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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心里却刻意在回避这一事实……”他依旧按着一向的习惯称洛成章为帮主,而把严环称为严帮主。
杨震这是第二次听人提起回水令,看来这确实是漕帮极其重要的一件信物了。不过此刻他的重点还不在回水令上,而是另一件事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贵帮严帮主会对洛帮主下手?他二人是有什么仇怨吗?”
彭顺还想遮掩一下帮中问题,那边周振英已忍不住说出了事实:“还不是帮中权力分配给闹的。老帮主去世时,觉着严帮主年轻且资历不够,会压不住下面那些兄弟,便把许多帮中大权都交到了洛帮主的手上。
“而我漕帮这几年在洛帮主的领导下确也蒸蒸日上,倒是有不少人开始不把年轻的严帮主当回事了。其实洛帮主曾明确表态,等过些日子,自然会把所有大权都交出去。可未曾料到,严帮主竟如此沉不住气,这就要出手来抢了。”
杨震苦笑,若是站在中立立场,他并不觉得严环这么做有错。无论是谁,在面对这么个功高盖主的副手时,也会感到不安的,何况大权还在洛成章手里。
不过既然现在他是与洛成章同一阵线的,对此事的态度自然要有所不同了。在沉默了一阵后,杨震问出了一句让其他二人一时难以回答的问题:“既然如此,两位决定怎么应对眼前这个敌人呢?”在说到敌人这个词时,他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第一百三十八章 回击(上)
别说是彭顺和周振英了,就是洛成章,当被人问到这个问题时,也会陷入迷惘,一时难作回答。
巡抚衙门大牢之中,洛成章在听到事实真相后,却并无太大的惊讶,只是略皱了下眉头:“竟是严环在算计于我吗?”语气也很是平淡,似乎早料到了是这么个结果。
其实,在洛成章在那日夜间听到不速之客向他讨要回水令时,心里早就有了一个判断。只是出于某种心思,他却一直在回避着这个推断,似乎只要不去想,事情就不会成真一般。
可现在,当有人将这个消息送到他面前时,他依然得面对这个问题,而且还得做出抉择,当他的敌人变成帮主严环时,他该如何应对!
“彭顺他们是什么看法?”在长时间的沉默后,洛成章终于艰难地开口,但却不是给出决定,反而是个问题。
牢房外的那名狱卒打扮的人小声道:“彭老板他们以为,无论如何都得先保证帮主你的安全,并尽快将你从牢中救出去。至于接下来怎么办,就得听从帮主你的意思了。”
“把我救出去吗?也就是说,他们已打算要对吕家下手了?”闻弦歌而知雅意,对于这些自己的部下会怎么做,洛成章还是很清楚的。他更清楚,一旦对吕家下手,他们与严环一边的争斗就无可避免。
这个认识,让洛成章的面色一黯。他实在不想与严环为敌,不光因为对方是漕帮帮主,更因为严环的父亲,漕帮的前任帮主严崇明。
洛成章记得很清楚,是严崇明把他从漕帮最底层的帮众中拔擢出来,悉心教导。不但教了他一身不俗的武艺,还教他读书识字,让他明白为人处世的道理,从而造就了现在的洛成章。可以说,要是没有严崇明的栽培,这世上就不可能有洛成章这个人。
洛成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所以这些年来一直为漕帮兢兢业业地办事,每一件交代下来的任务他都会全力以赴。正因这个态度,再加上他本身就能力出众,所以在经过一些年的打拼后,他坐上了漕帮副帮主的高位,并深得严崇明的信任。
可谁能想到,这种信任最终却演变成了洛成章与严崇明之子决裂的根源。正因为对洛成章的信任,在临死之前,不放心儿子严环能管好漕帮的严崇明把代表帮会大权的回水令交给了他保管。而现在,严环却想以阴谋夺回回水令,夺回本就该属于他这个做帮主的漕帮大权。
洛成章确实不想与严环反目,但他更不想自己以及自己多年打下的基业毁于一旦。其实到了这一步,就是他手下那些人,也不可能因为所谓的忠心而不作出反击的,对吕家的出手就是明证。
洛成章很清楚,即便自己这回甘心交出一切,彭顺他们也不会照做。这正是像他这样手握权力之人的悲哀,一旦手下有许多人以你马首是瞻,那你的决定就不光光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了。你能影响他们,而他们也会反过来影响到你。
“还是无可避免吗?”在心里最后问了自己一句,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后,洛成章终于抬起头来,目光已变得很是坚毅:“那就先打掉吕家,把我身上的罪名洗脱后再论其他吧。”
“是!”牢外那人赶紧应道,脸上明显露出了松了口气的神情。
直到那人离开,洛成章才慢慢坐倒,口中喃喃地念道:“帮主,对不起了,这回我或许真要做一些你在天之灵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了!”
其实没等洛成章点头,彭顺他们对吕家的攻击就已开始了。当然,在大明的天下,这攻击指的并非武力,而是通过其他途径打击吕家盐行。
就在短短一日工夫,杭州城里已流言满天飞了。有说吕家盐行的盐早已被他们运去了他处贩卖,所以现在他们店中已无村盐,这才不肯正常出售的;也有说吕家竟与许多私盐贩子勾结,想把质量更差的私盐以官盐的价格卖给杭州百姓的;还有一个说法是,吕家还在想法说服城中另外四家盐行也与他家一般,屯盐居奇,待到城里闹起盐荒后再高价出售。
各种不利于吕家盐行的小道消息被人不断散播,而且还不断进行改造,变得更加耸人听闻。虽然对明白人来说,这最后一条根本就站不住脚,杭州可还有各个官府呢,岂能容吕家干出这样的事情来?可百姓们却偏偏最容易相信这样的传闻,越是离奇,越是不可能,他们却越是相信。
而更奇怪的是官府在此事上的态度。面对这种很可能引起恐慌的传闻,官府居然没有打击的意思,居然就不闻不问地任由事情不断发酵,直到不少百姓因为心中惶恐而聚集在一起,围上了吕家盐行的铺子和他家的宅子。
吕家盐铺门前这段时间一直都排着几十号人的队伍,他们往往只卖盐给前面的十多人,之后就已各种理由搪塞过去。当今日他们再次用这个法子想拖延过去时,早已被各种传言闹得人心惶惶的百姓们终于忍不住了。
“吕家这些商人分明是想让我们没盐吃,然后好把盐高价卖给我们!我们若再不反抗,就只能做一只待宰羔羊了!”随着其中某一人的一声口号似的呐喊,本来秩序井然的买盐队伍顿时炸开了锅,几十人奋力冲向了店铺。
吕家盐铺的伙计见状赶紧想要关门阻拦。可他们的动作如何快得过早已红了眼的百姓?门板才刚被他们举起,好几双手已经扯住了他们的身子,将他们直接从铺子里扯了出来,随后几只愤怒的拳头砸在了他们身上,把他们打倒在地。百姓们则冲进了铺子,大肆搜检起来。
结果,这个曾经日卖食盐数百斤的大盐铺,此刻居然只被搜出来不到一斤的盐。这一下,就更坐实了之前的传言,也让本就心慌的百姓更加愤怒了。
“走,他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既然店里没有盐,吕家宅子里一定有。我们就去他们家抢盐!”不知是哪个人突然鼓动地叫了一声,顿时惹得许多人响应,众人调转头后,就直奔吕家大宅杀来。
而随着消息的进一步扩散,以及吕家其他几处盐铺发生同样的事情后,这支扑向吕家大宅的队伍也不断壮大。待真杀到吕家门口时,聚集的百姓竟已达四五百人之多了。
在吕家紧闭的大门之后,一身绸衣的吕大远满头大汗地在那走来走去,听着外面不断传来的声讨之声,他更是满心焦急:“怎……怎会这样?那些百姓怎就会如此冲动?他们又不是真断了盐了,我们吕家不卖,不还有苏家他们有盐卖吗?还有官府,杭州府衙怎么还不派人来疏散百姓,难道真要等他们杀进来不成?”
“老爷,这分明是有人在中间挑唆。不然就是有人不满,短短时日里也不至于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吕家大管事吕乾分析道:“应该就是漕帮那边的手笔了。”
“哎,早知是这么个结果,我就不该趟这淌浑水。利欲熏心哪……”吕大远此刻真是懊悔不迭。
但很快地,他就连懊悔的心思都没有了。
随着人不断增多,百姓们的耐心终于彻底失去。在有心人的鼓动下,他们就对吕家大院发起了冲击。
这儿毕竟不是官府,也没有什么像样的防御措施,在百姓的攀爬和撞击下,大门很快就已失守。随即,百姓们就如风般冲进了宅子。
而在看到这一幕后,吕大远更是双膝一软,跪坐在了地上,面色发白,头脑也是一片空白,这下什么都完了。
在离吕家大院一条街外的转角处,一队官兵正静静地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直到百姓们破门而入,事态彻底失去控制,为首的把总才一挥手道:“上!把闹事的百姓都给我赶出去。记住,不要伤人。还有,给我将吕家的几个仓库都给看住了,叶大人还要做点文章呢。”
“喏!”数十名披甲执锐的官兵齐声应和,随即整齐划一地向吕家大宅挺进过去。
随着官兵的出现,骚乱很快就平息了下去。百姓们被赶出了吕宅,总的来说吕家也没有受太大的损失,只是有些想要阻拦百姓的家奴被打伤了而已。
但吕大远却并未因此就感到丝毫的放松,因为随后他就发现,这些官兵的来意也一样不善。因为安在宅子里的几处库房,竟被他们给包围看守了起来,不让任何一人靠近。
当吕大远还想交涉或是打探一下消息时,门外就传来了一个威严的声音:“浙江巡抚叶大人到!”
吕大远顿时就有些傻眼了,怎么之前没有任何反应的官府,现在竟连巡抚大人都给惊动了?
即便知道有大麻烦临头,吕大远却还是得硬着头皮迎出门去,只是他此刻硬挤出来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第一百三十九章 回击(下)
见到由数名军士拱卫的叶添祖,吕大远赶紧趋前几步,双膝一软跪倒拜道:“草民见过巡抚大人!不知巡抚大人大驾光临,小民有失远迎还请恕罪!”虽然他在杭州已有不小的名气,家财更是远超万贯,可在官员眼中却依然不过是一介小民罢了。
叶巡抚淡淡地一摆手道:“吕员外不必多礼,请起吧。听说你家中遭到乱民攻击,本官放心不下,才过来瞧个究竟。”
吕大远应声起来,忐忑地道:“确实有些民众受人蛊惑,闹到了我们家来。不过官府反应迅速,已将场面控制住了,所以小民家中并无什么损伤。”言下之意,就是不劳你叶大人挂心查看了。
可叶添祖竟似完全没有听明白这话一般,抬脚就往吕家门内走去,同时口中道:“你吕家担负着官府售盐重任,此番被人闹上门来,总是要谨慎着些的。本官忝为浙江巡抚,还是得看看才放心哪。”说着不待对方再说什么,已吩咐下来:“来人,带本官去吕家储盐的仓库一看。”
“是!”几名兵士答应一声,便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