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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可是……城外军营太远……”扈从队率面颊皮肉绽开,鲜血涔涔,却不敢伸手拭去。
“谁让你到军营调?本都尉怎么有你这么蠢的属下!这里距离西门最近,调西门戍守兵卒。至少五十卒,二十盾,快去!”公孙康掏出君父交给自己的令箭,扔进扈从队率的怀里。
襄平城四门各有二百守卒,调其中一门的四分之一守卒,倒不算过份。扈从队率不敢多言,将令箭抓在手上,招呼两名甲骑,拨刺刺向西门急驰而去。
扈从队率三骑刚刚奔出百步,拐过一个转角,突然从黑暗的屋顶传来嗤嗤嗤三声,三人闷哼着几乎同时坠马。
扈从队率仰躺在地,脖颈被一支箭矢穿过,手脚还在抽搐。火把正掉在他的脸侧,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濒死的眼神看着一双从未见过的精致皮靴出现在脸旁。皮靴的主人弯下腰,从他手里取过那支调兵令箭。
扈从队率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死死抓住令箭不放。下一刻,他就看到一只刻着许多奇异花纹的厚厚靴底踩在自己脖子。
咔嚓!这是他在这个世界听到的最后声响。
……
公孙康望眼欲穿的援兵终于来了,但是,怎么只有寥若的蹄声?
公孙康正瞪大眼睛往西面使劲瞅,陡然间,咻地一声异响,眼前出现一枚高速旋转的箭头,正迎面标来!公孙康尖叫一声——那一刻,左右扈从差点以为是女人在尖叫。旋即,他们就看到少主捂住脖子,栽下马去。
辽东甲骑顿时大乱。
西面,黑暗中一骑如风而现,弦翻绵密,连珠如雨,五息十矢,人仰马翻。
骑士如风冲到驿馆门前,将战马勒得人立而起,长弓高举,舌绽春雷:“白狼悍骑!突围出城!”
随着这一声大吼,驿馆的屋顶、马厩、居室、屋角……俱出现一个个白狼悍骑战士,每一个战士脸上都写着狂喜。
“城守!是城守!”
“城守回来了!”
“咱就知道,什么狗屁辽东侯绝留不下城守!”
马悍,杀回来了!
马厩里一匹匹马被拉出,以田豫为首,一十六名白狼悍骑纵身上马,驰射如飞,破门而出。
马悍一口气将囊中剩余箭矢尽数射出,为田豫等白狼悍骑突围打开缺口。而辽东军也纷纷反击,十数箭攒射而来。马悍及时跳下马,战马旋即插满箭矢,悲鸣倒下。
这时田豫已赶到,他一手牵着马悍的座骑踏乌,一手拎着装着魔瞳弓的箭袋。
“城守,上马。”
马悍几步助跑,一个垫步弹起,脚不踏镫,翻身上马。扬手接过田豫扔来的魔瞳弓,右手往马鞍旁的箭囊一抹,一把飞箭握在掌间。
嗤嗤嗤嗤嗤嗤!三息之间,六箭射出,将辽东军的弓手队射得七零八落,余者无不骇然四窜,寻找遮蔽物。
“国让,从西门走,所有人都跟紧了!”
马悍一声招呼,拍马当先冲出,在他身后,田豫及十六白狼悍骑,紧紧跟随。
一十八骑,踏沓如风,眨眼间消失在黑暗中。
公孙康在幸存的三个扈从扶持下,从地上爬起,脸色灰败,两股战栗——他不能不战栗,马悍这一箭,射穿了他的坚革顿项,入肉一分,血流不止。若是再深一分,就会扎穿他的颈动脉。
这也是公孙康命大,如果这一箭是以魔瞳弓射出,估计他这会已经挺尸了。
这位辽东少侯那原本还算英俊的面孔已扭曲得分外狰狞,双拳颤栗,声如狼嚎:“追!追!哪怕追到天涯海角,誓擒杀此獠,活剥生啖——”
第185章 以身诱敌
驿馆门前一场激战,百步外的二层阁楼上,铜面人尽收眼底,眼睁睁看着马悍一行十八骑毫发无损消失于暗夜。面具后发出咯咯磨牙声,窗格都被捏得嘎嘎直响。
他的整个身影隐藏在深深的黑暗中,只有一双指节发白的手,在远处火光映照下,青筋毕露。
“戒备森严的侯府,人多势众的驿馆——这样都让他跑了!公孙父子,一个比一个没用!”铜面人重重一拳砸在窗台上,皮破血渗,兀自不觉。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又响起有节奏的叩击声,铜面人仿佛从沉睡中惊醒,精神一振,转身道:“进来。”
房门推开又迅速关上,依然是那个葛衣仆人,恭恭敬敬鞠躬:“主人,已经打探到消息了……”
“怎么样?抓住没有?”铜面人似乎也失去了一贯的冷静,有些焦急地问。
葛衣仆人遗憾地摇头。
铜面人眼睛瞠大,带着不可置信的语气道:“夤夜奔突,重门闭锁,他们怎可能突出城去?那二百守卒都是吃屎的么?!”说到后面,几乎带着咆哮音了。
葛衣仆人战战兢兢道:“听西门守卒说,好像、好像他们有辽东侯的令箭,故此才打开关城的……”
“令箭?”铜面人终于想起先前似乎看到公孙康扔了一个东西给他的扈从,然后扈从数骑便匆匆离开,离开的方向,正是西门。而那马悍杀回来的方向,也正是西面……
“该死而无能的公孙父子!”铜面人长叹一声,已经无力吐槽了。
葛衣仆人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其实公孙公子追赶还算是及时的,马悍一行刚刚通过内城、瓮城,大门还没完全打开,吊桥也没放下,而公孙公子已率兵追到西门……”
铜面人讶道:“既如此,为何还让他逃了?难不成,他还有接应?唔,不会!我们在城外有哨探盯梢,不可能有大批人马接近而不知。”
葛衣仆人连连点头:“他们的确没接应,而是硬闯出去的。”
铜面人更惊讶了:“这样都能硬闯?”
葛衣仆人脸上流露出的表情,与辽东侯府那引领马悍如厕的侍者一般无二,吃吃道:“听那守城军侯说,那马悍生生将千斤石栓单手托起,撞开城门。然后,从马背纵起,跃上吊桥顶端,然后,然后……”
“然后怎样?”铜面人都忍不住追问了。
“守卫西门的军侯说,他在城头上亲眼目睹,那马悍挥臂左右削击,那指头粗的吊桥铁链就铮然而断。吊桥坠落,马悍一行就此突围……”
“神兵利器!原来他一直有神兵利器!”铜面人喃喃道,“这世上真有一击而断粗大铁链的神兵么?”
葛衣仆人不敢、也无法作答,只有保持沉默。
铜面人最后以一声叹息为结语:“看来,不是公孙父子太无能,而是那个人太可怕……”
……
天色明朗,天穹如碧,一只苍鹰在千山崇岭上空飞翔,穿云振翅,长唳有声。鹰眼俯视,无边无际的大地上,两拨人马正你追我赶,卷起两股长长的烟尘。
前面一拨人马,只有十几骑,后面追赶的人马,却不下三、四百骑,数十倍的差距,谁敢不逃?不过后面的人马想追上前方逃骑也不容易,因为距离实在太远,至少在五里之外,基本上谁都看不到谁,只能凭烟尘锁定逃敌。
五里,这段不短的距离,若无意外,想缩小至零距,至少还得追半天。
不用说,前面逃的就是马悍、田豫及白狼悍骑,后面追的,便是公孙康及辽东骑兵。
如果公孙康在马悍突城之时,就奋起直追,双方根本不会拉开如此长距,早就追上了。只是,公孙康敢么?
倘若马悍一行被困在内外城之间的城门洞内,公孙康倒是不惮落井下石,但马悍一旦突围,龙归大海,再借两个胆,公孙康都不敢只率数十骑就往刀口上撞。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马悍一行远去,急吼吼回侯府向父亲讨要金箭批令——至少可调五百人马的金箭,少于这个数,他不敢追。
等到人马调齐,马悍早跑没影了。当然,这并不影响辽东军追杀,在辽东这片土地上,善于觅迹寻踪的人还是很多的,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晨风拂面,襟怀猎猎,奔驰在最前头的马悍,索性扯下头盔,任由长发在劲风中乱舞如蓬。此刻的他,又有了当年被鲜卑、乌丸千骑追杀的刺激感。
没错,对马悍这前世今生都行走在危险边缘的天生冒险者而言,越是危险、越是绝境,越觉刺激。如果此刻他是单弓匹马,他绝不会这样闷头逃跑,早就选择一个合适地形进行反击了,只可惜他不是一个人。
当发现追兵的烟尘时,马悍就曾打算留下阻击,被追杀而不反击,这不是他的风格。反正他的宝马速度快,阻击一阵后,完全来得及甩掉追兵,追上汇合。但田豫及白狼悍骑坚决不允——笑话!让城守留下阻击,下属逃跑,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真要这样,他们只怕也没脸在白狼城混下去了。
结果马悍为下属所累,只得跟着跑,心头真是好不憋屈。
突然,策骑奔跑的一个白狼悍骑向天空一指,兴奋大喊:“鹰!信鹰!”
马悍与田豫同时抬头,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异口同声:“也该来了!”
一名经过驯鹰训练的白狼悍骑战士,取出长长的红绸,在头顶飞舞,圈出一个个特定的符号手势。很快,信鹰俯冲降落,稳稳抓住他的金属臂套。
马悍举手作势,飞奔的十七骑不约而同勒马,激起大片黄尘。
马悍翻身下身,将缰绳扔给扈从:“大伙歇会,不差这片刻。”
接过白狼悍骑战士呈上的情报,马悍展开看了一会,欣然而笑,对田豫道:“距离目的地只有不到五十里了,船只已准备好,干得不错。”
田豫松了口气,由衷赞叹道:“城守开辟这条新航线,当真有先见之明,如此短途便到辽东,堪称神速。”
马悍没接腔,他直视田豫:“国让,一旦我们从此处离开,这条航线就暴露了,会不会太可惜?”
田豫怔了怔,点点头:“是挺可惜,不过,能让城守安然脱险,也是算是这条航线最大的价值了……”
马悍缓缓摇头,眼中灼然亮起光芒:“不,它的价值不应该只是让白狼城守脱险,而是——反攻辽东!”
田豫及十六白狼悍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
在辽水出海口处,旧称辽口,即后世的营口,濒临辽东湾,在汉末三国时,这里却是杳无人烟的荒凉海滩,以及高高低低的山丘野林,在东部更有数十座海拔从数百米到上千米的高峰。距此最近的汶县,都在六十里开外。
而在今日,这片无人海滩,却出现了两艘五百石中型商客混用船,船上的人却不是商客,而是一群挽着裤脚,统一戎衣,背负刀斧,看上去像强盗多过像军兵的士兵。
这正是马悍的渤海军,其成员来源非常广泛,有原辽东水军、有吕岱带来的广陵军、有管亥所部原青州黄巾、有从徐州、青州避难的青壮。全军有楼船士一千八百余人,棹卒、船工、水手近千人。
统帅这支海军的,就是太史慈与管亥。
此刻,身材魁梧、衣襟敝开,胸毛糁糁的管亥正站在船头,焦急向海滩张望,不时抬头向桅杆上的瞭望手大喊:“看见没有?他娘的,平日眼神不是挺好的么,怎么这会就不行了?”
瞭望手没敢吭气,暗暗腹诽:“海上岸上看东西能一样么?这里到处是深山野林,人不出现,眼神再好也白搭。”突然神情一振,大叫,“有人来了!”
丘陵前露出一个马头,然后是人头,纵身一跃,一骑出现在山脊线上,白马如雪,魔弓如血。
“是城守!”管亥哈哈大笑,纵身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