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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的江堤全貌图哪,真是惟妙惟肖。却不知他之前提到的画中所藏的江堤弱点所在又在哪呢?”说着,他突然回首看向了身后那名壮汉,显然这是问的他了。
那壮汉听他这么说话,眼眉不禁猛地一跳:“郦大爷,你真的打算要这么做?如此一来,可有许多人要遭殃哪!”
“许多人遭殃又如何?这是他们自己找的。要不是他们听信那杨晨的挑唆,非要和我郦家为敌,还如此咄咄逼人不肯相饶,我也不至于用此手段。”郦承纲眼中露出凶狠之色:“这一段时日里我们郦家是什么处境,你也是瞧在眼里的。要是再不想法把杨晨这个县令给赶走,我们郦家真要断送在他手里了。”
“大哥你说的不错,我们绝不能叫一个区区县令给毁了百年家业!”郦承缙也附和道:“至于说有人会遭殃,我们早已有了准备,到时候粮食管够,一定饿不死人!”
那壮汉见他两兄弟心意已决,便不再相劝。在沉吟之后,才走到那画卷跟前,用手指向了画中长堤的几处道:“这五处,便是江堤最易被水冲垮突破的位置了。只要郦大爷在汛期到来时派人于夜间挖开一个口子,整座江堤就会毁于一旦。”说完这话,他的脸上已充满了不忍之色。
“好!”郦承纲满意地一点头,拿起笔来,就在这幅画上点上了五个墨点:“接下来,我们就只需耐心等待汛期的到来便可。”
“郦大爷……”那壮汉还想再劝说几句,却被郦承纲挥手打断:“你不必再说。不过你的功劳我却是记下了,待这次事了,重修江堤自然少不了你解昆的好处。”
正当郦承纲满脸兴奋地规划着将来时,一名下人来到门前轻声道:“大爷,孙六儿求见。”
“嗯?我叫他看着江堤的,怎么突然跑来了?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不成?”郦承纲簇起了眉头,但还是点头道:“叫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一个瘦骨嶙峋的男子就被人带了进来,一见他们,就赶紧行礼道:“见过大爷,见过三爷。”
“说吧,你这时候突然来见我所为何事?”
“最近大爷你不是让我盯着江堤那边,以防出什么篓子吗?今日小的就发现有两个年轻人在那上面晃荡了好一阵子,似乎是在查看着什么。小人担心江堤那儿有什么危险,这才赶紧回来禀报。”孙六儿带着讨好的谄笑,对郦承纲禀报道。
“嗯?你说有两个年轻人今日顶着寒风去城外的江边看堤?”郦承纲突然眯起了眼睛,心里已隐隐有了猜测:“你看清楚他们模样了吗?”
“小人担心他们发现我在跟踪他们后会对小人不利,所以离得有些远,并未看清楚他们容貌。”
“哼,废物,这点事情都办不好。”郦承缙不满地哼了一声。
郦承纲却是温和一笑:“不过你能发现此事,倒是立了功劳,我记下了,去帐房那儿领赏去吧。”
“多谢大爷!”孙六儿忙感激地道着谢,随后便兴高采烈地去了。
郦承纲待他走后,才嘿嘿一笑:“不知杨县令他们能瞧出什么端倪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天王盖地虎(上)
杨晨兄弟二人确实没能从江堤上看出什么问题来。只是这并不代表他们就对此束手无策,只能被动等待郦家先出手了,至少杨晨并不这么认为。
就在次日,杨晨就把专管县衙档案卷宗的工房书吏黄献武给叫了过来,向他提出要拿取一切有关浦阳江长堤的图文卷宗。那黄献武虽然心下疑惑,但既然是县令大人的意思,却也不敢不从,只半日工夫,就将数十份上面积了一层厚厚灰尘的相关卷宗都给送了过来。
这着这些或新或旧,大半更是有着数十年历史的旧档,杨震不禁眼睛都有些发直了:“大哥,你这是想做什么?难道我们在实地看不出问题来,反倒能通过这些卷宗瞧出端倪不成?”前世作为有着丰富实战经验的雇佣兵,杨震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这等纸上谈兵的做法了。
但杨晨却并没有因为兄弟的猜疑而动摇,反而很有信心地一指那堆卷宗道:“你可不要小瞧了这些故纸堆,这也是一代代修堤工匠们的心血所在,翻看这些能让我们很快就了解整条江堤的具体情况,甚至比亲身前往所查看到的都要详尽得多。昨日我是一时慌了神才没想到这点。”
杨震见兄长这么说,便也不再反对,毕竟翻看这些卷宗总比什么都不干只是干等着要强上些。而且接下来县衙因为临近年关也不会再有什么大事,兄长确实有不少空闲时间能花在翻看这些卷宗上。
只是之后事情的发展却还是有些出乎了杨震的意料。他本以为兄长只是每日抽空翻看一会儿那些卷宗而已,并不会花费太大的心力,可结果却正好相反。当杨晨开始翻看这些在杨震眼中显得既枯燥乏味,且全无半点用处的卷宗后,就一头扎了进去,足可用废寝忘食来形容。
每日,在草草了解了衙门里的事情后,杨晨便把自己关在公房中,不断翻阅那些卷宗,似乎真从其中看出了什么一般。不但一日三餐都要人送进去才想到要吃,连到了晚上都要杨震这个做兄弟的提醒才会想到回房休息。而有时候,即便到了二三更时,杨震还能看到从兄长房中透出的灯光来,显然就是回了房,他也依然在灯下细看那些卷宗。
这就让杨震感到很是奇怪了,就算是当初考科举时,也没见过兄长如此用功,这些枯燥的江堤卷宗有什么吸引力能让杨晨做到如此地步呢?
终于,在时间来到腊月二十八日,眼看就要过年了,可兄长一如既往般不问外事地只在房中泡着,让杨震的好奇心来到了极点。他决定找个机会,查探下兄长究竟在这些卷宗里寻找着或是寻找到了什么。
既然他要查,机会自然是有的。即便杨晨真个废寝忘食了,但总有些时候需要离开自己的公房,比如出恭什么的。这天午后,杨震就趁着兄长出恭的机会,摸进了他的公房。
房中其他都与往常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原来摆放着县衙公文的书案上现在已被成堆的旧档所淹没,只留下内侧几尺见方的一块还算干净。而在那上面,正放着一叠上面勾勒着不少东西的纸张。在纸的右手边,放着一根长长的,一头被削尖了的炭条,左手边则是两个三角形的木头,杨震仔细一看,就觉得似曾相识:“这……这不是后世常用的三角尺吗?”
这一下,可着实让杨震有些吃惊了。虽然他对科学史什么的并不了解,但也知道这种后世才有的三角尺不可能出现在几百年前的大明朝,出现在身为县令的兄长手边。而当他把目光挪到那叠纸上,看到上面所勾勒的东西时,就更是一阵目瞪口呆。
纸上画着一幅江堤的草图,与郦家手上的一比根本就算不得什么,自然不会叫杨震感到震惊了。使他真正大感意外的,是草图边上所标注的一些古怪的符号。若是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见到这些,除了会感到有些古怪外,也不会受到太大的冲击。
可偏偏杨震却是唯一能看出这些符号的真实意思的人,那些看似古怪而扭曲的符号赫然正是从0到9的阿拉伯数字,以及一些代表着长宽高、体积、面积等度量衡的英文字母!也就是说,这纸上所标注的,正是整条江堤的具体数值,而用的还是后世的公式以及计算方式。
看着眼前既陌生又熟悉的一系列算式字母,虽然杨震就是前世也对这种几何知识不甚了解,但却并不妨碍他认定眼前这些东西不该出现如今这个年代,无论是这些写画在纸上的,还是手边的三角尺。
“这……怎会有这等事情?大哥他怎么就会用这些符号来标注堤坝呢?莫非……”在短暂的失神之后,杨震脑中念头迅速转动,一个离奇但又合理的结果已呼之欲出:“他也和我一样,来自几百年后的那个时代!”
虽然这个想法太过离奇,但一想到自个儿就是从几百年后穿越附身到这具躯壳上的,那有另一个来自几百年后的灵魂穿越时空附身在自己兄长的身上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可即便有如此想法,杨震依然觉得事情实在太过荒谬了些,在愣怔地看了面前那些本不该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好半晌后,他才无声地退出了房去。他决定找个适当的机会来试探一下兄长——不,现在或许可以叫他杨晨了。
直到除夕夜,杨晨才没有继续把自己关在房中研究那些江堤的图纸与卷宗,而是让后厨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菜,与兄弟杨震,以及身在异乡根本无家可回的阮通和王海两人一起吃这顿来到诸暨后的第一顿年夜饭。事实上,这也是杨家兄弟二人这两年来第一次凑在一起守岁吃年夜饭。
阮王二人虽然不是那些多愁善感,心思细腻之人,可在除夕这个举家团聚的特殊日子里,心里也不免有些牵挂起远在江陵的父母亲人。心中的忧愁和思念之情,很容易就被他们转化成了喝酒的动力。在杨震兄弟并不热络于推杯换盏的情况下,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地互相敬着酒,居然很快就醉倒在了桌旁。
直到两人现出如此丑态,才让各自都有心事的杨家兄弟重新把注意力投回到酒桌之上。杨晨看着兴致不是太高的杨震,忍不住问道:“二郎,你可是有什么心事吗?怎的今日显得如此心不在焉的模样?”
杨震之前一直在想着如何委婉地试探兄长的真实身份,现在被他这么一问,神色陡然便是一紧,随后才拿起酒杯遮掩心事般地喝了一口道:“哦,我只是在想江堤一事,毕竟事关大哥的前程,以及数万无辜百姓的身家性命哪。想想现在我们还能在此饮酒守岁,但若真让郦家在江堤上做了什么手脚,只怕……”
杨晨听他这么说,顿时便释然地一笑,随后又安慰似地说道:“原来如此。其实二郎你也不必太过担忧。既然他们的意图已然被我们悉破,便不可能叫他们轻易得逞。其实这段时日下来,我对江堤已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在明年……”说着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感觉着此时已过了三更天,便又改了口道:“在今年的汛期到来时,我们一定能做好充分准备的。”
“当真?”杨震脸上现出惊喜之色,但随即又有些奇怪地看向兄长:“大哥,你自幼只是苦读圣贤之书,为的是科举得中,什么时候竟连数术之道也都了然于胸了?”说着双眼便一瞬不瞬地盯向杨晨,似乎是要从他的脸上看出端倪来。
杨晨的脸色明显紧了一下,也装作举杯喝酒的样子隔断了兄弟审视的目光。好一会儿才有些迟疑地说道:“其实在江陵老家时,我也曾读过一些九章算术之类的书籍,故而对那术数之道也有些粗浅的认识。”在他想来,杨震只是出于好奇才有此一问,所以便也就随口给出了这么个理由来。毕竟他深知自家兄弟的学识,应该不会太懂这方面的事情。
果然,杨震在听了他的解释后,便低低地哦了一声,没有再作进一步的追问,这让杨晨略略松了口气。自己为了尽快破解郦家的威胁,确实有些操之过急了,可别让人瞧出什么问题来,特别是自己那个隐藏了一年多的大秘密。
只是杨晨却不知道,他如今的紧张表现,更叫杨震确信自己的判断了。所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