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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第7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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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锦早已关心则乱,徐文长把他最敬重的老师的灵位抱走了,能不着急吗?真被他这么抱到孔庙去,王阳明岂不成了万世笑柄?老头子又气又急直跳脚,红着眼睛叫道:“徐渭,先把老师灵位放下,老夫什么都依你!”

“真的?”徐文长回过头来咧嘴一笑,眼睛明亮有神,哪是真疯?

你!赵锦气得呼哧呼哧直喘气,终究奈不何这老疯子,走上来一把拉住他的手:“徐世侄,咱们里头说话,切勿亵渎了先师在天之灵。”

徐文长哈哈一笑,任他拉进厅中,自己走到供桌前头,恭恭敬敬的把灵位安好。

既然赵锦口中吐出世侄两个字,那就再也收不回去了,徐文长泼也撒了、疯也装了,一块牛皮糖干净利落的贴到了赵都堂身上,甩也甩不掉。

两人密议许久,再送徐文长出来时,赵锦已经笑容满面,一直把他送出了大门口,还作了一记长揖:“老世侄,诸事拜托了!”

徐文长摇摇摆摆的回到秦府,秦林和三位夫人在书房等他。

“幸不辱命!”徐文长笑容可掬。

秦林笑笑:“先生辛苦了。”

张紫萱撇撇嘴:“赵锦又不是老顽固,何必总跟着旧党那群道学先生瞎起哄?”

严清、顾宪成等旧党都是理学门徒,讲的是存天理灭人欲,和心学一派讲知行合一、心外无理格格不入,属于学术上对立的双方。

徐文长摇了摇头:“赵锦只答应在都察院尽量转圜,可没有投入秦督主门下,我这位世叔啊,气节还是挺高的。”

秦林把手一摆:“只要他肯实事求是,那就行了,别的都可以不提。”

秦林是真心实意打算帮赵锦一个忙,因为他即使不怎么懂儒学,也知道阳明心学在晚明是确立了正统地位的,后世王阳明这个心学宗师的地位,更高到孔孟朱王同称四圣,所以他所作的,其实就是个顺水人情。

秦林对赵锦的观感也很好,同样受到张居正的打压,看看吴中行、赵用贤后来是怎么做的,再看看赵锦的襟怀,前者但凡有点良心,只怕早就羞愧死了!

“徐老头子,你又立大功啦!”徐辛夷哈哈大笑,想起这家伙在南京发疯的模样,哪能料到会有今天?

徐文长深深一揖:“谢徐夫人谬赞,老头子与忠顺夫人三年之约已满,正逢此事已了,恰好抽身退步,就与秦督主、三位夫人道别吧。”

秦林执掌东厂、威震京师,眼看着权势大张,此时自荐投入幕府的文人多如过江之鲫,唯独徐文长要抽身退步。

功成身退!

“呵呵,从草原回来,就知道有这一天的。”秦林笑着拍了拍徐文长的肩膀,又朝他挤了挤眼睛,低声道:“三娘子等了你许久,你那周易参同契的功夫,可得好生使出来。”

徐文长顿时老脸一红……

第962章 宰相肚量

台基厂东边申时行的府邸门前,一派热闹非凡,不知多少官员递了帖子给门政大爷,然后望眼欲穿的等在外头,文官多是五六品青的蓝的袍服,红袍的一二品武官也有好几个,胸口的补子飞禽走兽,远看灿若云霞。

当初对张居正、张四维俯首帖耳的申阁老,在朝中几乎全无存在感,只混了个老好人的名声,没成想他后头会做到内阁首辅、中极殿大学士、太子太傅的位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风水轮流转,臣门若市的盛况,也该轮到申时行家了。

三年里头,首辅换了三茬,单单这门口的风格就各自迥异:张居正权倾朝野,游七姚八一伙也带着股近乎傲慢的自矜;张四维隐忍阴狠,他的门政大爷们也格外会捉弄人,谁要不把门包送到十足,他们表面上客客气气的,却能把这倒霉蛋晾上七八天,背地里还要使绊子。

如今申时行申大好人做了首辅,底下的奴仆也深谙家风,来拜的客人送银子多少不论,一概笑脸相迎,就是一文不给,也绝对不甩脸子,哪怕是个鸟不生蛋地方来的七品芝麻官,也招呼得热情备至亲切有加。

初次来拜申首辅的官员,或许会被热情所感动,但只要是来过两次的就知道,能见的迟早会被请进府中,不能见的哪怕你守在这里十天半个月,也不过是和门政大爷们打太极拳,人家给再多笑脸,又能顶个屁用?

忽然人群一阵骚动,不少人踮着脚尖朝北边望,难不成是申首辅从内阁回家了?可来得早些的官员就很清楚,申首辅今天根本就没有入值,在家休沐呀!

来的不是八抬绿呢大轿,也没有前呼后拥的喝道和压断街的官衔牌,仅仅是一乘香藤小轿,四个青衣小帽的仆人抬着,两个老妈子在前开路,一名丫鬟扶着轿杠。

原来只是申时行的小妾。

那些从外地来的官员,就暗道一声晦气,扭过脸不再理会。

傻逼了吧?京官们脸上表情就摆明了“土包子”三个字,但凡消息灵通点的,就知道这位是申首辅跟前最得宠的小妾,隔几天就要去槿黛女医馆走走,据说保养极好,水葱般的人儿,所以受宠于申首辅。

想必这就是她从女医馆回家了吧!

香藤小轿旁若无人的抬了过来,官员们纷纷往两边走避,文官们尚且自重气节,有人略呵呵腰,有人拱拱手。武官就不同了,控背躬身朝着轿子直喊“如夫人”,要不是这里人多、实在有点不好意思,换成了自家营盘里呀,连双膝跪地举着手本报履历,恐怕他们都做得出来。

唯独有个身材雄伟,上唇蓄着八字须,年纪三十多不到四十岁的武官,看服色已是正二品了,双脚不丁不八,双手扶着腰带,看着同僚的表演冷笑不迭,有卓尔不群的之态。

香藤小轿的窗帘掀起一角,两道锐利的目光投向此人,他心下一惊,揉了揉眼睛定睛看去,轿帘却已放了下来。

这一幕被几名同僚注意到了,有人酸不溜丢地道:“子茂兄仪容雄伟,已得轿中佳人青目,恐怕今夜就要学红拂女行事呢!”

“子茂兄恰恰姓李,莫非李卫公后人?今晚上切切不要睡死了,恐有红拂夜奔的美事!”

这才叫扯淡呢,申时行可不是杨素,这李子茂也不是李靖,真的来一出红拂夜奔,申首辅戴顶大大的绿帽子,再老好人也咽不下这口气,还不扒了他的皮?

“诸位老兄,不要胡说八道,轿中人……”李子茂皱着浓眉低头思忖,声音顿住不再往下说了。

申府偏门打开,官员们伸着脖子看,恨不得随那乘香藤小轿一起进了申府,只可惜轿子消失在门内,偏门又重新关上。

对这位赵氏如夫人,几位门政大爷的态度就不同了,等角门一关,同时抢上来谄笑:“姨娘回来啦?老爷在姨娘院中相候呢。”

奇怪,赵氏并没有任何动静,就连抬轿的轿夫、丫鬟和老妈子也有点古怪,抬着轿子转过照壁,往里头一直进去了。

门子们面面相觑,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申时行的确待在赵氏清雅别致的小院里,两个清秀可人的丫鬟服侍,一个捶腿,一个捏肩膀,桌上一杯雾气袅袅的香茶,杯是哥窑的百圾碎,茶是西湖的明前龙井,水是玉泉山的甜水,当真好受用。

申首辅对赵氏的宠爱那是不消说了,他送走瘟神张四维、自己做到首辅,赵氏也有一份功劳嘛。

听得外头人喊姨娘回来了,申时行便摆摆手,让两名丫鬟停下,然后慢吞吞地站起来,踱着步子走了出去。

显然,今天首辅大人的心情非常好。

香藤小轿抬进了院子,赵氏却没有掀开轿帘走出来,倒是那扶轿杠的丫鬟额角带着几滴热汗,咬了咬嘴唇:“姨娘有话要和老爷说。”

又来古怪!申时行笑着屏退左右,走到轿边低声道:“若梅,又和老夫闹什么别扭呢?”

这时候的申时行,态度那真是温柔得无以复加,不管多么睿智的老人,拥有一位青春逼人的妙龄女子时,都会比平时笨上许多。

“无情未必真豪杰,于今信哉!”轿中人哈哈大笑,竟是个男人声音,把申时行吓了一大跳。

轿帘掀开,走出的不是赵若梅,而是满脸坏笑的秦林秦督主,他一记长揖到地:“申世叔,请恕小侄无状。”

申时行气不打一处来,吹胡子瞪眼睛:“秦督主,何必做这等藏头露尾的勾当!”

秦林眨巴眨巴眼睛:“听说宰相肚里能撑船,申世叔雅量高致,必定不会因此而怪罪小侄。”

申时行哭笑不得,暗道这秦林怎么咋说都是他有理呢?敢情老夫再怪罪,就不是雅量高致,成小肚鸡肠了!

“秦督主有事,大可登门拜访,如此这般倒是别出心裁,哼哼!”申时行将袍袖一挥,冷哼数声,扭头就朝房间里走。

秦林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倒也没错,到申时行这位分上,哪里会因一时一事而生气?想的就是谋大局、图全篇!

当初秦林要对付死敌张四维,他也想送走这瘟神,自己来做首辅,所以双方一拍即合,联手施为做下一场大事业。

但现在局面不同了,申时行已经做到了首辅之位,他的性格往好了说是老好人,说难听点就是软弱、随风倒、没有明确的立场,所以他只求把首辅安安稳稳地做下去,并没有像张居正那种站在风口浪尖拨弄日月的志向,也不愿再和秦林一起搞风搞雨。

何况身为局中人都非常清楚,首辅大学士和东厂督主要是走得太近,有很多人不会安心的。

所以最近一段时间,申时行刻意和秦林拉开了距离,他认为双方保持最基本的一点默契就行了,具体层面的交往不宜频繁。

“我是当朝首辅,文臣顶峰,你是正一品左都督,总督东厂,也到了武臣顶峰,还折腾个啥?安安稳稳当官不好吗?”

申时行是这样想的,至于江陵党的诸位朋友,戚继光、曾省吾、王国光等辈,申首辅已经有意无意的把他们淡忘掉了,偶尔还会告诉自己,并不是自己对不住朋友,而是那些人被万历疑忌,实在难以起复,力所能及的帮帮他们,也就尽到本分了。

什么江陵新政,他固然不会像张四维那样除之而后快,却也没有进一步大力推行的打算,因循苟且,得过且过,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我不得罪谁、谁也别来惹我,这就是申时行最真实的心态。

岂知树欲静而风不止,申时行躲着秦林,秦督主阴森冷笑:难道我不会自己找上门来?

他追上两步,扯住申时行的袖子,笑道:“申世叔、申世叔,何以如此绝情?不看僧面看佛面,单看我老泰山面上,你也得帮帮忙。”

“你的老泰山可多哩!”申时行长叹着吐出一句肺腑之言,回过头看看秦林,冷笑道:“秦督主躲在香藤小轿里溜进来,这份脸皮堪比司马懿甘着妇人之裳,老夫佩服之至。”

“承蒙谬赞,愧不敢当。”秦林嘿嘿干笑着。

“说吧,到底是什么事。”申时行到底心软了,因为秦林提到了老泰山张居正,当年江陵相公提携他不遗余力,这情分申时行还记在心上。

老好人就是这样,说他坏,就是没原则、无立场,凡事得过且过;说他好,则是耳根子软、心肠硬不起来,一辈子做不出翻脸无情的事。

秦林肚子里好笑,申时行不问则罢,问起来就再不可能推得掉了,来之前张紫萱让自己抛出老泰山三字,果然奏效,到底还是张太师的掌上明珠,最了解她父亲麾下这群江陵党徒啊。

“申世叔,其实这件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只消如此如此……”秦林附耳低语,又笑道:“这件事做了,反而在陛下面前显得咱们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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