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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分派任务,陆远志去抓王巴散,牛大力去查这个身高四尺九寸的失踪女子。
王巴散被捉住的时候,正在和一名房牙子商量出售那所小房子的事情,被陆远志率领大队人马一拥而入,他那种慌里慌张的神态就说明了全部:这家伙心头有鬼!
陆远志嘿嘿冷笑着,一把揪住王巴散,官校弟兄们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跟肉粽子似的,提溜回水师大营。
秦林也早已等在里头,左边水师守备俞咨皋,右边把总沈有容,水兵们齐齐排开阵势,脸上杀气腾腾,底下一张矮几,摆着拼好的三块碎尸。
王巴散有些怕那尸块,浑身一哆嗦,他只是个龟奴,哪里见过这阵势,吓得两条腿发软,不由自主地就跪了下去。
“王巴散啊王巴散,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沈有容冷笑一声,将腰间宝剑横起来重重一拍:“难道还要不见棺材不掉泪?老实招认了吧,这三块碎尸,根本就不是你姘头贺桂姐!”
俞咨皋沉声道:“王巴散,好叫你晓得,本官这位恩主便是京师大名鼎鼎的锦衣太保,官讳上秦下林,神目如电,明察秋毫,劝你识相些,莫要等动起锦衣卫的十八般大刑,才晓得后悔!”
王巴散也听说过京师秦太保的威名,看看端坐公案之后的秦林,眼神就飘飘忽忽惊疑不定。
秦林没有像两位武将那么一味恐吓,而是笑眯眯地招招手:“来来来,你说这碎尸来自你姘头贺桂姐,不过,好像她只有四尺六寸的高矮?”
“是……是的……”王巴散点点头,看看那几块碎尸,不明白秦林为什么这么问,要知道尸身自始至终都没有捞出来,就是这么从胸到腹的几块肉,就算知道了身高,又能怎地?
秦林坏笑着指了指碎尸:“王巴散你看清楚,贺桂姐从胸到肚脐眼,有这么长的距离吗?不妨告诉你,这个死者的身高足足有四尺九寸,比你都高得多,哪里会是贺桂姐!”
秦林的声音渐渐严厉起来,时值冬去秋来的季节,福建虽是南方,毕竟海风还寒冷,可王巴散的脑门上热汗直冒,黄豆大小的汗珠子一颗一颗往下掉。
“要不要把嫖过贺桂姐的那些嫖客找来问问?我想他们初看这么几片碎尸都会难以判断,但如果特意提醒他们回忆贺桂姐从胸到腹的距离,总会有人还记得吧!”秦林说着,突然厉芒般闪耀的眼神从王巴散脸上扫过,声音变得极其严厉:“事涉人命重案,再不如实交代,本官就只好大刑侍候了!”
“不要打,我……我说!”王巴散虚脱般地委顿于地,畏怯的目光不敢与秦林对视。
水兵们全都惊得呆了,看着秦林的眼神充满敬畏:这都什么人啊,竟能从三片碎尸分析出死者的身高,真叫个神目如电、审阴断阳,怪不得能做俞、沈两位将军的恩主。
王巴散心理防线被彻底击溃,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前后经过。
原来,贺桂姐的乡下老家非常偏远,她有个孩子寄养在姐姐家,每隔个把月就会回去看望一下,案发当天傍晚,贺桂姐接完最后一名客人,就趁着夜幕收拾收拾出城去了,反正她接客生冷不忌,走夜路也不怕劫色,至于劫财嘛,根本就没有财可劫,半路上还可以住免费的山神庙。
这号人,自己都不把自己当回事,神憎鬼厌的,连江湖上好汉都不会拿她下手,免得低了名头。
正因为如此,当天夜幕降临,就没有人注意到贺桂姐的行踪,更没人知道她接下来要走整整三天的路,回了一百多里外的老家。
第二天清晨,海里捞起来女性碎尸,王巴散就知道了这件事,正好刀疤脸上门逼债越来越凶,声称要把房子收掉,再卖掉贺桂姐,王巴散狗急跳墙,竟想出了个诈尸还魂的鬼主意。
他借了头快腿骡子,紧赶慢赶追上贺桂姐,把事情说了一遍,两个人做好串谋,贺桂姐回偏远乡下躲起来,王巴散则回海澄县报官。
这样一来人死债烂,勉强称得上摇钱树的贺桂姐已经死掉,王巴散身上榨不出什么油水,那栋小房子也值不了几个大钱,放高利贷的刀疤脸只好自认倒霉。
另一边,西洋人罗布、瓦韦一行远渡重洋而来,虽然看起来比较落魄,腰里最少还有几个银角子,至不济还有艘不算大的西洋船呢,如果借瓦韦曾经和贺桂姐有过纠葛,把案子往他们头上引,县官为求破案,屈打成招的可能性很大,到时候还能从西洋人身上榨出一笔贺桂姐的烧埋银子呢!
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策!王巴散依计而行,果然成功了大半,海澄知县薛新颜为求尽快破案,铆足劲儿把案子往罗布、瓦韦一行人身上栽,若不是有秦林从中拦下,差点就让王巴散、贺桂姐得逞。
“混蛋,你这个混蛋,竟然诬陷我们,上帝会惩罚你的!”罗布按捺不住,从兵营的一座宿舍旁边冲过来,举着两只拳头要打王巴散。
瓦韦也怒不可遏的跟在后面:“可恶,真是可恶极了,要不是这位聪明睿智的秦将军,我会被那个笨蛋县官杀掉的!”
秦林脸色一沉:“住手!暂且退下,本官自会依法裁断的。”
罗布、瓦韦立刻停下脚步,手按在胸口朝着秦林深深的鞠躬:“伟大的将军,您是东方的智者,我们永远记得您的恩惠。”
秦林笑笑,又厉声问王巴散,知不知道海里那些碎尸究竟属于谁。
陆远志、俞咨皋、沈有容在内,所有人都侧耳细听,期待有个明确的答案。
结果让人非常失望,王巴散一问三不知,其实他也是听到碎尸案的消息之后临时起意的,此前并不知道内情。
“好,本官断你八十军棍,再交海澄县发落,待捉拿贺桂姐之后,一并治罪!”秦林一声令下。
水兵们立刻涌上去,将王巴散放翻在地,手腕粗细的军棍抡起来狂揍,把这家伙打得七窍生烟。
接着发还海澄县治罪,还要面对刀疤脸的报复,王巴散和贺桂姐有得苦受,可谁叫他们那么恶毒呢?要是他们的毒计得逞,放债的刀疤脸还只是损失一些本钱,瓦韦就得开刀问斩啊!
秦林的处置天公地道,王巴散也只能怨自己心肠太歹毒,到头来诬告不成,自作自受……
王巴散在供状上画了花押,俞咨皋亲手写一份行文,把案情备细说的清清楚楚,然后派几名水兵,押着这家伙去海澄县衙。
这里刚走没多久,牛大力一阵风似的冲了回来,牛眼睛瞪得像铜铃,高声叫道:“秦长官料事如神,果然很容易就找到了,就在南门外住的一家人,刚刚走掉的媳妇就有四尺九寸高!”
我说吧,秦林笑了,四尺九寸的女人不多,近期失踪的那就更少,基本上可以达到精确锁定的效果!
一行人匆匆忙忙往南门赶去,罗布瓦韦等葡萄牙人仍留在水师营内,免得瓜田李下,给人以口实。
这是一处很小的城郊院落,看得出来收拾得还比较干净,鸡笼子里面三只母鸡,房前一口水井,屋后是片菜地。
门口已经有两名水兵两名官校把守,院子里面二十多岁的男主人抱着个一岁多的小娃娃,旁边一名五十岁上下的农妇,头发略有花白,正不停地埋怨儿子:“你就想着那小蹄子,哼,跑了就跑了,有什么了不起?别人问起就说回娘家了呗!你偏要说她是走丢,谁不知道是和哪里小白脸跑了?难道咱们家很光彩么?”
“娘!”年轻人不满的埋怨了一声,又低下了头去,看起来就是三杠子打不出个闷屁的老实人。
怪不得没有报官,原来是这么回事儿!秦林叹口气,婆媳不和出问题呀……
“别就是这老虔婆杀了儿媳妇吧?”陆远志小眼睛贼亮贼亮的,跃跃欲试地想冲上去,把杀害儿媳妇的凶手一举擒下。
哪晓得农妇说着说着就大咳起来,佝偻着身子,用手捶着后背,嘟嘟囔囔地道:“唉,这身子骨不行了,多说几句就气喘,哪像我当年带你的时候……”
儿子连忙站起来,把小孩子放在竹筐里头,然后替母亲揉后背,正忙活着呢,那小孩儿又哇哇大哭起来,叫喊着找妈妈,登时闹了个手忙脚乱。
陆胖子就愁眉苦脸了:“那个婆婆,看起来不像是能杀人分尸的啊,要不然,她的病是装出来的?”
第815章 永不归来
“是不是装的,你这个医馆弟子还看不出来吗?老神医在这里的话,就要敲你脑袋了!”秦林没好气地瞥了陆远志一眼。
胖子挠着头皮嘿嘿讪笑,医家讲的是望闻问切,这会儿虽然没有问诊、切脉,但单单是观望那半老农妇的气色,听闻她说话的声音,就知道肺里有个痰火疾,阴虚火旺、身无长力,无论如何也完成不了碎尸、移尸、抛尸的体力活。
秦林挥挥手,一行人走进农家小院。
升斗小民都是怕见官的,农妇看到一群大大小小的官儿走进自家院子,就慌得连声埋怨儿子:“都是你这小子犯傻,媳妇跑了就跑了,这下还经官动府的,惹得官差上门。”
小老百姓分不出水师军官和县衙捕快,反正在他们眼中,都是吃朝廷饭的官老爷。
那个做儿子的耷拉着脑袋,嘟哝道:“娘,海草不是那样人,她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连和外人说句话都脸红……”
“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替那淫奔的坏女人说话!”老妇一边说,一边呼噜呼噜的喘粗气。
咳咳,沈有容见母子俩争论不休,就干咳两声,然后板着脸道:“闲话休讲,这位秦长官是从京师来的,专门查办钦命大案,他要问什么,你们老老实实地答来,不许有半句谎话!”
京师来的!老妇人和儿子听到这句,就更加战战兢兢了,月港开放虽早,毕竟只是个海澄县,七品知县薛新颜就是他们见过最大的官儿,试问京师来的老爷,那得比知县大多少?
秦林苦笑着揉了揉鼻子,自己确实是从京师来的,只不过是发配来的,他把窃笑的沈有容瞪了一眼,然后也板起面孔,问那对母子:“你们家媳妇走失,为什么不报官?知情不报也是干犯王法!”
“老爷老爷,我们不是知情不报啊。”老妇人把两只手乱摇,喘着粗气道:“这小媳妇私奔,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咱们月港每天几百条船进进出出,她和姘夫坐船走了,报官也找不回来,反倒惹得别人笑话咱们家。”
“娘!”抱着孩子的农夫终于忍不住了,大喊了一声,又焦急地问秦林:“大老爷,小的媳妇儿到底怎么啦?我娘、我娘有个痰火疾,脾气不怎么好,海草一直尽心尽力的服侍,从来没有怨言,再苦再累也没嫌弃过这个家,所以她一定不会私奔的……娘又不准报官,我怕、我怕她已经出事了……”
说着说着这位丈夫就声音低沉下去,眼泪在眼眶子里打转,或许是夫妻之间那种微妙的感觉吧,他已经预感到了不幸。
农妇震惊地看着儿子,没想到三杠子打不出个闷屁的儿子,会在官老爷面前说出这么多话,甚至破天荒的反驳自己,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她嘴唇嗫嚅两下,想呵斥一下儿子,可猛然间发觉儿子刚才说的那些话,其实都是事实,竟不知从何反驳……
秦林温和地拍了拍农夫的肩膀,用手指头逗了逗他怀中的小孩,然后看着他的眼睛鼓励道:“说说,说说她是哪天失踪的,发生过什么事情。相信我,既然找到这里来,就会尽量帮你的。”
嗯!农夫点了点头,他明白秦林的诚意,便原原本本地说出了所知的情况。
这家人姓谢,男主人早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