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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这群厂卫鹰犬却不是要抓人的,个个伸手抢那热气腾腾的大馒头,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嘴里塞,一群人活像是刚从饿鬼道放出来的,连什么汤水都不要只管吞馒头,噎得脖子都直了还在不顾一切地往嘴里塞。
打、打劫?东厂和锦衣卫的人打劫馒头?街坊四邻看见他们这幅样子,又好气又好笑。
两个顺天府的捕快听到这边响动,闻声过来看看,见这一幕不禁揉了揉眼睛:
“耶,没看错吧?东厂的人当街抢馒头,你掐我一下?”
“妈呀,连徐掌刑和陈理刑都在,还朝嘴里猛塞馒头呢!走、走,咱们别惹祸!”
徐爵、陈应凤、冯邦宁硬生生塞了整只大馒头进肚里,这才饥火稍减,几人互相看看,谁都是手里拿着馒头、嘴里塞着馒头,那副狼狈样儿简直叫人哭笑不得,再听两个捕快的对话,更是羞得面红耳赤。
东厂一个掌刑千户、一个理刑百户,锦衣卫一个掌南镇抚司的堂上官,竟然落到如此凄凉的田地,要当街抢馒头来吃了,真是叫人情何以堪哪!
这三位干脆举起大袖子把脸一遮,脚底板抹油……溜之乎也。
始作俑者秦林秦长官却是酒足饭饱,本要和众位同僚一块出去,被李伟扯住了,老国丈冲他眨巴眨巴眼睛:“秦姑爷就一个人走?”
秦林不明所以。
一群丫鬟仆妇三姑六婆围着徐辛夷一拥而出,徐大小姐脸色绯红,不停地道:“这是怎么说?原来京师的规矩是兴把客人往外赶……”
李伟笑呵呵的:“侄孙女啊,不知道秦姑爷在京,咱留你多住两年也没关系,可现而今你们新婚燕尔,叫秦姑爷一个人孤零零住在客栈,我再留你在府上,那可就被人背后指着脊梁骨骂啦老头子我啊,还没老糊涂!”
秦林大喜,冲着李伟深深一揖:老爷子,您没糊涂,您老圣明!
徐辛夷脸儿红彤彤的,也晓得李伟说的有道理,既知道新婚夫婿在京,谁还会留她一个人住?那不是给人家小两口添堵吗?这道理说到天边都是一样的。
没奈何,徐大小姐只好半推半就的被拥到了秦林身边。
秦林这家伙也是做得出来,贼笑着一把捏住她手儿,笑眯眯地道:“贤妻,打搅李老伯爷也有这么久了,既然主人已下了逐客令,咱怎好总赖在人家府上?”
徐辛夷恨恨地盯了他一眼,朝他扬了扬拳头,无可奈何,只好笑着和李伟、李高告辞,率侍剑等女随秦林离开。
离开武清伯府,秦林一直贼忒兮兮的笑个不休,叫徐辛夷心头毛毛的,忍不住跺了跺脚:“你笑什么?讨厌得很!”
“小别胜新婚哪……”秦林贴在她耳边低声说着,像引诱小朋友的狼外婆:“咱们今晚应该是……”
“哈,你想得美!”徐辛夷嘟了嘟嘴巴。
武清伯府和会仙客栈相距不远,很快就走到了客栈,孙掌柜看见这一群娘子军,立刻笑眯眯地迎出来。
“孙掌柜,我记得这里没有多余的上房了吧?”秦林冲着老孙一个劲儿的使眼色。
“这……”孙掌柜迟疑不决。
徐辛夷也不废话,将一锭马蹄金放在手心上下抛。
“有有有,还有一间大跨院空着呢,都是极好极干净的上房……”孙掌柜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眼睛只盯着那锭马蹄金,至于秦林秦长官的臭脸色,他是全当看不见的。
奶奶个熊!秦林揉着太阳穴,孙掌柜这种见钱眼开的家伙果然靠不住啊,亏得老子还替徐文长结清了你这儿的欠账……
瞧着秦林那副沮丧的样子,徐辛夷调皮的朝他吐了吐舌头,吆喝道:“侍剑,带姐妹们收拾房间!”
侍剑和姐妹们想笑又不敢笑,对小姐和秦长官这对儿欢喜冤家实在不知该怎么办了,说是无情吧,小姐对姑爷可紧张得很哩,说是柔情蜜意吧,好像和普通的夫妻又大不相同。
“都愣着干什么!”徐大小姐又喊了一遍。
没奈何,女兵们一起动手,把从武清伯府搬出来的行李物件从车上卸下来,安放到会仙客栈的那座跨院里面去。
秦林臭着张脸,对徐辛夷实是无话可说,其实他并不知道徐辛夷只是因为无法解释落红的问题而逃避,大小姐自己也很矛盾啊!
陆胖子、牛大力几个早已背地里笑翻,就连徐文长徐老头子也幸灾乐祸的举着杯即墨老酒:“为秦长官贺小别胜新婚,当浮一大白!”
“关门,请李老神医!”秦林刚把大招喊出口,才发觉这是京师,李时珍不在,老疯子没了天敌,那副得意洋洋的表情就越发欠揍了。
看来得亲自动手了,秦林连连冷笑,“胖子,把我验尸的工具包拿出来!”
“干嘛?”陆胖子摸不着头脑。
“我试试学华佗,看能不能开颅找疯涎……”秦林说着,不怀好意地盯住徐文长。
“妈呀!不得了,秦长官要杀人!”老疯子把酒杯一扔,手脚并用,落荒而逃。
治不了你秦林嘿嘿地笑,吓唬走了老疯子,却没奈何徐辛夷,挥了挥手,颇有些郁闷的走回自己房间。
徐辛夷瞧着秦林那副失落的样子,本来有几分得意的,忽然又不安起来,跟着走进他房间,搓着衣角柔声道:“难道……难道你非要那样吗?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只是觉得怪怪的,还有一件事……”
“唉……”秦林背对着徐辛夷,垂着头十分落寞,声音带着几许唏嘘、几许沧桑,充满了无限的伤感:“身为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竟然一而再再而三被老婆拒绝,你知不知道这已经伤害了我纯洁善良的心灵……你伤害了我、还一笑而过,你爱的贪婪、我爱的懦弱!”
徐辛夷起初还以为秦林真的空虚寂寞冷,可熟知这厮秉性,渐渐就觉出不对味儿,杏核眼半眯起来,撇了撇嘴:“那……那我今晚就不走了,免得你孤单寂寞难耐。”
“欧耶,大功告成!”秦林欢呼着转身一个熊抱,整张脸就埋在了徐大小姐丰满挺拔的双峰之间,双手老实不客气的就去解她的腰带。
“去死好啦!”徐辛夷早就蓄力的大长腿一个弹腿,把秦林踢出去三尺远,然后竖起两根中指坚决鄙视:“早知道你这家伙就会来这一招!居然装可怜?哼,太可恶了!”
“唉,又被识破了!”秦林单手撑着额头摆了个思想者的姿势,“其实,我也猜到你会来这一招的,咱们彼此彼此啊!”
“那我走了……”徐辛夷转身就要离开。
“且慢!”秦林支撑着站起来,伸手搭在了徐辛夷的肩头,用充满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老婆,你看今天天气这么寒冷,月色又如此的温柔,不如咱们,嘿耶嘿耶……”
毕竟已是人家的妻子,实在找不到什么可以拒绝的理由,徐大小姐便蛮横地道:“谁叫你迟迟找不到尧媖表妹的那四样珍宝?哼,我这个表姐都替你夸下海口了,这几天害得我好没面子等、等你找到,咱们再说吧!”
“那贤妻要做好准备了哦……”秦林桀桀奸笑着,趁徐辛夷不注意在她蜜色的脸蛋上狠狠啃了一口:“就这一两天,哇哈哈哈……”
“就这一两天?”徐辛夷大眼睛忽闪忽闪,不明白秦林何以如此自信,好像今天他什么都没做,就带着人到处扯淡嘛!
第368章 完璧归赵
是的,秦林查案好像什么也没做,搅得满城风雨,查出来的线索却有限得很,甚至根本什么都没查到:成国公朱应桢那里,当年没有拿到《清明上河图》是确凿无疑的;武清伯李伟的说法,是“忽然觉得缺幅画儿挂在中堂”才进宫向李太后讨要,并不存在别的情弊;户部的交接清单上,根本没有这件国宝。
方方面面都没有着落,难道秦林趟趟白跑?
很多时候办案,没有线索本身就是线索,宫外各种流失的渠道都被证明不可能,那么唯一的可能性……
秦林在宫外查得热火朝天,宫内却是一片冷清,这种冰火两重天的强烈反差很快就引发了朝野各方的怀疑,从风闻言事的都察院到执掌刑名的三法司,从宫内的小太监到市井百姓,各种流言蜚语漫天乱飞。
种种谣言,不约而同地指向了宫内。
徐辛夷再次进宫去见表妹的时候,明显发觉了气氛的异常,以前和她说说笑笑的小太监和小宫女都缩着嘴巴,唯恐多说一句话就惹了杀身之祸,负责教养长公主的老嬷嬷更是老远就冲着她连连打躬作揖:
“徐大小姐,老身求您给条活路,今儿宫里头风声紧得很,万万不可再把长公主私带出宫……上次老身可是冒着杀头的风险,没敢把这事儿说出去呀!”
徐辛夷笑呵呵地点点头:“这次不会了,嗯,多谢你们没说出去。”
我的姑奶奶耶,老嬷嬷暗叫侥幸。
上次徐辛夷令侍剑等女把这些嬷嬷宫女制住,将朱尧媖私带出宫,从长公主跨出紫禁城门槛的那一刻起,这些宫女就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只要事情曝光,谁都逃不掉,所以不会有谁去告发,自寻死路。
徐辛夷走进朱尧媖所在的宫室,却见这位长公主满面愁容,细细弯弯的眉毛拧了起来,一双妙目笼着愁绪,怔怔地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疯了、痴了、傻了?”徐辛夷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啊?!”朱尧媖吃了一惊,这才回过神来,见是最信任崇拜的表姐来了,慢慢定下心,看看周围,欲言又止,那神情就像只可怜巴巴的小兔子。
“怎么了,吞吞吐吐的,表妹啊,你能不能干脆点?”徐大小姐柳眉打皱,双手按在朱尧媖肩膀上:“再怎么说,你也是万历皇爷的嫡亲妹妹,大明朝的长公主啊!”
“我……我想,是不是,那个,秦姐夫那边……”
朱尧媖红着脸儿结结巴巴半天,弄得徐辛夷心上心下,暗想莫不是李伟老爷子一语成谶,他这个外孙女也看上秦林了?不对呀,好像她一直喜欢那种文质彬彬、出口成章的江南才子吧!
朱尧媖最后终于鼓足了勇气,不好意思地道:“我……我那四件宝贝,就让秦姐夫那边不查了吧,现在《清明上河图》的事情闹得那么大,又加上我这几件,好害怕……”
徐辛夷松了口气,看看表妹那前怕狼后怕虎的样子,忍不住有几分生气了:“我的长公主啊,你究竟怕个什么呀秦林说了,就这一两天你的东西就能回来,那家伙别的地方靠不住,这话表姐我倒是可以打包票的。”
朱尧媖绞着手指,声音低低的:“我也觉得姐夫虽然又凶又恶,倒是像个大将军,不作兴骗人的,只是担心他为了找我那四样东西,惹出了别的麻烦,害他贬官什么的,那可就太对不住人了。”
饶是徐大小姐为人大大咧咧的,闻言也不禁有丝丝感动,这位心地善良的长公主从来都只为别人考虑,有什么委屈都自己忍受,情愿不要心爱的宝物,也不要秦林惹下麻烦。
这么些年的深宫寂寞,不晓得她怎么熬过来的……
“没关系,秦林那家伙,就算把天捅个窟窿,也不会掉根寒毛的……”徐辛夷颇为自信的挥了挥手,那个鬼家伙,什么时候吃过亏?
朱尧媖看了看表姐,似信非信的。固然看到秦林又凶又恶很厉害的样子,可宫里见过的冯保、张鲸,宫外传说的东厂徐爵、陈应凤,哪一个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秦林周旋其间,真能毫发无伤?
房中供着一尊细白瓷的观音像,长公主走过去跪下,双手合十虔诚的祷告:“观音娘娘保佑秦姐夫别惹出祸事,保佑表姐和姐夫百年好合,菩萨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