兄弟果然是我锦衣卫的少年英才!”雷公腾一下子从椅子上蹦起来,携着秦林的手就往外走,“还是秦兄弟厉害,老哥我问了半天,就没问清楚那水手头子到底说的哪儿话……”
秦林摸摸下巴,意味深长地道:“因为那伙人本来就没说人话啊。”
雷公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