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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刘国建想借机抢张其结?这家伙也够毒的啊,这事居然瞒着我们,想把我们洋药行会和铁路公司当他的枪使啊!”林留名惊讶的合不拢嘴。“什么?原来是拿蛇塞人家小孩书袋里啊,我擦,这姓方的是他妈/的够毒的啊!”听方秉生怎么对付李广西的,连林留名都惊呆了,这些事方秉生可是不会告诉他们的。
听到后来,说晚上郑主编也去看张其结了,林留名奸笑起来,说道:“郑主编?他还有心管张其结他们啊?晚上时候,翁拳光那白痴还特别去方秉生那里说他顺路把郑主编也搞定了,算给民主党同志额外出力,老郑那文人流氓也吓坏了吧?”“屁啊,他们杀错猫了。”齐云璐不屑的一撇嘴。
100、【周四】绝不掺和
周四上午十点半。虽然还没到下午和晚上的黄金时段,但作为码头郊区较有名气的茶楼,龙川城墙东城门外东江码头的“咸通茶楼”里已经坐了不少人,生意依旧很好。
咸通茶楼虽然修成开张的时间不到十年,也是神皇入粤后的时间新造的,但是茶楼依旧是一座传统样式的小二层楼,毕竟有了个中西贯通的皇帝就不代表你一夜之间兜里有大洋叮当乱响可以起洋楼了,不过老式建筑还是很讨人欢心的,不必像洋楼一般让你惊讶大理石雕塑的真实和石头墙体的壮美,却让你觉的有一种不起眼的熟悉感和温馨。
里面的立柱和木窗户刻意被漆成了红色,取个喜庆的意思,长长的柜台连漆也没有,就是木材本体的颜色示人,几年后,木头外壳被站着喝酒的客人磨成了玉石般的圆润,让人越看越顺眼。有那么一段时间县城流行窗户安玻璃,咸通茶楼也顺着潮流把红色的木纸窗户安上了玻璃。
但几天后,老板还是把玻璃拆下来了,依旧是木窗棉纸,可以抬起轻巧的窗户感受码头略带咸腥的东江水味道,以及毫无遮拦的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按老板的话说:“我要做的是老茶馆,不是西洋新式茶馆,若新式茶馆怎么比得过三一街的咖啡店,还不如安心守个本分,就是个老窗户适合我这老茶馆。”
正因为老板的“本分”之道,让这个投入并不大也不奢华的老式茶楼生意很好,三教九流、贫富贵贱的人都喜欢聚集来这里,在生意、工作、娱乐之余来次咸通喝杯茶或者喝杯酒已经成了码头区很多人的生活习惯。
这不,虽然才是上午,县里的大富豪们往往在谈生意、视察自己产业;让人羡慕的西洋工厂工人更不会有空,他们按时上下班;其他老实巴交的人应该在码头排队等着老板挑选自己做苦力,或者蹲在渔船上祈祷今天的渔网重一点,但是依旧很多人可以在上午就盘在咸通。
现在里面有手提鸟笼丝绸马褂长袍的老派人;有简易西装、等着水运发货或者提货的小商人;有站在柜台边买杯最便宜水酒的水手;也有早晨没找到活干的苦力叫一杯水就着自己家里带来的食物吃,这种客人,老板也是不赶的。当然也有眼睛血红在赌场厮混一夜的败家子依然不想回家徒四壁的狗窝,就在茶楼里晃荡,咬牙切齿的幻想自己翻本的情景。
这时,一个看起来笑眯眯的青年人跨进了茶楼,他一手提着公文包,另一边腋下夹着一个长长的纸筒,先打量了一下里面各色人等,然后大摇大摆的坐在最中心的桌子边,把手里的西洋式公文包往桌子上一甩,把纸筒往上一压,叫道:“小王,给我上杯花茶,其他的老样子!”
正站在柜台外用白毛巾擦柜台的伙计闻声扭头,脸上一样眯起了眼睛,笑道:“齐老板,您今天过来的挺早!”接着把白毛巾往脖子上一搭,转进柜台忙活起来。柜台后戴着瓜皮帽、长袍马褂,还留着辫子的茶楼老板也把眼镜片从账簿上抬起来,看了看前面,笑道:“小齐,今天来这么早?”
来人自然就是齐云璐,今天他穿了一身美国式大开领的西装,还戴长领带,显得很正式,不过现在正从脖子里拽出领带,彷佛握着一条死蛇那样漫不经心的塞进公文包,他扭头笑道:“刚谈完生意,来这边招工。”
这时候手脚麻利的头号店小二小王,已经替齐云璐弄好了,手里托了个黑木盘,风一样的过来,把一杯花茶、小瓷壶白酒、酒杯和一叠水煮花生米放在齐云璐面前,这都是他惯常点的。“有劳小王,一个是赏你的。”齐云璐把手里三枚小铜币啪的一下拍在桌面上,这些都是造币机器压制的铜币,制作精美,一圈都是刻纹,中心刻着“壹角”字样。
“哈,多谢齐老板了。”小王麻利的把三角银用手一搂搂进托盘,这个闪电般的动作中还有小动作,有一枚铜币已经被他夹在手指之间,接着揣进自己裤兜里,这也是为什么他对齐云璐热情的原因:这个外地来的老板不仅谈吐风趣、待人和蔼,关键的是小费是绝对不会忘的,哪怕他只喝一杯五分钱的清茶。
齐云璐一口闷了那碗茶,举着那纸筒,扭头问柜台里的老板道:“老周啊,我在你茶楼外墙上贴个招工广告,可以吧?”一直温柔待客的茶楼周老板怎么会拒绝,他笑道:“好啊,随便贴,我让伙计替你看着点,别让什么人随便撕了你的广告去草丛里方便。”说罢扭头对伙计道:“去,拿点浆糊来,帮齐老板贴到外面去。”
很快小王就端着一碗浆糊跑了出来,拿起齐云璐的广告就要走,但是四周的茶客们都围了上来。“齐老板,你这什么广告啊!”坐在旁边的四十多岁的男子,提了自己的鸟笼,一屁股坐了过来,好奇的问齐云璐。别说是招工广告,你在茶楼外贴任何东西,这些家伙都会好奇的围过来,茶楼里的客人本来就是无聊嘛!
齐云璐也无所谓,笑嘻嘻的接过广告,展了开来给大家看,只见上面用毛笔白纸黑字写着:“龙川香港环球国际建筑公司招募启事:即日起,本公司招募有经验建筑工人若干,起薪每日八分,提供一餐,住处自理,有西洋建筑经验者优先、特别优秀者薪资可面议。注:本公司老板为基督徒,绝不食言,绝不欠薪,以诚信为本。面试联络地址:#####四楼。”
虽然只是再普通不过、随处可见的一份招工启示,但围观的若干人等都看得津津有味,有人还在咂舌。有个汉子挤了进来,溜了一眼,走到齐云璐身边,躬身道:“先生,您招工?招什么工?”齐云璐一边倒酒,一边看也不看对方,嘴里道:“我不写得明明白白吗?”“我不识字的。”那汉子老老实实的说。
大家都笑了起来,立刻有好事的人抑扬顿挫的给他念了一遍,那人愣了一下,说道:“我盖过房子啊,先生,雇佣我吧?”“你现在在做什么啊?”齐云璐扭头问那人道。“码头扛包,但是我在家盖过房子,我可有力气了!”说着那人掠起宛如拖把一般的衣服袖子,曲起胳膊露出肌肉。
齐云璐说道:“好啊,你去我公司,我项目经理面试你,他会具体考校你建筑本事。”那汉子还不走,弓着腰继续说道:“先生,这个日薪八分,而且不管食宿,是不是太低啊!我刚刚看您给小王小费都一次一角,多给点,一天一角?”
齐云璐惊讶的打量了一眼那码头苦力,突然扭头冲茶楼老板大叫道:“周老板,这里有个大汉要面试你店小二职位,你面试他啊!”大家立刻哄堂大笑开来,大家异口同声的调侃那汉子:“人家小王干了多少年?你这狗屁不会就想赚小费?”那汉子红着脸讪讪的走了,小王接过广告出去贴了,也是笑得肚子疼的模样。
坐在齐云璐身边的那长袍马褂的家伙一边逗自己的鸟,一边笑道:“小齐啊,我还在报纸上看见你了呢,你要当什么议员是吧?你都上了皇报了,还在皇报上说要给龙川建成片的西洋建筑,把龙川搞得像香港总督他家一样,了不起啊!”
“哎,老李啊,你家挺有钱,你又识文断字的,肯定可以当选民。参加选举的话,记得投我一票啊。”齐云璐笑道。“切!什么选民?玩蛋去!官府要登记造册的玩意,除非杀头坐牢,否则咱绝不掺和。”老李得意洋洋的叫道,很为自己的处世风格自豪。
“齐老板也想当议员啊?”有人插嘴道:“咱这片地区都是大大的良民,赚了钱请你盖楼肯定的,但登记投票估计没人去的,谁理那玩意,吃饱了撑的!”大家又哄堂大笑起来,齐云璐笑得一样灿烂,浑然不放在心上。
“小齐,你为啥招工啊?又找到新项目了?谁家要盖楼啊,恭喜发财啊。”有人和齐云璐很熟,笑眯眯的问道。齐云璐抿了一口酒,放下酒杯,叹了口气说道:“给张其结建宿舍楼呗,他的楼不是被烧了吗?要建一个西洋筒子楼,刚和纺织厂签了合同。”
虽然齐云璐是故意叹着气说的,但里面那股得意的劲头根本掩饰不住,他刻意的皱起了眉头,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继续说道:“我的精兵强将都在给鸦片馆林老板建楼,虽然纺织厂有的是工人帮我做基础工作,但骨干我很缺啊!再说真精通西洋建筑的工人咱们龙川太少了,其实我头疼得很啊,才不得不贴告示……”
“张其结?龙川纺织厂?昨天出大事的那位?对啊,他不是也要选议员嘛?和你小齐是一起的啊!”所有人眼睛同时一亮,一瞬间都在扭头看齐云璐,他瞬间就成了酒馆的绝对中心,谁不喜欢听八卦啊!
坐在齐云璐旁边的那位老李也不逗鸟了,而是唰的一下伸过头来,问道:“哎,对啊,小齐,你不是和张其结一起竞选来着吗?他怎么了?听说走私鸦片?哎,还有造玻璃的王鱼家涉嫌谋杀,你知道吗?”“对啊,齐老板,赶紧说说。”又有两个人坐在了齐云璐桌子边,还大叫:“伙计,把我的点心、茶都端到小齐这边来。”看架势竟然要和齐云璐拼桌了。
其他人也纷纷过来,十七八个人把齐云璐围得水泄不通,把耳朵竖得贼高,连茶馆老板老周都挤了进来,还连连吩咐再给齐云璐上壶好茶,“齐老板,这是我送的,您好好给我讲讲到底怎么回事啊?张老板不是咱们县第一大的西洋厂主吗?”
齐云璐得意洋洋的抿了一口酒,慢条斯理的放下酒杯,点了点头道:“张其结是我好朋友,王鱼家是我好哥们,我和他们熟得不能再熟了,事情啊,是这样的。”齐云璐本来就喜欢这种八卦嚼舌头的事,口才又好,把个事情讲得宛如低俗小说一般。
真的内幕是绝对不说清的,那些提不得的大人物也闭嘴不谈,但是每个细节都是栩栩如生,比如张其结宿舍楼被人投火把啊、王鱼家马车里尸体的姿势啊,说得简直和他亲眼见过一般。所以虽然他说了和没说一样,大家也不知道内幕,但是听起来真是有滋有味,二十多个人的茶馆里竟然鸦雀无声,全是齐云璐抑扬顿挫、一惊一乍的声音在一圈一圈的绕着房梁打转。
就在此时,一个恶狠狠的声音搅散梁柱上蛇一样盘着的齐云璐声音,他大吼道:“齐云璐呢?谁让你在这里招工的?”
101、居然会反问
正听到兴起,猛然间齐云璐的评书表演被打断,人圈发出一阵不悦的嗡嗡声,大家齐齐去看是谁来了。等看清踩在门槛后的人是谁,嗡嗡声慢慢的变小了,很快就消失了,茶馆里鸦雀无声。
坐在人群正中的齐云璐惊讶的看着原本头碰头往自己身边挤的人都退去了,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