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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张其结把齐云璐叫到无人的角落,面有难言之隐,他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想找你去看看一个人……”“看人?看谁?没问题啊?是谁啊,要不要带点礼物去?”齐云璐中气十足的叫道。“不是看病人或者看望谁。”张其结跺了下脚,叹了口气,说道:“刚刚有个人跑到钟楼上撒了关于我的造谣之辞传单,我想让你去查查他住在哪里,现在在干什么?”
“撒你造谣传单?肯定是民主党和翁拳光干的。”齐云璐义愤填膺的叫道:“放心,交给我了,县城我都是认识的,那人是谁?叫什么?是咱们龙川的人吗?”张其结深深叹了口气说道:“那人是个清国人,叫潘近星……”
十五分钟后,在教堂门口,看了看那彷佛压到地面的夏季积雨云,齐云璐把雨伞夹到胳膊下,大踏步下了教堂台阶,然后还返身看了看正在教堂廊檐下悬挂新捐献洋灯的工人们,用眼睛瞄瞄那些玻璃洋灯有没有齐平,这才出去。广场里依旧热闹,这里已经成了县城人交换信息议论大事的中心,有事没事经过广场的时候都会拐弯上来互相打个招呼聊聊新闻。
身为名人,齐云璐一出现,立刻大家都纷纷问好:贫民弓腰抱拳、富人脱帽致意,就是这人昨天让龙川堂山猪去京城坐牢了。昨天,这广场人山人海,中间是被绑在高台下裸露背部的山猪,众目睽睽之下,他被西洋长鞭抽了三下,呼啸的刑鞭就如同剃刀,每一下都犁开他背部的皮肤,血点随着鞭子的飞舞满广场飞溅。
而这盛况的主要功臣就是躺在门板上被晒得半死不活的这齐云璐。不是被揍的,绝对是被晒的。不过今天齐云璐明显已经回过劲来,脚步带风、满脸春风到处和人打招呼,一点都没有昨日奄奄一息的可怜样子了。
走在广场上,齐云璐停住脚步,从鞋边捡起一张白花花的纸,现在放眼望去广场,满地都随处可见这种劣质的白纸,被人脚践踏,彷佛是北方晚春的易化的残雪一般,然后他扭头回望看向背后广场的制高点钟楼,这一定就是张其结所说的从钟楼撒下的造谣传单了。
翻过传单,齐云璐皱了一下眉毛,暗想:你这传单印就印,撒就撒,你丫非得印刷成满清样式竖排的干嘛?虽然对齐云璐这种识文断字的人来讲,看竖排也没问题,他们小时候都是这种排版方式,但海宋神皇最近几年规范报业,一律要求报纸和公开出版书籍印成横版,不仅全是简体字还严令加入标点。
标点养懒了读书人,满清读书人不能把没有标点一句话断成无数种意思不算本事,海宋读书人原本也可以,但是看习惯标点不需要断句的印刷品的海宋读书人越来越讨厌没有标点的古老文本;横版竖版也一样,一开始看横版,海宋的识字人都不舒服,但习惯之后,又看不惯原来的竖版了,觉的费劲。
文化就是如此,像习惯一样,一个没见过牙刷的老派人的孩子不会想到刷牙,刚开始刷会让他很痛苦,但是习惯早晚两次刷牙之后,又会觉的回家没法刷牙的日子让人痛苦不堪。忍着那恶心的竖排之后,齐云璐看了标题,看了之后大吃一惊:《血泪控诉张其结大洋老千、欺诈诱使无数人倾家荡产》。
再看下去,一样吓人一跳:内里乃是说张其结在发迹之前,在美国混得狗屁不是,落魄到在“太平洋航运公司”帮工,在从美国至海宋的越洋轮船上当厨房帮工和招待。此人道德沦丧,卑鄙无耻,因为以前在唐人街赌场做过荷官,赌术很有一套,就靠着引诱国同胞参赌,然后赌博出千、耍诈骗中国旅客的钱财。
当轮船行驶在浩瀚的太平洋之时,张其结勾结一批贼人,专门做局设套,以同胞身份老乡情谊勾引坐船无所事事的中国人参赌,局内出千、欺诈无所不为,中计者往往都被他们骗得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该文作者就是张其结提到的潘近星,他就是受害者之一,他说是清国福建人,1845年就前往美国淘金,十五年里席不暇暖、流血流汗、辛苦之极的赚到一笔钱,在1860年变卖一切产业携现金荣归回国,然而在轮船上遇到张其结这伙人。鉴于当时从美国到清国需要一到两个月的,大洋漫漫好像没有尽头,回家的日子显得极其无聊,他就没克制住赌瘾,被张其结诱惑开始赌博。
结果中了对方的圈套,小赢几元尝到甜头后,后几日连续去赌,而对方开始出千、换牌无所不为,福建人潘近星输得倾家荡产,全部身家近10万美金在轮船上易主,从离开旧金山时候怀揣万金的富贵商人变成了海京口岸身无分文的乞丐。
在海京港口,潘近星不得不跪地恳求近乎杀父之仇的赌博团伙头子张其结给点路费,否则就直接跳海自杀。张其结从“他的钱”里给了他40元美元,刚刚好够他回美国的路费,无颜见江东父老的他只好再次返回美国打拼。最近,也就是10年后才再次回到东亚。而遭遇的这一切都是此刻这个海宋名人、龙川缙绅、成功商人的张其结作孽。
在1860年,他就是跨洋轮船上中国人赌博诈骗团伙的头目。“嗯?说张其结是赌博拿来的第一桶金?这是谁编的?方秉生还是宋东升?这么有才。”齐云璐撇了撇嘴,把捡起来的传单折叠起来,放进口袋,开始追查潘近星这个人。
204、说法
仅仅依靠传单就追查这样一个人,在京城或者惠州也许很难,但是在龙川这小地方并不难。齐文璐先在广场上找了那几个本地老烟枪,他们都子孙满堂由孩子养着不用工作,选举热闹之后,就把乘凉、扯淡、下棋的地点搬到广场来了,天天没事就搬着马扎坐着、不干别的,就是四处看、以八卦为己任。
问他们:哪个外地人鬼鬼祟祟抱着一叠传单模样的纸堆进了教堂。然后又直接回去问在教堂门口挂玻璃洋灯的手下,以及教堂里书店的席向道、打扫卫生的教会义工,上午自己在里面的时候谁进出过。很快齐云璐就知道潘近星长什么样,没想到潘近星长相和外貌有点异类,追到他显得非常很容易。
40或者50多岁,头发花白,穿清国人袍子,脚上穿西洋皮鞋,身高到自己鼻子,大约160身高,小眼睛、凸嘴唇,面皮发黑,典型的福建和广东渔民皮肤。驼背得厉害,走路还咳嗽,最明显的是,脑后留着一根清国的辫子。
“不就是一个清国小老头吗?”齐云璐肚里暗想,这种人在龙川可是很显眼的。这里也许有留辫子的清国记者,但都是年轻力壮才有精力来这里。作为内地小城,清国小老头可是稀罕。接着齐云陆不紧不慢的去了周围几个可以印刷口袋里传单的小店,龙川可以用印刷机的就那么几家,不超过3家,料想店员对一个坚持印刷竖版的清国乡巴佬印象很深。
果然,就在候选人张河源店里,他儿子看着传单很纳闷的说道:“就是我们印的,很奇怪,他非得印成竖版的,我告诉他横版的好他不信。再说,他说话很难听懂,福建话,说着说着呢,一着急就说洋文了!乖乖啊福建话和洋文咱都不懂。
另外小老头看起来有钱,现在你们选举,印刷生意好得不得了,他着急要印,还是额外给钱插队印的,估计是民主党还是翁拳光他们雇来的什么托儿,造谣张其结用的,我也懒得和他计较,随便给他印了三百份。”
“他住哪里啊?给你说了吗?三百份他那样的家伙提不动的吧?”齐云璐嘿嘿一笑。“是送货的,小王,过来下,昨天那个福建人让你送到哪里去?”张河源儿子大声招呼起来。一切都是这么简单,齐云璐一个小时不到就到了潘近星住所门口。
潘近星落脚的地方是个简单之极的小院子,两间正房、一间厨房一间杂物房、一个巴掌大的院子,非常破墙头上都长草了,不过有一点,地点好在火车站和中心广场的连线上。这片地区要是按刘国建的话说:是灯下黑!周围都是繁荣西化地区,独独它们是保留着清国的风范。
要是刘国建不被搞倒,再执政个三年,不,执政个一年,他就会一条大马路捅穿这个灯下黑。不过即便如此,这种小破院子撑死也就是120个银元可以买下。齐云璐知道这家房东是一个天天早晨卖早点的小贩子,老光棍一个,估计是羡慕最近县城房屋租赁生意大好,也把自己的房子出租了。
“老吴听说你把你这院子租了?”齐云璐背着手走过去的时候,就看见房东在门口树荫下坐着乘凉。“哎呀!这不是齐先生吗?您昨天不是受重伤要死了吗?这么快又出来选举啊?”看到齐云璐过来搭腔,汗衫裤衩的老吴及拉着拖鞋拿着蒲扇站起来很殷勤的巴结,即便是个卖早点的对县城选举也是很熟悉的。
齐云璐对老吴没啥兴趣,指着他破烂的院门说道:“租了?真租了?”“哎呀,齐先生,县城里外地人太多了,到处找房子短住,我也凑个热闹,租房子赚点小钱。”老吴看起来很高兴,提起租房,笑得合不拢嘴了。“那你住在哪里?你家房子也不够多嘛。”齐云璐站在巷子里,弯腰往院子里打量,想看看潘近星在不在。
“我住杂物房子,我东西少,好商量,正屋给客人住。住杂物房,才觉得我那坐西朝东的小房子挺凉快的。”老吴笑道。问明白客人样子好像就是潘近星,齐云璐问道:“有点事想问问你那客人,他在家吗?方便吗?”
“方便!方便!刚刚好几个记者走了,还有记者在采访呢!了不起呢!”老吴竖起大拇指一脸崇拜的说道:“我家也住了个贵客呢,虽然是清国打扮,但是我听见他给记者说英文了呢,好溜!听说也是西洋留学的呢,不知道是什么人物呢!”“记者?”齐云璐听了一愣,也不理老吴了,跨脚就进了那院子,几步走到屋门处,掀开帘子直接进去了。
掀开老吴散发着蒸饺馅子味道的帘子,一进去,齐云璐眼睛还没适应屋里的黑,就闻着里面好大一股烟味,他挥手在鼻子前挥了几下,看清了屋里的情势:老吴很穷,正屋里也没啥东西,空荡荡的就是一张床、一个桌子、一个柜子和一个倒扣在地上当椅子的长脖子竹萎。床边竹篓上坐着一个人,面朝床,胳膊压在桌子上,一手捏着个笔记本,另外一手正从嘴里拔出烟蒂,指缝里还夹着铅笔。
床上躺着一个干瘦的男人,他斜躺在床上,因为身材驼背瘦小,当好像一只巨大的虾米窝在老吴破烂的竹席上,手里拿着一杆烟枪,枪眼对着桌子上一盏油灯,他在抽鸦片。因为是炎炎夏季,白天进去这充塞烟雾和油灯的屋里,齐云璐立刻感觉浑身出了一身汗,越发感到热了。
“哦?这位是哪个报纸的记者?我就是潘近星。”床上的干瘦男人咳嗽着,用鸡爪子一样瘦骨鳞晌的手撂下烟枪,略略起身用难以听懂的福建口音的粤语问道。他床边那个黑大汉扭头看了一眼,立刻扔了烟蒂,起身要握手,嘴里笑道:“齐大候选人怎么来这里了?你也找老潘?嗯?你来本身就是大新闻啊。”
“哎,在选举里我就是个蹭吃蹭喝蹭上报纸的陪考,我来算什么大新闻呢?您是哪家报社的?”齐云璐微笑着和对方握手。“我是《海宋选举报》的李文新社长,就是用圣经发电报的那家报纸。”黑大汉笑着自我介绍后,松开手又坐下了。
“哇,就是您啊?久仰大名。”齐云璐也不客气一边恭维,看没地方坐,就坐在潘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