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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公腾极其客气,明晓得秦林已入了张居正的法眼,连升三级的特旨加勋就是明证,今日还是僚属,也许再过两年人家就成了上司,因此他对秦林恭维有加。
整个千户所上下人等也瞧出分量来了,所以秦林并没有受到一般新官新任所受的疏远和排挤,自在舒服得很。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秦林的班底也各有升赏。
燕子矶一案韩飞廉并不在现场,但秦林说是他提前侦知的情报,谁又能说不是?
韩飞廉已有总旗底子,以功升任百户,就继秦林之后接掌了庚字所。他心里头亮堂得很,明晓得自己是无功受禄,对秦林感激得五体投地,盈余的常例银子仍一分不留的交到秦林手中。
连根本没在燕子矶的韩飞廉都有升赏,牛大力和陆远志两个真正在现场出了力的更不消说,秦林替他俩叙功,什么“冲冒矢石而死战不退”、“身被大小创伤二十余处兀自高呼酣战”,吹得那叫个天花乱坠。
牛大力实诚,还有些不好意思,陆胖子就脸皮厚多了,指着屁股箭伤处说这不是冲冒矢石、身被箭创的证据?惹得众校尉差点喷饭,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冲锋时会伤到后面的,敢情胖爷是屁股冲着敌人啊!
这两位都加了总旗衔,仍留在秦林身边听用,按规定副千户可以有亲兵小旗,秦林从庚字所里面挑了十个得力的,由他俩管领。
秦林有功必赏,连游拐子这个最初因为贪图一点儿小钱而投靠过来的地头蛇,也升做了小旗……这时候庚字所的老弟兄才知道原来游拐子早就投靠了秦林。
连游拐子这么个瘸腿的人,就算秦林初到庚字所任职开始就投靠,也才跟了几天?几十年的校尉从来没有提拔的份儿,这次竟然就提了小旗!
立刻就产生了千金买马骨的效果,整个千户所上下人等,乃至南直隶全体锦衣卫都知道秦林做人厚道、仁义无双,跟着他干的人好处拿得手软,提拔快得吓人,于是人人心头存着股热乎劲儿,秦林一声令下,便能如臂使指。
刑部侍郎刘一儒奉旨调任南京刑部左侍郎,奉旨查办燕子矶一案,缉拿白莲教余党,秦林蒙他召见过几次,都是谈案件情况,每次这位刘大人都是黑着一张脸……大明南北两京,京师是实、南京是虚,从京师被发配到南京任职,这根本就是贬谪,而刘侍郎被贬的原因,自然和秦林干系匪浅。
再加上在刘一儒看来,是秦林从他儿子身边“抢走”了张紫萱,好好一个博学多才、诗文风流的儿子变得整天唉声叹气,他不恨秦林才怪呢!
秦林也不在乎,刘一儒是刑部,又管不到锦衣卫系统,他才不屌这假清高的老家伙。见面谈公事,说完就抽身走人,你不端茶送客,我也不拱手告辞,转身大摇大摆地就走了,谁怕谁呀?
张紫萱、徐辛夷轮流上门。
相府千金是约他出去游玩山水,闲谈中除了提到不少金陵掌故,更多的是议论朝局,评价政策得失。秦林一直接触的都以锦衣校尉居多,张公鱼虽是个文官,却瞒颃糊涂得很,还是从张紫萱口中深入系统的领会了大明政治格局、朝堂党争的精髓。
徐大小姐则是和他出城围猎,打了野物就生火烧烤,徐辛夷的武功其实没有表现得那么厉害,多是别人让着她的,但她是中山王徐达之后,家传兵法韬略非比寻常,军中规矩掌故,什么十七禁律、五十四斩,何处安营扎寨、何处可以坚守等等知识远比普通将领还要丰富,说起来头头是道,跟着她乱跑的几个指挥使都真心佩服。
也不知为什么,这些天徐辛夷来的时候,张紫萱就不登门;张紫萱要秦林陪她去看雨花台、报恩寺,徐辛夷就不见影儿,像是约好了一样,秦林也暗自纳罕。
殊不知这两位还真派了侦察兵互相盯着,只要有一方来找秦林,另一位就不出门了……
秦林又在聚宝门外面长干一带买了座大院子,写信去叫柳家父子把铅笔工场搬过来,蕲州到南京走长江水路,明代长江航运极其发达,大大小小的江船多得很,蕲州工场的木工设备都能很方便的用船运来。
另外又买了不少江南的新鲜玩意儿给青黛寄去,什么徽墨、湖笔、宣纸、端砚,无锡的泥娃娃,杭州的桂花糖,南京的宁绸,因为青黛曾担心徐辛夷要作弄秦林,他还在信里特意提到徐大小姐平日里很友好,燕子矶击败白莲教的埋伏也多亏她带着围猎的精锐军队。
当然,秦林也不是傻瓜,“金樱姬的一夜风流”他就没提,他也不准备和那位和汪直、白莲教都存在不明联系的神秘女子再发生点什么。
徐辛夷一如既往的大大咧咧,秦林问她金陵有什么特产适合送女孩子,第二天徐大小姐就带了南京云锦、雨花石、玄武湖蜜樱桃、蜜百合、黄杨木梳子等物,大包小包的搬了来,就请秦林转送给青黛。
秦林半是玩笑半认真地道:“青黛有你这么位姐姐,真是幸福啊!”
心头有鬼的徐辛夷赶紧干笑着掩饰,心说那件事千万不能传出去一个字呀,否则怎么有脸和秦林、青黛两位相处喔?再说了,都知道本小姐神功盖世,说是被秦林这家伙霸王硬上弓,谁信哪?别说是我故意下的药罢!
她像哥们儿一样拍着秦林的肩膀,掐着腰哈哈大笑:“本小姐和青黛妹妹,这谁跟谁啊?秦林你这么说,俗了,忒俗了,哈哈哈……”
这家伙虽然性格像个大大咧咧的男孩子,但身材真不错,掐着腰这么一笑,胸前就是波涛汹涌,秦林的嘴里就有些发干。
他替青黛道谢,继续整理着要寄给青黛的东西。
徐辛夷忽然就有些不自在,撇了撇嘴,暗自思忖:“我这是干嘛啊?倒好像做了亏心事一样……不过那高丽女人真是可恨,要是被本小姐捉到,一定要打她八十大板,不,八百大板!”
其时冬日寒冷,她寻思今天是约秦林出城围猎,用大火烧烤野味就着烧刀子吃,还是一叶扁舟去江心钓鱼,把鱼炖烂,弄红泥小火炉热烘烘的煨了绍兴黄酒来喝?
正在寻思,就听见秦林宅子外面人声鼎沸,有兵器碰撞声,亦有各种呼喝声。
徐辛夷大吃一惊,拔出宝剑就站到秦林身边:莫不是白莲教公然前来报复?
第161章 小妾之死
秦林和徐辛夷并肩走出去,看见宅子四面围着南京刑部的许多兵卒,还有六扇门的高手,一个个拿着铁尺、腰刀、铁链等兵器,和秦林手下的亲兵小旗对峙。
既然不是白莲教,秦林、徐辛夷就松了口气,但同时又奇怪:刑部这般大张旗鼓的,所为何事?
街对面停着一乘绿呢大轿,许多六扇门的高手左右护持,看见秦林身边的徐辛夷,这些人都吃了一惊。
其中一人将轿帘掀起,便有位头戴展翅乌纱、身穿绯色官服、戴三品孔雀补子、腰系金带的官员踱着四方步子走出。
只见他国字脸严肃端方,三绺掩口黑须更增威严,正是奉旨查办白莲教案、南京刑部侍郎刘一儒!
“秦林,你可知罪?”刘一儒将宽袍大袖用力一甩,正言厉色的来这么一句。
秦林心头火发,干脆撕破脸了,也把袖子一甩:“刘一儒,你可知罪!”
刘一儒被呛得说不出话,愣怔半晌才道:“老夫何罪之有?”
秦林针锋相对:“你走上来就问我有罪,分明是诬陷朝廷命官!”
刘一儒被气得够呛:“大胆狂徒,还敢狡辩!你犯下杀人奸淫之罪,铁证如山,岂容抵赖?吾奉天子诏命查办案件,左右,与吾将犯官秦林拿下!”
“放你的屁!”陆胖子朝地上啐了口,“陛下刚升赏咱家长官,怎么会又要拿办?分明是你这老儿公报私仇!”
秦林麾下亲兵小旗的弟兄们全都绣春刀出鞘,和刑部兵丁剑拔弩张,说也奇了,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刑部兵丁,这会儿却有些畏缩不前。
节骨眼上应天府尹王世贞和总捕头白浩,带着衙役们气喘吁吁地赶来了,见这样子赶紧劝住两边。
“有话好好说,啊,各位,君子、君子动口不动手!”大冷天,王世贞脑门上汗水直流,嘴里呼哧呼哧地直喷白气。
也不及行礼,王世贞就把秦林拉到一边,“秦世兄,这事也怪不得刘老儿,实是出了人命大案,别人把你告啦!”
原来昨天夜里南京都察院左都御史王本固家中进了飞贼,第二个小妾突然被杀,现场遗落绣春刀一柄,满城都知道秦林和王本固有仇,不怀疑他还怀疑谁?
秦林脸上不动声色,心头暗道奇怪,照说王本固没这么弱智啊,刚刚徐老太一案诬陷老子被拆穿,他闹了个灰头土脸,这次又故伎重施?若真的如此,他就简直比猪还蠢了!
一个比猪还蠢的家伙,能做到左都御史?就是徐老太一案,他也布置得相当周密,利用人们对老人的同情心,利用徐老太特殊的肩关节习惯性脱臼,周吾正和王本固的出现也环环相扣,如果不是秦林知道习惯性脱臼的知识,还真有可能被他陷害呢!
那么这次,莫不是真有什么古怪?
但对王世贞的说法他当然不能承认,嘴巴一撇,嘲讽道:“落了柄绣春刀就是我杀的人,如果掉了张鬼画符,还是太上老君做的案?”
“不是这般说,秦世兄……”王世贞敷衍几句,又跑到刘一儒身边,好说歹说的劝:“刘兄,凡事总要老成持重呀!现在证据又不明显,您就带着兵丁上门捕人,鄙人多嘴说一句,秦林不是好惹的,他身边那位徐大小姐,更是金陵城有名的魔头,咱们总要三思而后行嘛。”
刘一儒在京师久了,也听人说南京魏国公府有位小姐如何飞扬跋扈,他却不怎么相信,便摆出副铁面无私的嘴脸,唱起了高调:“王府尊,咱们做臣子的上要对得起君王,下要对得起黎民百姓,显贵犯法,我有三尺青锋,有何惧哉?”
王世贞本是好意,却被他一顿抢白,心里头极其不乐意,暗道怪不得你从京师变相的贬谪出来,真他妈不会做人。
于是王府尊就朝白浩等衙役使个眼色,站到旁边看刘侍郎如何去碰钉子。
果然,刘一儒刚开口说了两句,就和秦林呛了起来,秦林的话说的分外好笑:“幸好现场是掉的柄绣春刀,若是掉的根猪尾巴,刘侍郎就得全城大索,找那头缺尾巴的猪了。”
徐辛夷咧嘴直乐:“那刘老先生岂不成了猪倌?”
本来嘛,绣春刀这东西全城锦衣卫没有一万柄也有好几千,谁都能弄到几柄,凭这个就说是秦林下的手,也太想当然了。
“好、好个刁蛮的小姐!老夫就替你父亲教训教训你!”刘一儒气得脸色发青,一时怒火冲昏了脑袋,竟当场下令兵丁抓捕秦林,凡有拒捕者格杀勿论。
秦林倒也罢了,徐辛夷嘿嘿冷笑,大大的杏核眼半眯起来,似笑非笑的扫视一干人等。
兵丁们面面相觑:他们敢抓捕一位锦衣卫副千户,可再借他们三个胆子,也不敢动徐辛夷这女魔头啊!
刘一儒急得直跺脚:“你们、你们怎么回事?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朝廷拿粮饷养活你们,有事却畏缩不前,也太对不起朝廷!”
那些个六扇门的高手全都苦着脸:“大人,您不知道哇?连十万精兵演武夺魁的大高手,也不是徐大小姐的对手,人家那可是真正长枪大戟沙场浴血的!咱们这点微末道行,上去还不是找打?再说了……”
话音未落,徐辛夷叉着腰、挺着胸,非常没有风度地仰天大笑。
“小姐,咱们遵令把兵调过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