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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不知道桂林和广西的民情么?这一下,城里怕是再难有安定的时候了……”唐广琛满心纠结地想着,但因为被杨震他们杀戮无算的气势所慑,一时也不敢前质问。
但他不前,杨震却走了过来。在战斗终结,官军前捆绑那些俘虏时,杨震总算把注意力从战场移开,从而看到了那些缩在衙门口,一脸惊疑地看着这边的官员和差役官兵,只略一思索,他便迎了过去。
看到身沾了不少血迹的杨震大踏步地朝着自己这边走来,唐广琛等官员心下不由得便是一凛,下意识间便往后挪了下脚步。至于那些官兵和衙役,此刻更是面露惧色,见杨震过来,赶紧往边闪去,生怕挡了他的去路惹来这位杀神的不满。
对于众人畏惧,杨震并没有太放在心,只是自顾走到唐广琛的面前,照足了规矩一拱手道:“唐巡抚请了,多得巡抚大人你和各位大人鼎力相助,此番之事才得以控制住。”
“不……不敢当……”沉默了一下后,唐广琛才有些迟疑地摆手道。随即,他的目光又不自觉地落到了杨震身的血迹,身子又是一颤,有些怯怯地问道:“不知杨佥事你有何打算呢?”不自觉间,在面对杨震时他已把自己的身份放得极低了。
对此,杨震倒是坦然而受。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结果,在如今这个局面里,他想要和那些蠢蠢欲动,野心勃勃的贼人斗,必须拥有绝对的权威,哪怕是如今广西名义官职最高的巡抚大人也最好听从他的意思行事。
而经过这次的战斗后,显然唐广琛对他已深感戒惧,这确实是他掌握主动的大好机会。杨震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便一点头,当仁不让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想请几处衙门腾点位置出来而已。你们也瞧见了,现在咱们抓了这么多的逆贼,总是要关押起来的。萧守备那儿显然是没有这等条件的,那只能将他们关进衙门大牢里去了。”
“逆贼……”一听杨震直接将这些苗壮土兵认作了逆贼,唐广琛等官员还是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他们对这种名义的界定可是一向很敏感的。
杨震立刻明白了他们心所想,便毫不犹豫地一点头:“当然,他们胆敢擅自攻击巡抚衙门,打伤了这许多衙门人,难道还不算图谋不轨,不叫逆贼还能叫他们什么?”
“这个……”这一回答倒是切了要害,虽然之前唐广琛他们并没有这么认为,但事实单从这些家伙的所作所为来看,他们确实够得谋逆这项罪名了。
想不到杨震这回不但杀伐果断,举手间把几百苗壮土兵杀死当场,而且还要给他们冠这么个会连累到无数家人的罪名,其用心之狠辣实在叫人心惊得很哪。
这个认识让众官员再次不觉向后撤了一步,似乎是想与之保持距离一般。但和杨震相向而立的唐广琛却不可能再有这等动作,只能在那儿纠结了好一阵后才道:“这个倒不是不成,不过本官却有一事未明,还请杨佥事能够解我之惑。”
“巡抚大人请说。”
“你今日这等作为是不是有些过了?如此一来,势必会导致桂林人心大乱,继而让整个广西,乃至西南的苗壮族人和土司等视官府为仇人,接下来可不好收场了呀。”虽然对杨震有所畏惧,但毕竟这事非同小可,哪怕觉着因此会惹来杨震的不快,身为广西巡抚的唐广琛也得硬着头皮追究一下了。
听他这么直截了当地质问杨震,当事人还没怎么表示呢,周围的那些官员已有些不安地再次往后缩了,同时还有几个不无埋怨地看了唐巡抚一眼:您在这个时候说这个做什么,别惹恼了这个杀星对我们下手哪。即便真要说,也得等到事情过去后再提哪,这时候他心头的杀意未消,身的血迹都未干呢。
这些官员无论在此之前有过多大的志向,为人如何,在广西的这几年都已吃够了苦头,早变得谨小慎微,不敢得罪任何人了,哪怕这人并不是那些蛮不讲理的苗壮土司。
这些人的反应落到杨震眼里,让他不觉大生感慨,看来确实很有必要好好整顿一下广西这儿的情况了,不然也不知道最后这本是是属于大明的疆域将来做主的会是什么人。但对唐广琛,他倒是有些佩服,至少这位唐大人还是有些担当的。
所以他的脸便是一肃,很是痛快地回答道:“巡抚大人不必担心,这些苗壮族人或许和土司和土并都关系不浅,但他们终究不是战士,还没有胆子敢与官府为敌。尤其是当他们知道自家的土司和战士都败在咱们手里之后,更不敢放肆了。
“这也正是我今日做这些的用意之一。别看这些苗壮族人平日里横行无忌,其实不过是外强干,欺善怕恶而已。只要咱们够狠够凶,他们不敢不听从号令行事,反之,却会蹬鼻子脸了。不然,他们为何会对将自己视作奴隶猪狗一般的土司时都老老实实的,可在面对我们汉人时却凶狠霸道呢?对付这些家伙,得用武力来说话,把他们都打怕了!”
听他这么道来,不少官员都不觉面现赞同之意,同时看杨震的神色里又多了几分敬意来。自己在广西多年,居然还不如他这么个才来广西没多少日子的人看事情透彻,当真是惭愧哪。
他们却不知,这其实是得益于杨震从后世人看待另一个岛国国家的民族性所得出的结论。那个国家凶残霸道,即便战败了,对曾经原谅了他们无数罪行的邻国依然嘴硬,但真遇到了那个将他们打得跟狗一样残喘,杀了他们无数人的另一个大国,却又跟狗一样的跪舔。仔细看来,这苗壮二族倒真和那岛国人有几分相似了。
唐广琛明了地一点头,但随即又道:“可是这么一来,咱们和他们再难和平共处了……”
“到了这个时候,别再幻想这些了,咱们现在要做的,只是尽可能地保证自身。大人莫要忘了咱们之前的策略,要想守住这桂林,城里下人等得一心,哪怕不能完全做到这一点,也绝不能出现别有用心之人,趁着咱们守城之时突然在城内发动叛乱。为防出现这样的情况,咱们必须先下手为强,把隐患铲除。这是攘外先安内的计划了。”杨震神色严肃,目光炯炯地道出了自己的考虑。
这一下,包括唐广琛在内的众多官员都没了话说,他们已知道,自己在这次的事情早没有了退路和选择,甚至不能跟以往一般的妥协,能做的,只有和那些苗壮族人硬拼到底了。
这个认识,让不少年轻的官员除了一丝害怕之外,还多了些跃跃欲试的兴奋,事实,他们的脑以往也没少产生过这等可以和苗壮族人公然为敌,以泄多年憋屈之恨的念头,却不料今日这一想法居然成了现实。
“攘外先安内么……”在重复了一遍杨震的这句话后,唐广琛露出了一丝异样的笑容来:“看来这一回,是非赌一把不可了!”
“没错。当靖王爷被他们的人阴谋刺杀之后,各位大人和我都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我们只有用武力来把这些敌人全部击败,击溃,甚至是击杀,才能保全我们自身了。”杨震再次强调道:“所以,让我们放开手脚干吧!”
第七百七十三章 阴云西南(上)
“砰——轰!”随着一声巨响,广西桂林城大土司李家的大宅子的大门就这么被外面的人狠狠撞开。 因为惯性的缘故,大门往里大开时的力量极大,更是把之前奉命抵在门后以阻止外面撞门之人的李家十多名奴仆给撞得四散飞出,显得好不狼狈。
而在他们的身后,李家其他人则用满是惊惧的目光盯着前方,在那儿,蔡鹰扬和几名官军中的力士已将手中粗大的撞木丢到了一边,随即,数十名如狼似虎的官军就大踏步地冲进了李家大宅,当先一人更是唰地一下打开了走捧在手里的一份公文正儿八经地念了起来:
“今有广西桂林土司李穆达,深受朝廷恩赏而不图回报,更且居心叵测意图谋反。今李逆已擒,但罪及家人,一体擒拿!”念完这一套后,他便把手一挥,下令道:“将所有人都锁拿起来,但有敢反抗的,一律以谋反定罪,格杀勿论!”
随着他的话音一落,官兵便迅速扑了上去,而那些李家的奴仆,这时候早没了以往的嚣张和风光,只是呆呆地站在那儿,任由官兵将他们一一按倒在地,并拿绳索捆缚起来。
有几个管事心中不服,还待挣扎着分说几句,可没等他们把话说明白了,兵士们已扬起手中的刀枪狠狠地抽在了他们身上,将他们打倒之后,也捆绑起来,都不带半点迟疑的。
虽然李家在桂林一向横行无忌,别说这些官兵了,就是那些地位更高的官员们,他们也从未真当过一回事儿。但现在,情况显然早已不同以往。不单是因为他们的主人,作为主心骨的李穆达已落在了官府手里,更因为李家本来用来自保的府中护卫,或者说是私兵也尽都折在了巡抚衙门前,剩下的只是些普通奴仆下人,自然不敢和官军硬扛了。
于是在一番叫嚷打闹之后,李府前院的一干奴仆管事尽皆被捆了个结实。随即,官兵又长驱直入,杀向里面的重重院落。很快地,女人的尖叫和责骂声也响了起来,但很快的,这些叫骂又变成了嘤嘤的哭泣,显然冲进去的官兵可没那气度能容忍女人在自己面前放肆,动上了手。
又是半晌之后,内宅奴婢女子什么的也都被捆扎之后拉出了一大批来,和前院的李家下人管事什么的丢到了一处看管起来。
接着,便是官兵们最喜欢的抄家活动,这李家作为桂林城里首屈一指的大土司人家,不但人多,而且财富也是很叫人眼红的。既然李穆达已被认定了是犯了谋逆大罪,他家中的财产自不用多说,都得被官府抄走。
于是乎一场登堂入室,翻箱倒柜的抄家活动就在李府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无数值钱的东西被官兵一一抬到了外面,也有一些已进了他们的腰包。待到一个多时辰后,整座之前井然有序的大宅子已变成了乱糟糟的一团,屋里屋外,墙上地上都是一片狼藉,而那些官兵的腰间和怀里则明显鼓起了一大块。
直到这第一轮的抄家活动结束之后,他们才心满意足地押着李家上下上百口人,外加一车车的财物离开了刚被贴上封条的这座大宅。而被他们拉扯着,推搡着不断扑跌着向前走去的李家上下人等,则一个个都哭丧着脸,都跟丢了魂儿一般。
确实,这种从天堂突然就掉入地狱的转变实在太难以叫人接受了,他们本是人上人,是全城百姓都需要仰视的对象,现在却成了阶下囚,心中的彷徨与无助自然是难以用语言来描述的。
不过他们也不必太过伤心,因为整座桂林城里,如他们一般待遇的人可着实不少,事实上早在对李家发起攻击之前,官兵已抄了不少其他小土司家了,只要是手上有些力量,能对官府构成威胁的外族头人土司家,无论他们有没有参与到今日的这场变故中来,他们的家都成了官军查抄的目标。
杨震既然已把话都说明白了,自然不会对这些土司的家人心慈手软。虽然一场衙门前的战斗已把最大的威胁去除,但谁也不敢保证这些人就不会在之后的变故里对桂林城构成威胁,所以还不如趁着他们因为失去主心骨而不知如何应对之前就把他们全部拿下呢。
杨震的这一判断显然是相当准确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