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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师仗着李太后的迷信,充其量受朝廷册封,敕建一座庙送给他就算顶天了,可要是到了草原上,得到众蒙古贵族拥戴,焉知不是第二个莲花生、第二个宗喀巴?
“喂、喂,师父怎么啦?别中了邪啊!”空青子和云华子两个傻蛋大眼瞪小眼,惊讶的发现师父豁着嘴巴,口水从嘴角流下来……
第二天,哲别带着忠顺夫人的表文上奏朝廷,表文中三娘子以遗孀身份为顺义王俺答请典恤,同时声讨黄台吉不孝,请朝廷下旨切责。
张居正立刻在朝议上讨论此事,大部分官员都还没明白这件事的关窍,朝议说什么的都有。
毕竟目前看起来是黄台吉占了上风,按照传统,他是俺答的长子,继承王位无可厚非,如果朝廷这次站在三娘子一边,将来黄台吉承袭汗位,会不会对朝廷离心离德?
张居正微微一笑,也没多说什么,当天下午管家游七神不知鬼不觉走后门进了秦林府邸……
哲别立马在礼部兵部衙门所在的棋盘街演了出哭灵报丧的好戏,几十个蒙古汉子站在大明门外面,哭得稀里哗啦,声音惊得各衙门官吏都出来看。
什么,黄台吉逼娶后母,岂不是禽兽不如?
浸淫儒学多年的官员们,听得那叫个义愤填膺,纷纷朝地上吐唾沫,表示对黄台吉的极大愤慨,不少过路的读书士子更是言辞激烈。
虽然不少官员知道蒙古子娶父妾的传统,但有什么用呢?!舆论已经形成了,谁要是支持黄台吉,谁就禽兽不如,谁就是名教罪人。
兵部衙门口,武选清吏司主事顾宪成瞧着这一幕目瞪口呆,转身就回了衙署里头,抓起公案上一本《请速立顺义王嫡子承继王位以安边境疏》,直接扔进了垃圾桶,然后咬着笔头子重新写,落笔就是《请旨严责黄台吉忤逆伦常以振纲纪疏》,洋洋洒洒写道: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将不国……
这一回是张居正派游七来,直接把秦林请进了太师府。
秦林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太师首辅还坐在紫檀木椅子上假寐,脸色蜡黄中带着点儿红,嘴唇也有些焦干。
为了北方草原的事情,他这段时间费了不少心力,与兵部曾省吾等官连番商议,又召曾经守边的方逢时、吴兑等官员咨询情况,比秦林还忙。
秦林也不知该叫醒他还是再等会儿,站在门口徘徊不前。
正在犹豫,身后张紫萱脚步轻轻地走来,吃吃笑着打趣:“秦将军何故犹豫,是怀中藏有七宝刀,欲效曹操之行刺乎?”
张居正假寐而已,闻声便睁开眼睛,大笑道:“秦小贼奸雄不亚曹孟德,但张太师丹心赤诚,不是篡权乱政的董太师”
正是熟不拘礼,秦林笑着一记长揖,走入书房。
刚进去就看见桌上一只茶碗盖儿揭开,碗中殷红、气味微觉腥甜,秦林听张紫萱提到过,便知道是鹿血。
再看看张居正的眼白有点发黄,秦林好言劝道:“太师,补药虽好,乃大热之物,若是进补太多恐怕内热积蓄不出,便会体燥口干,神思烦乱……小侄之妻叔李建方,现任太医院院使,乃荆湖神医李时珍之子,太师不妨请他看看,用些中正平和的滋阴补肾之方,胜过人参、鹿血。”
张居正脸色微红,他也有常人的欲望,日理万机公务繁忙压力很大,便以声色来排解,纳波斯美女阿古丽、布丽雅,并时常服食大补之药,戚继光就常从蓟镇送海狗肾到相府,人参、鹿茸更是不计其数。
所以秦林以为张居正服药只为提神,便直言不讳,张太师却不愿意当着女儿谈这些事情,摇手笑道:“老夫身体甚为旺健,脸色红润如少年,严冬不戴貂帽暖耳,雪天只穿薄棉衣,并非衰朽老者,不劳秦将军记挂。”
秦林心说这才不好呢,分明是你大补之药吃太多,搞得虚火旺盛,不病则已,一病就是大病!
正待再劝,张紫萱从后面拉了拉他衣角,小嘴微翘,粉面含羞:傻蛋,这种事情咱们小辈怎好多嘴?
秦林摇头苦笑,罢罢罢,相府哪里的名医请不到,再者张居正身体看上去还很硬朗,就有病也没什么大碍吧。
“咳咳,还是说正事吧……”张居正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拿起桌子上的一叠文牍:“你搞得好戏,可是把老夫架在火上烤啊!”
张居正前头同意帮秦林拖了豁耳只三天,也是希望后面有喜讯传来,比如三娘子大展神威,已将黄台吉擒下之类的,这样朝廷就不战而胜了。
或者,黄台吉直接取得胜利,三娘子同意下嫁,这样也不必再考虑什么。
偏偏哲别带来的消息,仍是双方僵持的状态,就轮到朝廷费心思了,无论立长立嫡立“贤”。当然是对蒙古人而言的贤,黄台吉继位当之无愧,可三娘子那方也很有道理,论起来张居正当然希望能让三娘子上位了。
正在僵持不下,秦林授意哲别玩了出好戏,直接让朝廷没有了别的选择。
“世叔玩笑了,恐怕您想的,和小侄所想本来就完全相同吧?!”秦林笑笑,目光直视张居正。
老太师哈哈大笑:“好、好小子算你猜对了,且看看这是何物?”
一道五彩丝线织成的册封圣旨,照说并无出奇之处,可展开一看,莫说张紫萱檀口张开,连秦林都吃惊不小:这道圣旨已经盖上了玉玺,连那些册封时通用的字句比如“敬天顺命”、“保境安民”也写上去了,唯独名字是空着的!
都晓得张居正会灵活变通,可没想到他老人家有这么狠!
怎么样,小子见识老夫手段了吧?!张居正微有得意的捋了捋胡须,将圣旨塞到秦林手里,嘱咐他四个字:“随机应变。”
“不行,父亲你这样做,才是把秦兄架在火上烤啊……”张紫萱一迭声地叫起来,摇着张太师的肩膀:“爹爹,爹爹呀,你交给他这么重的担子,总得给他些便宜行事的权力吧……”
“册封钦差难道不算?”张居正装傻充愣。
张紫萱嘟着嘴儿撒娇:“至少……至少也得写几道手札,边关督抚大帅只认爹爹的书札,哪儿理会一个册封钦差呀!”
张居正将胡须捋了捋,微笑道:“哎呀,爹爹近日批点文牍太多,手腕有些儿疼。”
“女儿替您写嘛……”张紫萱搬过一只锦墩坐下,模仿父亲笔迹,提笔就写手札,“嗯,宣大总督是一定要的,宣府巡抚、大同巡抚,还有征西前将军、镇朔将军两处……”
刷刷刷,张紫萱一口气儿写了七八道手札,都落张居正的名字,这就是一道道相府钧旨。
张居正看看一旁偷笑的秦林,又看看奋笔疾书的女儿,直摇头:“女大不中留,女大不中留啊!”
第639章 宣抚钦差
秦林向青黛、徐辛夷两位夫人道别,紧锣密鼓的准备奔赴塞外草原,与此同时也收到了北镇抚司探子的密报,顾宪成为首的三元会又在勾勾搭搭,严清、刘守有、张鲸府邸的管家也来回跑了几趟,恐怕明日朝会将起波折。
我还怕那几个不成器的家伙?秦林根本不放在心上。
徐文长捋了捋山羊胡须:“秦将军,你年纪太轻,又不是科举正途,骤然担任钦差大臣,难免有人说三道四,倒是不可不防呢!”
秦林奸笑不已,叫徐老头子附耳过来……
翌日早朝上六部九卿廷推,朝廷决定派员以宣抚蛮夷为名出使漠北,明着对俺答亡故表示慰问,实则查探三娘子与黄台吉双方情况,相机行事。
提到出使钦差人选的时候,张居正看了看御座上的万历皇帝,故意向群臣问道:“众位同僚,此正举贤荐能之时,列位臣工大可畅所欲言,为国家分忧嘛!”
不用问就知道人选铁定是秦林,张太师故作姿态而已。
站在武臣班次中的秦林就寻思,这次把自己的大名提出来的,是曾省吾还是王国光抑或张学颜?
都不是,正当几位大佬交换着眼神,准备由哪位出班启奏的时候,兵部武选清吏司主事顾宪成从文臣班次的后排闪身而出:“微臣以为,此次宣抚北虏责任重大,当选择久历边事、老成持重之大臣前往,方能万无一失。”
呃?
秦林眼睛眯了起来,饶有兴致地看了看顾宪成,张居正丹凤眼更是精光一闪,而江陵党诸大臣也心头纳闷。
久历边事,秦林虽然去蓟镇办了起惊天动地的大事,配合戚继光揍得图门汗、董狐狸哭爹叫娘,但严格说起来他确实没有当过一天的守边官员。
老成持重,丫现在年纪多大?哪怕秦长官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把这四个字往自己头顶扣。
御座上的万历,饶有兴致地看看秦林,看看顾宪成,又扫视着群臣,没人能猜透他此时此刻的心思。
顾宪成脸色一本正经,心头那叫个痛快,你秦林不是本事大吗,叫蒙古人在棋盘街演一出哭灵报丧的好戏,害得本官捏着鼻子改奏章来附和你,哈哈,这下你傻眼了吧?!出使是出使,朝议也偏向三娘子,可惜最后钦差使者不是你。
不得不说,顾宪成的提议还是很有道理的,涉及九边是战是和,长城沿线百万军民安危、朝廷与藩属关系的边廷重事,由老成持重、守边经验丰富的大臣来担任钦差,理所应当。
顾宪成帮不少人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其中以严清尤为欢喜,向这个年轻的主事投去了欣赏的目光,老尚书振衣出班,疾言厉色的朝上奏道:“陛下,臣以为顾主事言之有理,军国之事绝非儿戏,应当推举稳重、端严之老臣充任钦差。”
“臣附议……”刘守有也不失时机的蹦出来。
御座旁边的冯保也乐意看看秦林的笑话,将拿着的拂尘从左手交到右手,立刻有更多的官员表示附议。
张居正对老搭档的小动作心知肚明,只是捋着胡须笑而不语,这点儿小把戏就想难住秦林?怕是白费心机吧。
秦林神色丝毫不变,以目示意止住想帮腔的徐文璧、张公鱼等盟友,不慌不忙出班奏道:“陛下,微臣荐举右都御史吴兑出任钦差,吴都堂久历边任、熟知夷情,而且办事稳重得体,派他为钦差,必定不辱使命!”
咦?莫说别的江陵党官员不明所以,连张居正心头也纳闷。
吴兑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做过相当长时间的宣大总督,和三娘子、黄台吉都很熟,为人持重、办事干练。
不过他与左都御史陈炌莫逆之交,和王崇古、方逢时关系也不错,和江陵党就比较一般了,众人并不知道他对此事的态度。
要是吴兑真以为秦林在推荐他,就此答应下来,岂不叫人啼笑皆非?
严清则暗笑秦林愚笨,其实他就是想把吴兑推出来,只是上次他口不择言,差点没把吴兑气死在朝堂上,所以这次就做得隐晦点,免得被吴兑和陈炌一拨人记恨。
秦林现在自己说出来,岂不是正中下怀?
严清、刘守有等人打定主意,就算吴兑谦让,他们也要借此搅和,把秦林的差使彻底弄黄掉。
“微臣愿意出使塞外,为朝廷效犬马之劳!”吴兑慨然出列,袍袖一挥,毅然决然地道:“黄台吉屡屡寇边,可谓狼子野心,子娶父妾,实乃悖逆伦常,真为天地所不容老臣此去,当效祢衡击鼓骂曹,颜常山断舌斥贼,宁可骂贼而死,绝不有辱朝廷纲常……”
我靠,万历本来斜倚在御座上,闻言身子一闪,差点儿摔下来,满脸哭笑不得……这下好了,派吴老先生出使,他要做祢衡、颜杲卿倒也罢了,可朕岂不成了倒霉催的汉献帝、安史之乱的唐玄宗?
便是九五至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