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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大公子啊……”秦林笑嘻嘻地抬起头,故意出言撩拨:“你和小的撒什么气?郑桢已经进了宫,有种你和她说去呀!”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吴德就涨红了脸:“郑家小娘皮进宫又有什么了不起?区区宫女而已不怕你吓得闪了腰,哼哼,大爷我三叔公的儿媳妇的娘家哥哥在内官监做少监,那小破鞋算个鸟?上次隆福寺遇到张公鱼那脑子有毛病的偏帮你,这次有种再找他来?”
我好怕怕啊!秦林做出副害怕的样子,心头暗笑不迭。
吴德越发得意洋洋,他设计阻止郑桢进宫,倒不是怕她飞黄腾达,区区一个小宫女算什么?只不过紫禁城的高墙阻隔内外,他是再没希望染指那小美人儿了,想想未免心头窝火。
旁边的狗腿子也兴高采烈的替主子帮腔:“小子,怕了吧?!别说你这么个玩意儿,郑家女儿进了宫又能咋的?咱们少东家照样打上门去,揍得她那弟弟郑国泰满地找牙!”
我靠,秦林眼睛睁得老大,嘴巴也张开,像看死人似的瞧着吴德一伙:未来的国舅爷被丫的揍了满脸花,咱们倒可以来赌一把,将来吴大公子您到底会有个什么下场?
假惺惺地叹了口气,秦林心头已经给吴德判了死刑。
得意忘形之下,吴德一伙人说话的声音大了些,就算混杂着庆典现场唢呐鼓号的吹奏,也被旁边几桌客人听在耳中。
顿时人们表情变得极其古怪,闹半天,原来吴德根本不认识秦林,听口气他们俩还有些嫌隙啊!我草,你一开黑砖窑的,和锦衣卫北镇抚司掌印官作对,岂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原本存心想要和吴德结交的官员富商,背后立马出了身冷汗,心说不管这厮有什么来头,咱今后都当他是个死人,路上躲着走,否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被秦长官迁怒,那才叫倒霉透顶呢。
更有两个装成普通商人摸过来偷听的东厂番子,忙不迭地把听到的内容向两位大头目报告,徐爵和陈应凤两个令人谈虎色变的家伙,闻言先是一怔,接着不约而同背转身,狂笑。
唯独吴德一个人蒙在鼓里,刚才见好些平时只能仰望的大人物释放善意,顿时两腋风生、飘飘欲仙,使个眼色叫狗腿子盯住秦林,别让这家伙跑了,自己则站起来,去向认识的几位商人问好。
这里的大人物,吴德几乎全都认识,可惜别人不认识他,要是借机把关系拉起来,岂不是好?
刚才便宜坊的黄掌柜冲着他的笑容最灿烂,吴德就先去打个问讯。
“黄掌柜,您老安好?”吴大公子很有礼貌的抱拳行礼。
哪晓得黄掌柜的脸,刷的一下白得像张纸,从靠背椅子上站起来,连酒杯都打翻了,语无伦次地道:“我……我……我……老朽……公子……你谁啊,老朽不认识,不认识,快走!”
一边说话,黄掌柜就把衣袖举起来遮住脸,另一只手像赶苍蝇似的连连挥动,那副惶急的样子真是难描难画。
吴德僵立当场,完全不明白黄掌柜发什么疯,别说刚才还笑容灿烂了,就是平时去便宜坊吃饭遇到了,也没这么不客气呀。
非常勉强的干笑两声,吴德满头雾水的丢开黄掌柜,又朝旁边一桌,一位以前有过点头之交的富商走去。
那富商比黄掌柜还要着急,手里捏起两根筷子冲着天,低着头嘀嘀咕咕,别人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只有坐在旁边的听清楚了:“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叫吴德这遭瘟地看不见小人,三牲福礼上供!”
太上老君没显灵,吴德还是走过来了,满脸堆笑,神态比前番更加谦恭:“赵员外,您老安泰?小人上次随家父到尊宅拜见……”
赵员外不住的偷眼看秦林,那副窘态简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秦林被几个狗腿子从身后围着,也不以为意,随手把玩一只酒杯,皮笑肉不笑的瞅着这边,目光和赵员外相触,还朝着他笑了笑。
我的娘啊!赵员外只觉一股凉飕飕的气,从尾椎骨沿着脊梁直冲顶门心,后背冷汗刷的一下浸了出来,额头上汗水足有黄豆大,一颗一颗的往下掉。
“哎呀妈呀,肚子好疼,敢是昨天吃了什么脏东西!”赵员外情急智生,双手捂住小腹,一溜烟地跑了出去,把吴德丢在当场。
靠,连屎遁都用出来了!
同桌的人顿时对赵员外佩服得五体投地,看看,看看人家随机应变的本事,怪不得能攒下偌大的家业呢!
吴德完全懵了,他发现转眼间自己从众位官员富商眼中的香饽饽,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狗屎堆。
他妈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吴大公子简直欲哭无泪。
秦林摸了摸下巴,颇为同情的叹口气:唉……吴大公子既然这么凄惶,我以德报怨秦长官就成人之美,这就让你解脱了吧!
第603章 坦然受巾帼
“徐爵,陈应凤,你们俩看热闹看够没有啊?!”
秦林手里把玩着酒杯,头也不抬的来了这么一句,平平淡淡的语声带着某种无形的威压,刹那间庆典会场鸦雀无声。
吴德先是怔了怔,看看徐掌刑和陈理刑两位大人面色变了变,顿时心中大喜过望。
东厂掌刑千户和理刑百户,那是多么高高在上的人物啊,东辑事厂里头仅次于冯督公一人而已。
起初吴德也发现两位大人朝自己这边看了几次,他心中就有了点儿攀附的念想,只碍着对方凶名在外,借他个胆子也不敢贸然上前搭话。
不料小骗子竟然直呼其名,对两位大人一点也不客气,哈哈,这不是想瞌睡送上了枕头?
吴德那叫个兴高采烈呀,跳着指斥秦林:“大胆徐掌刑和陈理刑的官讳名号,也是你叫得的?发财、旺福,替两位大人扇他耳刮子,教教他怎么说话!”
天哪所有在座的客人都把嘴张得能塞进整只拳头,目光呆滞的盯着吴德:这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或者,干脆就是个失心疯吧。
吴德手下两名挨着秦林的狗腿子,已经把手扬了起来,几个漕帮的知客待要出言阻止,似乎已来不及,唯独秦林仍不紧不慢的啜饮着茶水,神情云淡风轻……
“啪!”
巴掌扇在脸上的声音又干脆又利落,比过年放鞭炮还好听。
挨打的不是秦林,反倒是吴德。
刚才他刚把教训秦林的话说出口,徐爵差点没气死,立马离席而起,脚下施展八步赶蝉的高明轻功,一晃影子就到了吴德身边,抡起大巴掌就朝他脸上揍;与此同时,陈应凤也合身猛扑,半空中来了记鹞子翻身,人还没落地,一招分筋错骨手就把吴德的下巴给卸了。
吴大公子一口血喷出来,还混着两三颗门牙,捂着腮帮子惊惶万状的瞧着徐、陈两位,惶惶然、凄凄然,那叫个欲哭无泪呀: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两位大人……
徐爵和陈应凤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一刀把吴德活劈了,就算咱们冯督公和秦将军都是客客气气的,你算哪根葱,敢“替两位大人扇他耳刮子”?要真让你碰掉秦长官半根寒毛,我俩还不得被他玩死?
“多嘴多舌!”徐爵森冷可怖的目光朝吴德扫过,顿时叫他激灵灵打了个寒战,等冲着秦林,徐掌刑就立马换了笑脸:“秦将军,这厮实在大胆,敢打断您老话头,下官替您教训教训了他。”
陈应凤跟着一口浓痰吐到吴德脸上:“呸,什么玩意儿?秦长官吩咐徐爷和我,也有你插口的份儿?”
吴德完全懵了头,茫然无措地看看那个脸上挂着贼笑、一直以来都冒充锦衣卫的“小骗子”,稍微回过点儿神,听到徐、陈两个口称秦长官,顿时想到了那个可怕的名字,吓得他全身都哆嗦起来,发觉自己犯了一个非常致命的错误。
刚才还朝秦林举起巴掌的狗腿子,全都夹着尾巴缩到旁边去了,一个个好似丧家之犬。同样是走狗,徐爵、陈应凤的主子是冯保,他们的主子是吴德,如果说徐陈两位是藏獒,他们最多只能算吉娃娃。
秦林微微一笑,未来的郑贵妃,未来的国舅爷,我这就替你们把吴德打发了吧,反正等到你们发迹,丫的结局只会更惨。
“咳咳……”秦林装模作样的干咳两声:“老徐,老陈,本官这里有一件功劳想送给你们,不知你们吃不吃得下?”
徐爵、陈应凤大喜,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虽然冯保派系和秦林派系介于敌友之间,远远称不上同盟,但双方联手办案还是有好几次了,办白莲教、办真假孙怀仁案,他两个靠秦林提携,也立了不少功劳。
秦林嘿嘿奸笑,将手朝吴德一指:“我问你话,只管点头摇头回答就是了,还有你好几个党羽在这里,只要你敢撒谎……哼哼!”
陈应凤马蜂眼一睁,把吴德揪着头发提起来,豺狼嗓门炸响:“只要有不实,老子这就捏死你!”
“我问你,是不是去宫女郑桢家里面,殴打她兄弟郑国泰,逼她替你做什么事情?”秦林说罢,直直地盯着吴德。
吴德怔住了,他的确是去打过郑国泰,但主要就是泄愤,并没有逼他或者他妹妹做什么事情啊,秦林前半句是实,后半句是虚,到底该点头还是摇头?
偏偏下巴被陈应凤卸了,想解释也说不出话来。
“怎么不说?”陈应凤狠狠捏着吴德的喉咙,厉声问那几个狗腿子:“你们是不是去过郑桢家里,打了她兄弟?”
狗腿子们连忙跪在地上答应有这事。
陈应凤冷笑一声,手上加把力,只听得咔嚓一声叫人牙酸的闷响,吴德下颌骨竟被他捏碎了半边。
发出像鸭子被人掐住喉咙那样的惨叫,吴德痛不欲生,全身大汗淋漓。
秦林又不紧不慢地道:“吴德,刚才你还和我说,你三叔公的儿媳妇的娘家哥哥在内官监做少监,宫里头要做点什么不叫人知道的事情,其实很方便?”
又是前半句真实无比,后半句就不对味儿,吴德熬着还不肯就范,那几个狗腿子已忙不迭地磕头告饶:“少东家确实说过,他和内官监崔公公认识……”
勾结宫闱中人,图谋不轨之事徐爵和陈应凤互相看看,眼中都闪动着喜色,自打真假孙怀仁案之后,宫里对这些事情就查得很紧,姓吴的正好撞到枪口上,却不是天上掉一份功劳给咱们俩?
徐爵一声令下:“来人哪,将这伙悖逆反贼通通押回东厂!”
如狼似虎的东厂番子拥上来,三下五除二就如鹰拿燕雀似的,把吴德和几个狗腿子通通押走,人人上了牛筋索子,五花大绑,嘴里还塞了麻桃,竟是当作大奸恶逆对待。
“谢秦长官送功劳给咱俩!”徐爵、陈应凤都很客气的朝秦林作揖。
他俩向五峰海商的知客告了罪,酒席也不吃了,急吼吼的回去审问。
毫无疑问,吴德这一去是永远出不来了,东厂捕风捉影、无中生有的本事,天底下独一份,何况他的狗腿子们还亲口承认有胁迫宫女家属、勾结宫中太监的情节?
妥妥的铁案!
秦林依旧坐下喝茶,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可参会的官员富商全都心中了然。
以前吧,也知道北镇抚司秦长官的赫赫威名,不过这些盐务、中书的富商捐官和普通四五品官员,毕竟没有直接接触。
今天这出戏唱完,才晓得秦长官绝非浪得虚名,看看东厂两位凶如豺狼虎豹的大头目,在他面前是什么态度?
那些五峰海商的生意伙伴自然欢欣鼓舞,就是原本泛泛之交的,也决定回去就立刻加强合作力度。
秦林将这些人的神色瞧在眼中,自然乐观其成,本来五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