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知是因为堂上气氛的压力,还是因为昨晚在狱中吃了苦受了惊的缘故,此刻的徐昌可比昨天要萎顿老实得多了,都不用藺文宾叱喝,便已乖乖地跪在了下面。现在听到这喝问,他的身子又是一震,竟有些恍惚而未能立刻回绝。
这一晚上的煎熬对他来说确是不小的折磨,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作为曾经有过功名,之后又托身于徐家当了管事的徐昌来说,之前这多年下来,还从未吃过这种苦头,竟要被关在只有几捧枯草的小牢房中,周围还尽是些地位卑贱的罪犯。
而更让他感到无法忍受的,是这一夜里,徐家居然没能把他从牢里救出去,这放在以前都是无法想象的。可这一夜,别说来人将自己救出去了,就是进来个熟识之人跟他面授机宜或是安慰一番都不可得。这种来自内心的不安和恐惧感,让本来很有自信的徐昌已变得有些疑神疑鬼起来。
“难道我徐家真的怕了这些锦衣卫?又或是,他们已达成了某种协议,以牺牲我为代价来换取息事宁人?”这两个念头不时地在徐昌的脑海里翻转着,即便此刻上了堂来,依然没有半点停歇的意思,让他的心更加的纠结不安。
直到蔺县令不满地再次一拍惊堂木,将刚才的问话重复了一遍后,他才有些回过魂来,目光先是茫然地在堂外一扫,却发现今天并没有如昨日般围满了听审的百姓,自然也就找不到可以给他安慰的徐家人了。这让他的心里更是一沉。
但这罪名他却是怎么都不敢认下来的,若认了,那就是对徐家的背叛,如此一来是个什么后果,他可是太明白不过了。所以在略一迟疑后,徐昌当即摇头道:“大人此言还恕小人无法回答,我徐家一向奉公守法,谨遵大明律令行事,如何都不会犯下罪过的。”
“是么,那你对昨日之事如何解释?”冷笑之后,藺文宾便即追问道。
“大人容禀,此事其实是有其特别原因的。”好在昨天被关进牢中之后徐昌也不是完全没了主意,至少这一晚时间,还是让他想到了个不错的应付县令责难的借口,现在被再次问到,正好可以拿出来回答。
在略一顿后,徐昌又继续道“昨日大人问小的为何我徐家购得邓涛七十多亩良田却只需要花费百两纹银,实在是因为这笔买卖只是我徐家与他之间债务往来的其中一小部分而已。
“当日那邓涛欠了我徐家近两千两纹银的债,为了抵债,他便拿出了田产以及其他一些财产。而在最后做帐的时候,我们因为一时疏忽,又因为无关紧要,这才有了这么一张字据。大人若是不信的话,大可以去问我徐家之人,是不是这么回事!”虽然这个借口依然有着问题,但他相信已足够应付这个县令了,而且徐家难道会否认这一点么?
“哈,还真是找的好借口哪。”听了这说法,一旁的杨震都不觉笑了起来,像他这样随口编造理由的,完全是顾头不顾腚的做法,压根就没想过会被当事人揭穿哪。
审案的藺文宾也露出了一丝异样的笑容来:“这不过是你一家的借口而已,可有人证物证么?”
“这……”徐昌一愣,这自然是没有实质性证据的。
“但本官这儿却有一人能证明你所说的都是假话。”藺文宾说着把脸一板,喝声道:“将邓涛给我带上来!”
只片刻工夫,一脸瑟缩胆怯的邓涛便被几名衙役给带上了堂来。在给县令磕了头后,他便瞧见了一旁的徐昌,这让他的身子更是猛打了个哆嗦:“徐三管事……”
“邓涛,本官问你,这份字据你是在什么情况下签下的,公堂之上可不得有一句假话哄骗本官,不然你应该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下场!”说着,蔺县令便把案头的字据交给了一旁的衙差。
在接过字据看了之后,邓涛的身子再是一震,脸上满是犹豫纠结,忍不住看向了一旁的徐昌。只可惜,徐昌已被堂上的气氛和锦衣卫的威势所慑,不可能像昨日般嚣张,在这个时候说话,只能黑着张脸默不作声。
“啪!”一拍长案,藺文宾再次问道:“本官问你话呢,还不赶紧作答!”
“小的……小的是因为欠了徐家不少银子,被逼不过,这才做出了这等事情来,求大老爷开恩哪……”邓涛只是个小商人而已,如何顶得住官府的威压,当即就老实交代起来。从自己的生意出事,到欠下外债,然后被逼不过,才想出了这么个主意,拿兄长的田产还债。
“本官问你,你一共欠了徐家多少银子,竟要用这么多地来还?”
“一共是三百二十四两银子,其实除了这田地外,小的还拿出了所有的存货,徐家这才肯罢休……”邓涛低着头回答道,所以没有看到身边同样跪着的徐昌脸上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哈……”藺文宾着意地看了徐昌一眼,又问了一句:“你这话有何为凭?”
“有,有我从徐家那儿得来的欠条为证。”邓涛说着,打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欠条递给了一旁的差役。
在仔细看了上面的字据后,藺文宾的心里顿感一阵松快,这下可算得上是人证与物证俱全了,那徐昌刚才说的,完全是一派搪塞的胡言!
不过光这点还不够,所以他又继续问道:“你尚未回答本官刚才的问题呢。虽然你欠下了不少银两,但那田产作价也已超过了那笔银子,你为何会如此贱卖,还要搭上自己的不少存货呢?难道就因为这田地是你兄长邓波的,所以你完全不考虑这些么?嗯?”
“小人……小人这也是被逼无奈哪。他徐家知道那田并非我所有,所以才会极力把价格给压了下去,只值区区百两银子。而后,他们又拿了我一百多两现银,以及价值百两的货物……”说到这儿,邓涛的眼中已流下泪来。他觉着自己确实很委屈,却一直无处诉说,今日终于把心中的不满和愤恨给道了出来。
只是这话说出口后,他才惊觉身旁还有着徐家的管事呢,顿时神色就是一僵,有些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徐昌这时候却是浑身发抖,面色铁青,既是给气的——这邓涛一番话就把自己之前的谎言给全部戳穿了,自然让一贯颐指气使的徐管事气炸了肺,同时也是给吓的,如此一来,可就再难摆脱罪名了,而上面的疯子县令可早憋着等这一刻了!
藺文宾幽幽的目光罩在了徐昌的身上,半晌才缓缓开口:“徐昌,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你仗势欺人,夺人田产在前,藐视公堂,胡言乱语,妄图推卸责任在后,你真当我大明王法治不了你这样的奸恶之徒么?”说到最后一句,他的声音猛地拔高,眼中更有叫人不敢逼视的咄咄气势迸射出来。
若是没有杨震和锦衣卫在旁掠阵,他蔺知县还没有如此底气和势头呢,但现在,他却已彻底放开了心神,没有半点畏惧和退缩之意了。
我强敌自弱。在藺文宾的气势压制之下,徐昌顿时更显惶恐慌乱,张口结舌间只说了几个我字,却再说不出半句辩驳的话来。
“哼,谅你也已无话可说!今日,本官就要还那无辜的邓波一个公道,也好叫百姓知道何为正,何为恶!”说到这儿,藺文宾又深吸了口气,待要做出最终的判决。
可就在这个时候,堂外却传来了一个低沉却充满了威严的声音:“且慢!”随着这话,几个人已鱼贯地走进了公堂……
第六百十四章 堂审突变
审案一事,从形式上说古今有一点是一致的,就是分为公开审与不公开地审。
昨天县衙里审案便是公审,是可以任由百姓围观的,而今日,藺文宾却并没有下达这个指令,也就是说并不准闲杂人等进入衙门听审。而无论是几百年前还是几百年后,这种堂审的时候自然也不准任何外人随意进入。
但偏偏今日,当蔺县令即将要做最终的宣判时,几人却旁若无人,无视规矩律令地径自大摇大摆地走入大堂,还出言打断了县令大人的话,这放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是犯大忌讳的事情,就是被人当场拿下挨顿板子都是轻的。
可这一回,在场的所有华亭县衙官吏却并没有半点惊讶与恼怒之色。不,要说起来,他们还是颇有些意外的,因为当先昂首阔步进来的四旬男子能突然登门来县衙实在是太叫人难以想象了,太过自降身份了。
因为这个当先进来,开口叫停蔺知县最终审断的人,正是徐家如今真正当家作主的三爷,徐瑛。他虽然只身着最普通不过的宝蓝色绸袍,但散发出来的气势却要远远超过堂上的县令大人,使其就是想发作,也发作不出来。
当藺文宾的目光与徐瑛的双眼对上之后,他便心中一懔,刚到嘴边的一句斥责生生地被憋在了喉咙里出不了口。虽然他之前并没有和徐三爷打过什么交道——以他小小七品县令的身份怎么可能高攀得起这位爷呢?——但只从他的作派风度,以及乖乖跟在他身后的徐家两名大管事徐立功和徐立德就可知其身份了。
连疯子县令都被对方的气势所压制,其他县衙里的人自然更不敢有任何的想法,似乎当徐瑛一出现,这里的一切都已尽在其掌控之中。
不,其实堂上并不是没有人能与之抗衡,当所有人都有心退缩的时候,只有一人眯着眼睛在仔细地打量着徐瑛,就仿佛是一个老饕在看着一道美食,一名高手看着另一名高手般,眼光里充满了玩味。这人,自然就是杨震了。
被杨震的目光这么一看,徐瑛心里也是一震,迅速转眼看去,正瞧见对方正冲着自己微微的笑,只是这笑容却也叫人心里一阵发寒。
“他便是锦衣卫的镇抚杨震吧?”徐瑛很快就有了判断,心下更是惕然。无论是之前从京城传来的关于杨震的消息,还是不久前在杭州,在扬州所发生的事情,都让他清楚地意识到,眼前这位年轻人绝不是个寻常对手,自己绝不可掉以轻心。
有了这一份顾忌,徐瑛便没有当场发作,直接以势压人,只是冲藺文宾一拱手:“在下徐瑛见过县尊大人。”这已算是给足对方面子了,就是松江知府他徐三爷都没这么客气过。
藺文宾此刻心里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意思,反而大为恼火。刚才徐瑛一进来,就从气势上彻底压住了自己,这让他猛地发现原来自己和徐家的差距是如此之大,自己之前的想法实在太过一厢情愿了。一旦对方真出面了,他藺文宾压根就无力与之相抗衡。
可即便如此,面对徐瑛,他也发作不得,只能哼声道:“徐瑛,本县正在审案,你突然跑上堂来所为何事哪?”
徐瑛眼中精光一闪,这些年来,敢直呼其姓名的人可实在太少了,就是巡抚来了,也得称呼他一声徐三爷或是称其表字云卿,这个疯子县令的胆子也着实太大了些。
不过因为有杨震在侧,他也只能暂且忍耐,只是脸上的笑容却是微微一敛,开口道:“在下此来,自然也是为了这个案子了。”说着目光一降,落在了身旁的徐昌和邓家兄弟身上,只一瞥间,三人的身子就是一阵剧颤,明显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什么叫久居上位者必有其气势,徐瑛很好地展示出了这一点。只一眼扫过去,就可让寻常人心惊胆战,冷汗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