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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念毕竟是刘郡守家的二公子,若是此人有个三长两短丧了小命,他们这些参与聚会的士子一都要惹上**烦。当今之计,也只有报官了。
周昶在家仆的掩护下悄然要退走,孔晟清冷锋利的目光一凝,淡淡道:“周兄,你想一走了之吗?那可不成,你可是本次聚会的组织者,刘公子被人暗害中毒,你能脱得了干系?”
“我……”周昶嗫嚅着欲言又止。在众人的逼视下,他只好老老实实站在了原地,等待官衙中人的到来。
“自作孽,不可活!”
孔晟轻微而阴冷的声音袅袅传进周昶的耳中,周昶面色如土,体若筛糠,动弹不得。
……
刘念被刘府的家奴浇了一捅冷水,但这厮却趁刘通手下发软没控制住,就挣脱开猛冲出阁楼去,赤着膀子露着晃荡的一身肥肉吼叫着几步跳下楼梯,狂奔而去,引起外边此起彼伏的惊叫哄笑声。
刘郡守家的二公子当众裸奔,惊世骇俗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瞬间传遍全城,成为市井坊间津津乐道的笑料。刘郡守勃然大怒,派人彻查,但查证的结果却让他有些烦躁。
药是刘念自己准备的,下药的是刘府家奴刘通,背后密谋之人正是刘念和周昶。自家儿子出了丑,声名扫地,如果再将这事查下去、查出真相来,刘念还要为此承担更大的责任,甚至会牵连到他这个当郡守的父亲。
刘郡守只得哑巴吃黄连有苦自己吞,利用威权压下此事,借故惩罚了刘通两个家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过,他迁怒于周昶,如果周昶不是出身义兴周氏的嫡系子弟,郡守衙门绝对会将之下狱,一番严刑拷打就练成替罪羊了。
当然,义兴周氏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这才渐渐平息了刘郡守的滔天怒气。
孔晟对郡守衙门的处置一笑置之。
尽管周昶和刘念的恶毒用心触发了他的森森杀机,但现在他正在等待白云子那边向郭子仪或者朝廷荐举的消息,为日后的命运逆转积蓄力量,暂时还不宜公开与刘念和周昶图穷匕见斗个你死我活。
与大势相比,周昶和刘念的陷阱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风波,不足挂齿。
但无论是先前浪荡的无赖孔晟,还是拥有先知先觉和满腹权谋的上位者孔晟,都不是轻易能咽下这口恶气的主儿。
就在玫瑰坊风波发生的当晚,借酒浇愁酩酊大醉的周昶不慎失足跌入护城河中,淹了一个半死。后面虽然被人救起,却被剥了袍衫,只着内衣丢在烟云八苑的青石桥上,昏睡了整整一夜。最后,也传为全城笑谈,第二天一大早,这位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的江南士子,就灰溜溜地带着自己的书童家人,狼狈离开江宁郡城,不知所踪。
消息传到杨府,杨奇忍不住纵声大笑,笑声震动阖府,杨家的下人婢女们都面面相觑,不知自家老爷如何这般兴奋开怀。
“夫人,如何?孔晟能在陷阱中反败为胜,足见他有胆有识心机深沉。不过,他睚眦必报,心肠也有些狠毒,倒是不得不防!”
“一次士子茶会,再次有传世名作出炉,那七行茶诗、七碗茶歌,不同凡响,孔晟的才情过人是确凿无疑的。本官倒是没想到,诗文稀松平常的孔林竟然生出了一个天才小儿郎!”
郑氏柳眉轻挑:“夫君,奴家始终觉得,孔家这小厮前前后后行事诡异,心机叵测,不是什么本分好人。他就算是有点才学又能如何,无根无靠,连容身之处都没有,能有什么出息?根本配不上我家女儿!”
杨奇笑容一敛,挥了挥手:“且看日后吧,至于他和女儿的婚姻之事,先不急。”
站在父母身后的杨雪若清秀的脸上掠过一丝隐忧。她隐隐察觉到,母亲对孔晟的厌恶之心倒也罢了,反倒是父亲的态度随着形势发展变得有些古怪深沉难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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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七窍玲珑心
不过,杨雪若旋即在脑海中回荡起孔晟刚出的“七行茶诗”与“七碗茶歌”,眉眼间的笑意和柔情根本遮掩不住。
在杨雪若看来,孔晟的才情或者还达不到李白那种“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的无上境界,但以他的年纪,出口成章、文采飞扬,所作诗文无一不是传世名篇,假以时日,名动天下定然指日可待!
她本是江南才女,自古美女爱才郎,天造地设的一双。
杨雪若默默回转自己的独院,站在竹林边怅然良久,这才唤过侍女红棉轻轻道:“红棉,你去顺升客栈,把那件袍子给孔晟送去,就说是我亲手缝制的,看看合不合身。”
红棉神色复杂地瞥了杨雪若一眼,欲言又止。
“你这丫头,有话就说——”杨雪若长舒羽袖,缓缓向室内行去。
红棉凑了过去,撅着嘴道:“那孔晟这般不识抬举,罔顾小姐对他的一片心意,依奴看……”
杨雪若霍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凝望着红棉淡淡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吞吞吐吐干什么?”
“小姐,莫要怪罪奴奴多嘴,那孔晟究竟有什么好的?小姐才貌双全,又贵为使君千金,他根本就配不上小姐!”红棉嘟着嘴忍不住还是说出口来。
杨雪若闻言沉默了片刻,旋即嫣然一笑道:“红棉,你不懂的。我以前看错了孔晟,但现在却不会看错。论家世,他是名门之后,纵孔家没落也仍然还是圣人传承;论才学,他厚积薄发诗文绝世,世间罕有;论武功,他天生蛮力又经名师调教,非一般人能敌;而更重要的是,他明明身怀惊世才情却放浪形骸逆来顺受诸般恶名,足见其心机深沉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为常人所不能。”
“如此能文能武、善知隐忍、心计手段皆高人一等的少年郎,怎么可能是等闲之辈?既然于今他抛却伪装崭露头角峥嵘,相信来日必能一飞冲天!红棉,你倒是说说看,若是这样的奇男子不能成为我的良配,这天下间又有何人能让我看得上眼?”
杨雪若眸光中神光湛然,在这一刻,她明媚秀美的面孔上浮荡着淡淡的红光,红棉听着又望着小姐情怀激动的样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低着头,匆忙进屋去取杨雪若这几日赶制的一件圆领袍衫,按照她的吩咐,给孔晟送去。
杨雪若挥舞了一下长长的羽衣长袖,嘴角噙着一抹恬静的笑容。她拥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浴火重生的孔晟以一种别样的方式和感官视觉冲击力轻而易举的叩开了她尘封的心门,她认定孔晟必非池中之物,将来必成大器,早就将孔晟作为理想的婚配对象来看待,意欲将终生托付。
红棉从后门离开杨府,一路走街串巷赶去顺升客栈。在客栈外头,她看到几个鬼鬼祟祟的家奴打扮的人或明或暗潜伏在客栈周边,弯如新月的眉头紧蹙起来,知道这大概是刘府的家奴护卫,在这厢监视孔晟的。
孔晟与刘郡守府二公子刘念的“恩怨”由来已久,满城就没有一个不知道的。而最近,刘念试图报复却屡屡受挫,前番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误服五石散裸奔大半个江宁郡城,出尽了丑。如此种种,以刘念的心性和作风,岂能就此善罢甘休?
只是孔晟这两日在客栈隐居不出,一时间刘念很难找到机会向孔晟下手,就索性派出几个家奴紧盯着客栈,一旦孔晟有风吹草动,好随时通报给他。
因为小姐的关系,红棉忍不住暗暗为孔晟捏一把汗。
刘家毕竟是本城仅次于杨家的高门大户,有权有势,孔晟这般跟刘念水火不相容,迟早没有好果子吃。虽然红棉不怎么喜欢孔晟,但她喜欢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杨雪若现在对孔晟心有所寄,红棉爱屋及乌,也就不由自主地站在了孔晟这一边。
“这刘念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红棉心里嘟囔着:“整日为非作歹,寻花问柳,若不是有刘郡守撑着,恐怕早就没什么好下场了。”
红棉脚步匆匆,进了客栈。
刘府的家奴刘通一脸阴沉地从客栈左侧的锦绣绸缎坊走出来,望着客栈的入口,心道:这丫头是杨府小姐的贴身侍女,她跑客栈来干什么?难道……难道杨家跟孔家这小厮又恢复了姻亲之约?倘若孔晟还是杨家的姑爷,哪怕是名义上的,自家公子爷也不能轻举妄动呀。
一念及此,刘通撒腿就往刘郡守府跑。事关重大,若是延迟不报,再生出什么事端来,刘郡守肯定饶不了他。
可刘郡守今日一早就出城巡视所辖县域,不在府中;刘通无奈,只好向少主子汇报。
刘念披着袍衫目光阴鸷地望着堂下诚惶诚恐站着的家奴刘通,自打裸奔的事出了之后,他的心情就变得非常暴躁、非常糟糕,府里的下人没有一个敢招惹他,除非必要,都躲着他走。
“刘通,你说的是杨雪若的侍女红棉?你确定杨家和孔晟那混账还有往来?”
刘通咬了咬牙,轻轻道:“二公子,就是红棉,我没有看错。”
刘通不敢多说,更不敢发表什么个人意见,反正他只是将事实经过汇报出来,至于如何判断、如何决定,那是主人的事情了,与他无关。
刘念恼火地冷哼了一声,倒背双手在厅中来回踱步,略有些苍白的脸上满是焦躁。
他虽然纨绔好斗,却也不是傻子。红棉是杨府千金的贴身侍女,轻易是不会出动的,红棉去顺升客栈见孔晟,明摆着是杨雪若的使唤。杨雪若派贴身侍女去见孔晟,目的为何,只要不是弱智,大抵都能猜出几分。
既然如此,刘念就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公开向孔晟下狠手了。杨奇在江南权势冲天,远非当郡守的老爹所能及,只要杨家还有看顾孔晟的一丝念头,刘家就只能干瞪眼。
像过去那样安排家奴以多为胜当街拦住孔晟打打群架,已经不能宣泄他连番受辱的这口恶气,这口恶气不出,刘念心里便寝食不安。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不如暗中派人结果了那厮一了百了!刘念怒从心头起、恶在胆边生,眯缝着的小眼睛猛然睁开,放射出凶残的光泽,吓了刘通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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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白衣长风
刘念面目狰狞地甩掉外衫,大踏步走下堂来。
刘通不敢阻拦,又不敢多问,只好诚惶诚恐地紧随其后。
刘念出了刘府,沿着那条刘府所在的通巷走到尽头,站在一座幽静的小院前默然站立片刻,旋即探手推门,咯吱一声,木门被推开,刘念倒背着双手走了进去,神态倨傲。
小院陈设简单却料理得异常整洁,院中除了一张石桌、两个胡凳,再就是一口年岁颇深的水井,除此之外,别无长物。一侧的厢房门紧闭,倒是正屋的门帘一掀,一个身材雄伟器宇轩昂身穿粗布麻服的青年走出门来。
青年抬头扫了刘念一眼,便深深一揖:“某家见过刘公子!”
刘念似笑非笑,突然挥挥手:“刘通,你先退下去,我有话跟他单独说几句话。”
“喏。”刘通慌不迭地抱拳为礼,赶紧退了下去,关紧了这个小院的门。他其实恨不能离自家这个煞星主子远一些,免得惹火烧身。
“长风,你在江宁城中幽居也有快一年了吧?”刘念摆了摆手,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