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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这么说来,宣家是站在县衙这边的喽?”杨震顺势就问道。
“这……倒也是可以这么说。至少在这次事情上,我们宣家上下都觉得杨大人和县衙办得不错。”
“那就好说了。”杨震满意地一笑:“今日在下来此的第二件事情,就是想听听你宣员外对郦家的看法。咱们当着明人不说暗话,郦家家底有多硬实,你我都很清楚,可这次他们却一直挨打不动,就让县令大人感到奇怪了。而若论对郦家行事风格的了解,你宣员外当数第一,不知你对此有何高见呢?”
宣卫鑫见对方说话如此直接,倒还真有些招架不住。他本就还没有打算好是否该把自己所怀疑的事情报与县衙呢,现在杨震这么一问,更让他感到纠结了。
见宣卫鑫一副为难的模样,杨震直盯着他道:“怎么?宣员外有什么顾虑吗?我想以宣家的势力,当不会怕得罪了郦家吧?”
见对方这都用上激将法了,宣卫鑫忍不住一声苦笑。随后才开口道:“在下只是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其实像杨县令这样敢于为民做主的好官,我们诸暨已有许多年不曾遇上了。以往就算百姓有冤屈也无处可申,故而郦家也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我就更没这方面的经验了。
“若是我们宣家遇到了这样的情况,必然会接受官府的惩治,不敢有反抗的心思。但郦家毕竟不同于我们,他们会否用些极端手段回击,在下可就不敢保证了。”虽然口中说不知,但他话里的意思已很是清楚了,郦家将用些极端手段回击。
杨震也是个闻弦歌而知雅意的,见他不肯当面直说,便也顺着他的意思道:“那依宣员外看来,他们如果真要回击,该会用什么手段呢?”他也着重点出了“如果”二字,尽量给对方留下余地。
“这个却不好说,毕竟郦家掌控着县城太多东西了。但若要我猜上一猜的话,还是得着落到粮食一事上。”
“粮食……”杨震双眼一眯,立刻又想到了常平仓,难道郦家真敢对常平仓里的粮食下手不成?但他坚信自己的布置足以应付可能存在的问题,倒也不是太过担心。
见杨震依然很是镇定,宣卫鑫只当他对此不甚了解,便解释道:“民以食为天,杨大人你可莫要小瞧了可能在这上面动手脚的事情。一旦城里缺粮,再有人煽动一下,只怕激起民变都不是什么难事。而一旦真有此变乱,杨县令可未必能担待得起哪。”
“这个在下自然了解,可宣员外以为他们可能会怎么在粮食上做手脚呢?”杨震追问了一句道。
“这个却不好说。不过在下刚刚得到一个消息,听说郦家这回出了大价钱,已从我浙江大粮商徐同舟的手上购买了大批量的粮食。虽然尚不清楚他们的用意在哪,但秋收之后突然购入这许多粮食总让人觉得有些古怪。”被杨震逼问到这个地步,宣卫鑫只得拿出些真材实料来了。
“哦?竟还有这么件事?我们县衙怎么竟一点都不知道呢?”杨震这时候才略皱起了眉头,对县衙消息的闭塞很是不满。
“那是因为粮食尚未运到的缘故。据说过完年后,徐同舟才会把不下五千石的粮食运来县城,这几乎是浙江地界民间暂时的流通粮食了。换句话说,一旦这些粮食进了郦家仓库,我们再想买粮可就难了。”宣卫鑫道。
“难道他是想与我们打一场粮食战吗?”杨震忍不住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不禁让他想到前世读到有关新中国建立初期上海的粮食战了,那时那些资本家也妄图用这招把政府搞垮,想不到几百年前的一个县城土豪竟也有这样的胆色与魄力跟县衙这么干。
但很快地,杨震又觉得自己这一猜测大有问题。现在可不是立国之初,要是他们真敢无缘无故地这么干,县衙完全有理由对付他们。而且即便退一步说,县衙并不因此而定他们的罪,有常平仓,有上面的绍兴府打底,县衙也足以应对这一次粮食战了。难道这些县城土豪就自大到以为这样就能把官府吓倒吗?
宣卫鑫见杨震听了他的话后久久不语,便又像是撇清自己地道:“当然,这一切只是在下知道郦家购粮后的一点猜测而已,并不能作准,还请杨大人能够理解。”
“这个,在下自然明白。”杨震笑着对他一点头。对宣卫鑫今日的配合,他还是相当满意的。看来之前制定的计划果然不错,在只打击郦家的情况下,宣家果然没有同仇敌忾地与之战在同一阵营。
接下来两人又说了会话,但很显然宣卫鑫是拿不出更多有价值的消息了。杨震于是很快就结束了这次会面,起身拱手便欲告辞。
宣卫鑫在他转身欲走时,突然一拍脑门,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说道:“对了,尚有一事或许杨大人并不知道。之前一些年里,浦阳江的江堤一直都是由郦家负责修缮的。若是大人有意查出更多事情的话,或许查查江堤的情况会大有帮助。”
没料到对方到了这个时候突然还对郦家落井下石,杨震心中忍不住有些鄙薄宣卫鑫的为人了。但对方这么说毕竟是帮助自己,杨震还是面带笑容地拱手谢过了他的提醒。
但就在杨震走出宣家后不久,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不对,宣卫鑫可不是这样的小人,他突然这么说一定有他的用意!他说浦阳江堤一向由郦家的人负责修缮,难道说……”一个可怕的想法已渐渐被他勾勒了出来!
第一百六十章 所图为何(下)
“你是说,宣家觉得郦家会在粮食和江堤上做文章?”县衙二堂,杨晨在听完兄弟的禀报后,忍不住蹙眉道。随后更是离开了椅子,在房中缓慢地踱起步来,似乎感到一阵心神不宁。
“虽然宣卫鑫没有明说,但我看得出来,他最着紧的还是那浦阳江堤。”杨震分析道:“虽然他们斥巨资买下了大量的粮食,但说实话要是没有大的变数,他们手中粮食再多也无法对我们构成威胁。只有当天灾突然降临县城,比如大水围城时,粮食才能成为他们手中最厉害的那张筹码。”
杨晨的脚步为之一顿,心里的不安感就更浓重了几分:“江堤之事一向由蒋充主持,而他却把如此要紧的工程交由郦家负责,这确实大为不妥!毕竟,这浦阳江堤可关系到我们诸暨数万百姓的生死安危哪!”
作为诸暨县令,杨晨早已对城外的这条浦阳江有了充分的认识。
这是一条孕育了整个古越灿烂文化,养育了无数诸暨百姓的母亲河。但同时,浦阳江也困扰了一代又一代的诸暨人,因为它总会在汛季到来时肆虐两岸。这十年来,浦阳江就有过三次决堤,将两岸农田并百姓家园毁于一旦。曾有诸暨人将浦阳江比作黄河,而称其为小黄河,正因于此了。
现在,若是郦家真把主意打到了浦阳江的头上,试图让江水包围整座县城,确实会给杨晨这个县令带来极大的麻烦。即便粮食充足,光是堤坝被毁一事,他这个县令就难辞其咎。
越想之下,杨晨的心里就越是不安。终于他猛地一顿足道:“不成,我不能坐困在县衙中只是空想,必须出城在江堤上看看。要是真有什么问题,趁着汛期未至也能来得及补救,不然一切都晚了。”
杨震对此自然没有反对的意思,只是心里却犯起了嘀咕:“那郦家真会这么大胆,在修河堤上做出偷工减料的事情吗?”
虽然雪早已停止,但北风却依然一个劲的刮着。这个万历二年的冬季,可比过去那些年要寒冷得多,就连身处江南地区的诸暨小县城,也让人生出了在北方才有的寒意来。
杨震和兄长就是顶着这凛冽的寒风来到了离城三里远的浦阳江前。因为知道此事极其要紧,杨晨并没有知会其他人,来到此地的,也就只有身着寻常服色的他们兄弟二人而已。
登上由夯土并石块浇筑而成,显得很是陡峭的堤坝之上,用手捶打了几下看似坚固异常的江堤后,杨晨缓缓地吐出了一口白气来:“看这儿的情况,似乎江堤并无什么不妥哪。”
杨震紧挨着堤坝内侧,向着下方数丈外的江水看去。此刻因为是枯水期,江水离着堤坝都尚有一段距离,自然看不出任何的威胁来。听兄长这么说话,便也随口答道:“是啊。这江堤倒还算筑得扎实,除非水势极大,能一气越过这三丈高的堤坝,否则根本不可能对县城构成威胁。既然如此,宣卫鑫他又为何刻意提及此事呢?”
“莫非他真的只是为了叫我们查看郦家修堤时的账目?”杨晨猜测道。
“不可能。”杨震断然摇头道:“他在那时候突然提及此事,目的绝不可能这么简单。这堤坝,一定另有乾坤。”
“那咱们再仔细查看一下。”杨晨在沉思后提议道。他突然想到了某些人的惯用手段——有那修堤的,往往在人们最容易看到的地方把堤修得极其扎实牢靠,可一旦离了那一段后,工程就变得很是毛躁了,甚至就是豆腐渣工程。杨晨不知道郦家是否也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可结果却让他稍显安心。兄弟二人沿着河堤走了有五六里地,可一路下来,河堤依然如出城那一段般坚固,就连与水面的高度,也几乎与城外那段相持平。足可见至少在修这浦阳江堤时,郦家还是尽了心的。
其实这也很好解释,毕竟郦家的根本乃是县城内外的农田收成,若是江堤出问题,江水灌入冲毁田地,只怕损失最大的还是郦家自己。他们应该不会蠢到分不清轻重,为了克扣修堤的工钱而使得江堤不稳。
“看来这回真是我们以小人之心去猜度他们了。”杨晨在又一次敲打面前的堤坝,发现依然稳固后,忍不住自嘲地说道。
杨震心里虽然依然有些疑惑,但眼前的事实,却也让他无话可说:“倘若他们的目标不在江堤,那又是哪呢?”
看出杨震的疑惑,杨晨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有些事情现在看不出来也不必着急。等过两日,或许我们就能在不经意间发现问题所在了。至少有一点我们已经知道了,郦家一定有后手在准备着,所以过完这个年后,我们必须小心在意着些。”
兄弟二人又在江边待了半晌,这才返身回城。只是他们并没有发现,在离江堤不远处,有一双眼睛正密切地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郦家宅院之中,一张足有两丈多长的画卷正平摊在长长的几案之上。郦承纲、郦承缙与另一名短打扮的壮硕男子正仔细端详着画卷。只是他们所欣赏的这卷画却并不是什么花鸟山石、美人美景,而是一幅长堤草图。
说它是“草图”似乎又有些冤枉了它,因为这画对长堤的描绘显得很是精确。若是此刻杨震兄弟二人站在画前,一定会发出一声惊呼,因为这画中的长堤,赫然正是他们刚刚登上的浦阳江堤。
这画不但把长堤的整体形象都收入纸张中,就连一些因为水势河流弯曲而造成的堤坝变向也都照搬了上去。可以说,只要看了这幅画卷,人都不需去江边,便能对浦阳江堤的情况了如指掌。
郦承纲的手从画面上缓缓划过,终于停留在靠近县城的江堤一段,用食指用力一点道:“真不愧是谢大师当年花了大半年才画出来的江堤全貌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