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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鼎山也是一笑:“在下也是知道漕帮大名,又知道林老弟乃是漕帮里能说得上话的人,才会动了这心思的。不过,在我把生意说出来前,还希望两位能够答应在下一点。无论这事你们肯不肯接,我都希望你们不要外传。”说着,他还郑重其事地朝着两人拱了下手。
“那是当然。我们漕帮兄弟最讲的就是个信义二字,为客人保密乃是咱们处事为人的准则。”林彝当即答应道,不过他的心里却有些惕然,不知对方到底是想做笔什么样的生意。
翁九如似是看出了他的疑虑,便在旁帮衬似的笑道:“林老弟,若是一般的小生意,以漕帮如今的地位声望,怕也是瞧不上眼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老哥我才把崔老板介绍给你。你放心,只要这次事情能办好了,银子什么的根本不算个事儿。”
“是吗?那就请崔老板说说想让我们漕帮做些什么吧。”林彝又问了一句。不知怎的,他的心里有些紧张了起来,这是以往与人争斗时都很少有的感觉。
崔鼎山这才一点头,把声音压低了道:“在下是做什么的,想必两位都知道吧?不过这贩盐看似利润不薄,可这中间却得与许多的衙门官府打交道,被他们层层克扣下来,其实在下所能赚到的也就那么点辛苦钱而已。而若想真在贩盐这一门道里赚钱,就得冒点险了。”
“你是说卖私盐?”林彝是个明白人,对方只开了个头,他就已经明白对方究竟想做点什么了。确实,朝廷对盐业看得极严,但有查到有民间贩私盐的定是严判,杀头也是很轻松的。但也正因如此,贩私盐反而更成了一本万利的勾当,其实就是漕帮自身,也做过这生意。只因为手头能弄到盐的数量不多,才最终没能做下去。
崔鼎山用力地一点头:“不错。若是一般人贩私盐,自然很是危险。但咱们有盐商身份在,就好办许多了。”
林彝了然地一点头。像这种盐商,官府虽然对他们手上的盐有一个定额,但却不可能真查明白他们到底卖了多少盐。如此一来,这些人就有了可钻的空子,往往能以官盐的价格卖出去大量的私盐,从而获取大利。
“崔老板是想让我们漕帮帮你把盐带去北边吗?”林彝有些疑惑地问道。他之前已经知道对方就是从南北贩盐的商人,所以有此一问。
“当然不是那么简单了。若只是夹带些私盐,在下也不会来求助漕帮了。”崔鼎山当时就摇头道。
“那又是为的什么?”
“这个嘛……”在稍作犹豫之后,崔鼎山才轻声道:“我除了希望你们能帮我把盐送去之外,还希望贵帮能做一件事情——把这段时日里从运河上装运送去北边的盐船全部给毁了!”
“你说什么?”林彝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面前这个看着像尊笑弥勒的商人,整个人都呆住了……
第五百八十四章 入彀
听完林彝的一番讲述之后,严环的眉头不觉紧紧地皱了起来:“你觉着这事可信吗?”那可是劫毁官船的大事,即便严帮主的胆子再大,骤然听到这么事情依然心下发紧。
林彝脸色也很是郑重,点头道:“这一点应该没有问题,那崔鼎山确是盐商无疑,他也确有这样做的动机。”
“是吗?”对林彝,严环还是很有些信任的,但这事毕竟非同小可,以往漕帮虽然也做些毁船抢船和杀人的勾当,可也从未沾惹过如此大的事情,若是真叫人查知了,只怕他们整个漕帮都得完蛋。
林彝当然也有这方面的顾虑,一见严环如此模样,也附和似地道:“帮主,这事确实很危险,官盐毕竟不同别的货物,一旦在运河出事,官府是必然要严查的。不过……”说到这儿,他突然神秘一笑:“我倒是有个一举两得的好法子,不但能让我们免于被官府查到,还能把祸水引到杭州去。”
“当真?”已对洛成章他们恨之入骨的严环一听这话,精神便是一振,赶忙问道:“却是个什么主意?”
“我们只需要……”林彝凑到了严环跟前,压低了声音把自己的意思道了出来,末了道:“如此一来,官府一定会认为此事非我们所为,而只要咱们的人再咬定看到了洛成章的人出现,这事就能完全栽到他们头上了!”
略一思索之后,严环也不觉大为心动:“这确实是个一石二鸟的好办法,既能为我们弄来一大笔银子以解眼下之困,又能把洛成章他们拖下水,妙啊!”
“帮主觉着此事可行?”林彝再次追问道。
“以我们现在的处境,还能把生意往外推吗?而且,这事虽然凶险,却也无所谓了,因为我还接了个更难办的生意。”严环苦笑一声,便把自己之前与徐家的合作给道了出来。
这一下,林彝也愣住了:“竟还有这事?他徐家怎么就找到我们头上来了?”
“我们漕帮毕竟在水运一道上名声不小嘛,他们想出海,国内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就只能找我们了。虽然海上和运河里情况有许多不同,但终究也有想通的地方嘛。而且,他徐家也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觉着此时找我们能够以最小的代价支使我们吧。”严环猜测似地说道。
林彝稍作沉吟,也不觉点头:“帮主所料应该大差不差了。那您答应了他们?”
“不答应成吗?别说是现在,就是当初,我们也不敢得罪徐家哪。而且这事也确实有些赚头,所以我就答应了下来。”严环笑了一下:“没想到这边才接下个棘手的事情,你那边也……不过这样也好,反正一羊是赶,两羊是放,既然都接下要命的活了,也不差再来一桩!”
是啊,触犯了朝廷命令禁止的海事便是死罪,确实他们也不必在意后面劫夺官盐的事情了。林彝也点头道:“帮主所言甚是,那我就给他们回准信。”
“慢着。”见对方似乎这就想走,严环却突然叫住了他:“你刚才说那崔鼎山肯出五十万两银子让我们做这事?”
“正是,而且他还肯先出十万定金。”林彝点头应道。
“哼,他倒是打的好算盘,却是把我们当傻子使了。一旦北方诸省真个缺盐,他手上的盐可就价比黄金了。而我们帮他做了这许多事情,他居然只肯出这么点银子吗?”严环说着伸出一根手指道:“这样,你去告诉他,若想让我们帮他做成此事,怎么也得要一百万两银子的酬劳。还有,定金也得翻倍!”
林彝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他之前也觉着这价有些低了,只是因为事关重大,他还不好代表漕帮确定此事,所以没有与崔鼎山讨价还价。而现在自然是不同了。
可随后,林彝又有些不甘地道:“即便如此,和那崔鼎山所能赚到的比起来,我们所得依然是极少哪。”
“哈,错了,我们真正能赚钱的可不是他那儿。”严环却轻笑着摇头,一副早有打算的模样。
“那是什么?”林彝又是一愣,不明白自家帮主还有什么打算。
“我们真正要的,应该是那些盐才是。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严环冷笑着道。
林彝很快就转过念来:“妙啊……”只要他们在毁官盐的时候留个心眼,只把它们藏起一部分来,待到北方诸省缺盐之后,他们也能借此狠狠地赚上一笔了。而这么一来,他们能赚到的可就不止一百万两银子这么简单了。
“帮主英明,咱们就这么干!”林彝心悦诚服地冲着严环拱手一礼,然后兴冲冲地就去了。
而留在原地的严环脸上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仿佛看到了大笔银子回到自己手里的情景。随后,他的面色又是一沉:“洛成章老匹夫就让你再得意几日吧,待我缓过这口气来,一定会将之前的屈辱连本带利地奉还给你!”
俗话有云:民以食为天。其实不光是普通百姓,朝廷更是将粮食视作头等大事,因为无论哪个朝代都好,当权者都明白一个道理,一旦让老百姓饿了肚子,那就离朝代的终结不远了。
正因如此,每个朝代对粮食的征收和运输工作都极其重视,大明朝自然也不可能例外了。每年秋收之后的九十月份,运河上的船只就都是从南方各地送往北京和北方各省的粮食。此时,就是有再大的面子,也很难找到船来运送其他货物,这是各地官府下达的命令,谁敢不从,哪怕你运送的也是朝廷必须的盐铁等重要物资。
那些盐商自然是明白其中关窍与轻重的,更不可能去与官府为难,所以他们便很识趣地将自家运输食盐的日子定在了每年秋收之前,也就是七八月间。如此一来,自然就不用和那更重要的粮食争抢运输途径了。
今年的情形自然也是一般,才七月上旬时节,南方各大产盐的州县就已开始准备运输之事了。而让他们感到有些意外惊喜的是,这一回,运河之上还多了几分保障——漕帮竟免费给自家提供护卫人手。
其实在几年之前,这些盐商也总是找到漕帮,由他们帮着运送食盐去北方。可在之后的一番变故里,严环的漕帮地位就一落千丈,这些大盐商们就没再照顾过他的生意。
为此,严环他们也没少花心思拉拢,只可惜最终还是没能成功。而且这些盐商贩运的又是官盐,即便漕帮众人心里怀恨,也不敢真对他们下手。
当然,运河之上少了漕帮的保护在安全上终究有些问题,为此各大盐商总会找来各大帮会的人看顾,甚至是找官府护卫,这才敢走运河的水道,不然若是被些个水贼水匪什么的给拦路打劫了,他们可承担不起如此之大的责任。
本来今年的打算也是一般,可不想就在他们开始把一包包的食盐装上船时,漕帮的人却突然找上门来,直言愿意无偿帮他们押送货物前往北方。
对此,这些个精打细算的商人们在稍作考虑后就答应了下来。因为他们觉着这是漕帮为了重新拉拢自己,以能够进一步做生意的手段而已。即便他们依然没兴趣和漕帮有生意上的往来,但这种好处能沾还是白不沾,毕竟漕帮在运河上的实力有时都比官府还大,自不用担心什么水贼了。而且如此一来还能省上一大笔雇请保镖的开销,就更让商人们无法拒绝了。
于是在几艘大船离开港口时,前头就插上了漕帮特有的旗号,倒也显得威风了不少。
在扬州运河码头之上,看着站立在船尾正朝着自己连连拱手道谢的盐商渐行渐远的身影,严环的嘴角不觉露出了一丝冷酷的笑意来:“希望他们能一路顺风吧……”
而在他身旁,知晓一切内幕的林彝也笑了起来:“帮主,这回他们就是死了,也不会想到是咱们动的手。而且,当他们感激地接过咱们漕帮的旗帜时,已给我们少了许多麻烦,之后再想于运河上找到他们就容易得多了。”
“嘿嘿,贪,就是他们最大的问题所在。”严环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对那些已入彀中的商人做出了最后的评价。但他却不知道,其实自己也何尝不是贪呢?
“事情竟如此顺利吗?”杨震看着飞鸽传书送来的消息后,先是一愣,随即嘴角便也绽起了一丝笑意来:“看来我们的严帮主确实有些忍耐不了了,所以哪怕这事看着着实危险,也只能硬着头皮去试上一试。”
倒是比他更早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