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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王鱼家大树要倒,然而对于工人却并非覆巢之下无完卵,情形类似于树倒糊称散,民主党和皇恩就在旁边死命拉人呢。比如在王鱼家身后,一个背上背着婴儿的妇女和她白发苍苍的婆婆正围着一个工人模样的年轻人吵成一团。
女人叫道:“老公,赶紧收拾东西去民主党那边登记吧!你识字有选票,他们光撑到投票这一周就给你10元,家里王老板的彩票随便你换哪个候选人的!”
年轻人脸上带着痛苦的犹豫,却不肯就范,他指着王鱼家说道:“老婆,现在王长老有难,我就这样投奔别人去了?人家王长老对我们多好:带我们信主、教我们识字、免费住宿、免费吃饭、有需要人手的地方优先照顾家属、生病他出钱给治、伤残了也绝不会开除!这不是一个找饭吃的地方,这是一个家啊!要我扭头就走,我做不到……“
“做不到?他得罪了所有有钱人,厂起不来了!你跟着他?咱家吃喝西北风啊!”女人的嗓门陡然提高了八度。“松仔,他厂败了,你跟着他干嘛啊?他没法给你钱了啊。”老婆婆拄着拐棍跟着媳妇大叫。
工人很痛苦的摇头,叹息。手捂住脸说道:“老母,咱家那房不就是王长老帮忙租的吗?老爹生病治病的钱、去世的棺材和殡仪都是玻璃厂弟兄团契张罗着的啊,我……我也是基督徒,王长老不仅是我老板,还是我主内弟兄、我恩人、我老师、我大哥,我不能……”“洋神入心了啊!儿子你不要了啊?你没有钱谁养?”媳妇大吼起来。
“房子还是租的,你不挣钱,什么时候攒够买套小房的钱?本来指望今年就凑够一百元买套房,结果你老板心眼太拧……洋神耶稣给你钱给你玻璃厂工人工作,很好,那就信;现在他丫不能保佑你了,你还信他个屁啊!还是钱要紧!听我的,赶紧去民主党领钱,抓紧时间看能不能找关系进其他厂!“老娘横眉立目的一顿拐杖,威风凛凛的说道。
这样的争吵在工人家属群里此起彼伏,父吵、夫妻吵、母吵、兄弟吵。随着王鱼家的破船出现,家属们原来还抱着的一点希望全部破灭。王鱼家已经要去睡船了,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自己在工厂工作的那位,昔日引以为豪的那位,还不赶紧另谋高枝做什么呢?
但是王鱼家既然敢这么犟,他对工人的态度自然也是这么犟,对他们之好已经不是用钱所能买到的了,他把玻璃厂当一个大家庭一个大教会来做,所以虽然有几个工人悻悻的去民主党那里,但大部分工人宁可和家人吵架,宁可捂着脑袋蹲在地上痛哭,却不愿离开这个大家庭,即便不知道厂关门了自己要干什么,也就是想跟着王老板。
虽然认识王鱼家不过4、5天,虽然自诩为万里之外仍然自学孔孟之道的有文化有根的人,但在美国呆了25年的潘近星敢于表达自己的意见,他仿佛是不请自来的守卫受伤狮的豺狗,不停的在工人群里走来走去,如监工头那般气势汹汹的“巡视”。
时不时的在“家庭冲突”后面振臂大吼:“想想王老弟对你们多么的好!别恩将仇报!你们不是要神圣吗?举头三尺有神明!洋神不保佑你们,你们祖宗和关老爷肯定要保佑你们!”
结果民主党和皇恩仅仅拉去了20个工人,剩平的八十个工人愣是犹犹豫豫的不离开王鱼家,结果连同他们的家属,近200号人,跟着王鱼家浩浩荡荡的去了东江边。原来人山人海看热闹的,也欢笑着尾随他们,议论着他们。
记者蜂拥过去问坐在江边树荫下的王鱼家:“王老板,您打算以后怎么办?”王鱼家鼻里出了一口气,彷佛要把自己里面的郁闷熨平,他说道:“我不知道,耶稣说一日的难处一日当就够了,天父连麻雀都管得着,我们的头发他都数过,所以我也没什么打算,就在这里等着,读读经、祷告、和儿女一起歇着,以前太忙也没有时间这样悠闲……”
方秉生他们也跟了过来,毕竟只有10多张票仍然不够,继续在工人群里游说拉人,有个工人站起来,走到他们面前,打断了他们和某个工人一家四口的交谈,他说道:“我们龙川玻璃厂,可不仅仅是个工厂,我们其实是龙川长老会玻璃厂工人团契!你们眼中所看到的所有工人都是一个教会内的弟兄姊妹!”
原本还带着幸灾乐祸心情看热闹的人眼看着这群人不离不弃老板,在东江边放下船后,虽然表情痛苦犹豫,还是围着王鱼家席地而坐很有传说中义士的风范,很多人都大声鼓掌叫好起来。
就在这时一群人簇拥着一架黑色马车,摩西过红海一般分开人山人海的人潮,直直的朝着江边这群人驰过来。他们过去后,身后合而为一的人海突然爆发出海涛一般的轰鸣尖叫:“宝少爷和张其结来了!”
随着这轰鸣,无数记者们拔身而起,宛如摧锋陷坚的炸药兵跃出战壕那般,朝着马车跑去因为王鱼家倒霉定然是自由党幕后捣鬼,而他们竟然又自己跑过来了,肯定有好戏看。车门开了,一身西装礼帽的张其结从上面下来,车门打开关上的瞬间,可以看到车厢里手里夹着雪茄的宝少爷阴着脸冷冷的盯着不远处的玻璃厂众人。
自由党的护卫和跟班组成圆弧状的防线,抵住嚎叫般冲上来的记者和看热闹的本地人人潮,张其结踮起脚尖,越过攒动的人头看了看那边的王鱼家,自己拿手拽了拽西装,让它加的板正,这是在做某件大事前下意识的准备。
然后张其结在手下的帮助下,爬上自己马车车顶,举头四望,一边是滔滔的东江江水,一边是翻腾如沸水的人潮,他摘平自己的礼帽,让辫和因为炎热和紧张而亮晶晶的额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这时他再次看到了王鱼家,后者正带着他的追随者从树下站起来朝这边张望,王鱼家那副总是一脸茫然和无辜的表情,让张其结不由自主的咬紧了牙关,一面是因为头顶太阳太毒,一面是因为心中怒火太盛,张其结喘着滚烫般的粗气,解开了自己西装扣,敞开了怀。
敞着怀,他略略低头,对着脚下无数双看着自己的眼睛,一手拎着帽,一只手插在裤袋里,在车顶上来回转身之际,胸前银表链晃悠悠耀眼,就这样宛如一位王对自己百姓发表救世主言论那般带着一股自信和愤怒混杂的语气,张其结叫道:
“我今天来这里是有一件大事要通知大家,请记者朋友和父老乡亲注意听:自选举以来,各位龙川父老乡亲对我自由党鼎力支持、大力协助,让张某感激莫名,虽然我张某人即便当选议员也是要为父老出力、为家乡谋利、让大家共同发财,但大恩大德我还是深感无以为报,因此在下决定在投票还没开始前就给大家做一点事,来证明我张某人不是市恩,不是把你们的恩情当买卖,而是真心感恩。
大家都知道我们龙川虽然有几家西学厂,但工商界的西学刚刚起步,我们的纺织机不是先进的,我们的机械厂设备也落后惠州几年,我们的汽轮船是二手货。尤其是我们的玻璃,我们所有建筑上的玻璃虽然是西学,但却是落后的生产技艺,都是透光不透明的毛玻璃。
这是不好的,玻璃就像人心,越透明越好。毛玻璃就彷佛知人知面不知心那样,看得见光,却看不透影,还不如透风透影的窗户纸呢。所以为了回报龙川市民,我已经求助了宝少爷联络设备,本人准备贷款投资5万宋元,购买先进的玻璃设备和工艺,建立可以生产透明如水般玻璃的先进玻璃厂。
这个厂一旦建成,将是龙川、河源乃至惠州府数一数二的玻璃厂。销路不会发愁,谁都知道,现在建房谁家还用窗户糊纸?又土警又难看又丢人,谁家不用玻璃呢?而我要做的是透明、先进的洋玻璃,不仅龙川周围地区的人,都会来买,我不仅要让龙川人家里踹烂烂乎乎的毛玻璃,给你们用上眼镜、马车窗户玻璃一样透明的上好洋玻璃,还给你们多的赚西学大钱的就业机会!”
闻听这个消息,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接着又是大喜:一个县有个西学厂,从就业、消费到生活质量对本地人好处甚多,大家都有了体会:然而片刻后很多人扭头去看不远处的王鱼家那伙人,这张其结的玻璃厂完全就是要彻底消灭掉王鱼家生路啊。
张其结高高举起了自己的礼帽,说道:“我张某人是基督徒,不说发誓,因为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我承诺:因为强悍先进的西学先锋《大宋机械会》将鼎立协助,这个厂在半年内就可以建成。
我还承诺:本着都是教会弟兄的亲情,因为龙川王鱼家玻璃厂经营不善可能倒闭,我不忍看到百十号弟兄失业潦倒毕竟一个工人身后都站着一个家啊!所以只要原王鱼家玻璃厂的工人,直接可以来我这里报道登记,即日起计算工资,每月6元,我养着你们一直到玻璃厂开工。我养得起,我也愿意养。
还有一条:王鱼家给你们4元8角底薪,但是实发4元3角2分,因为他直接收工人十一奉献交给教会。我这个人信任人,所以我不代扣你们的十一奉献,我发全额6元,十一奉献你们自己交!”
说完这些,张其结把帽扣回头上,两手叉腰撑开西装,踩在车顶上虎视眈眈的默视着脚下沸水一般激烈交头接耳的人群,以及不远处听清了他说话而目瞪口呆的王鱼家。
随着张其结说完后的沉默,人群突然转头跑向睡目结舌的玻璃厂众人那边,这一次不是叫好和佩服,而是艳羡,人们七嘴八舌的朝那些工人示好:哎呀,你们命真好,王老板厂刚倒了,张老板立刻又照单全收,还涨工资了!而且不带收十一奉献,意思是心黑的话,可以把十一奉献私吞了。
工人们倒是都面面相觑,然后一起扭头去看身后的王鱼家。张其结这什么意思太清楚不过了,完全是和王鱼家撕破脸了,你做玻璃,我也上马玻璃,这已经是生生的用厂挤厂的刺刀白刃战的地步了,但是整个县城谁拼得过张其结啊,那纺织厂简直是摇钱树啊,何况此刻背后还站了宝少爷。
很多人脸上的表情不是仇恨,也不是惊喜,而是伤心。几天前还是比亲弟兄都亲的主内肢体,十年的老伙计,一两天之内就到了在县城里不共戴天的地步了。
另一边民主党和皇恩大员们凑在马车的阴影下抽烟议论。他们这一次倒不怎么害怕自由党拉票源赢过自己,因为那家伙一次要出56000元(工厂成本和养工人工资),目标单一无比的对着玻璃厂,即便他选不上议员,也不过是击垮仇敌的玻璃厂,自己手下有两个西学工厂。这不是完全的为了选举,也称不上拉票,简直是私人恩怨了。
不过大家都理解他的心情和想法,所以脸上带着看笑话的意思,张其结再怎么狠、赢得再怎么漂亮,也摆脱不了窝里斗自残的嫌疑,自由党已经折了王鱼家,这是板上钉钉的了。张其结不服气找事还有助于大家收买报纸编排、嘲讽、挖苦这个装模作样的“美国老千”以及他的背后金主兄弟军火。
这个时候,工人群里的争吵声再度激烈的响起,刚刚带着一脸恐惧和伤心的亲属们不得不跟着自己的工人一起追随王鱼家,此刻张其结突然给了这么好的一条路,很多亲属们再度翻脸,和家人大吵大闹起来。这一次可不是玻璃厂门口举头四顾心茫然的时刻了,那个时候仅仅是民主党他们给点钱,这没用选举后不一样失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