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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通又说,由于兰州一战事情重大,朝廷发出了诰令,着令在外带兵的重将段志玄、尉迟敬德、程知节等人召回来,举行第三次重要会议,定夺此项军国大事。据说,就连卧病在床眼睛都快病瞎了的的魏征也会被抬来,可能连与皇帝同卧一病室的房玄龄,也会请来。
这应该是近几年来,最大规模的一会群臣会议了。以往,这样的会议一般都由皇帝主持,便是御前会议,帝国最高规模的会议。
可见,长孙无忌是有意淡化李勣一个人的作用。至从打完突厥之后,大唐鲜有战事,文官集团渐渐占据了朝堂的话语权。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征三人,再加上新进倔起的褚遂良,四个人,足以压住李勣一个人的声音了。就算尉迟敬德与程知节等人会支持李勣主张,那也难以盖过长孙无忌一伙人。再者,尉迟敬行署与程知节会否支持李勣,现在还很难说。虽然他们都是军方的首脑,但历年来各主一方井水河水不犯,彼此之间的团结程度远不如文官集团的这几位。
秦慕白想了一想,凭自己与程知节的关系,说服他应该不难;尉迟敬德那边,没有过多的把握;段志玄,不太熟。
算来算去,可以团结的也就只剩李勣、李道宗与程知节。李道宗虽是王爷,但受限于李世民皇戚不得过多干政的约束,一般不出席这样的会议。因此,他的作用还得大打折扣。不过,倒是可以让他发挥自己的影响力,去游说一些将领,支持主战。
这思来想去的,秦慕白觉得,现在军方在朝堂之上的势力,远不如文官集团。这一次“准御前会议”的召开,多半已是凶多吉少。
除非,自己能再挥一次神来之笔,出一两支奇兵,方能以弱胜强。
这奇兵怎么出,秦慕白想了几个法子。第一,他就想到了自己已经退隐的老恩师李靖。虽然他退隐朝堂已久,但在诸多将领之中的影响力是无人可及的。虽然他肯定不会出席这样的会议,但可以让他出面去劝说那些将领,达成统一战线。有他出面,军方将领要团结起来就容易多了。就连脾气火爆一向连谁都不服的尉迟敬德,也卖李靖几分面子。但是,李靖肯不肯,是个问题。
第二,就是魏王。如今,魏王在朝堂上的名望已是极高,而且他门下网罗了李大亮、张亮这样的文臣武将,这些人也是要参加御前会议的。如果有魏王表明立场支持主战,那么,文武实力的对比将会发生一些改变,至少不会呈现一边倒的局面了。
第三,秦慕白非常希望皇帝李世民能在这时候站出来,一锤定音支持主战。毕竟,这是他早先就与秦慕白定下的大战略,他应该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在这时候又提出反对。不过,最让秦慕白心里没底的,也就是李世民。都说君心难测,李世民能够放任长孙无忌在这件事情上如此折腾,鬼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难道,他已经后悔了,又不好食言而肥,才借用长孙无忌之手,来推翻自己此前亲自定下的国策?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
总之,下一次的“准御前会议”,将会是大唐的一个历史转折点,也将是秦慕白人生的重大转折点。如果出兵,那么秦慕白就有机会一飞冲天,在朝堂之上彻底站住脚,获得与长孙无忌平等对话的权力;如果赐婚主和,那秦慕白就只能留在长安,乖乖的当他的清闲驸马了。从此,就要渐渐的淡出大唐权力集团,长孙无忌若不将他排挤得远远的,打压得惨惨的,那才有鬼。很有可能,秦慕白就要步侯君集的后尘,滚到边荒野地当个闲散小官去了。
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已经打响……
秦慕白骑了马,护着高阳公主与霜儿的车了,驶出皇城。感觉,就像是全副披挂了要去上阵搏杀,心情没有半点放松。
一行人先到了卫公李药师的府第。妖儿葬礼时,腿脚不便的李靖并未出席,委派的弟子苏定方为代表。今日秦慕白到访,门吏居然挡着不让进,秦慕白左右说了多时,就是不让进,说卫公偶感风寒身体不适而且还会传染,实在不便见客。说得高阳公主都有些火了,若非秦慕白制止她,她就要发飙硬闯。
秦慕白无奈的摇了摇头,带着高阳公主与霜儿正准备走。这时府里走出一人,正是苏定方。
秦慕白急忙上前见过,问道:“恩师如何?”
苏定方微微笑了一笑,说道:“师弟不必担忧,恩师服了药,已然睡下了。”
“嗯,那便好。”秦慕白也不便多说,只是点了点头。
“师弟,我有话同你讲。”苏定方伸了下手,示意秦慕白跟他走到近处。站定之后,他说道:“恩师知道你为何而来,可是,他不会在这时候见你的。”
“嗯,我懂了。”秦慕白轻叹了一声,点点头道,“恩师有恩师的想法与本份,既已退隐,他就不便再管朝堂之事,这我理解。我也不强求他老人家了。”
“师弟是明理之人,能这样想就最好不过了。”苏定方微笑道,“恩师有句话让我转达给你。”
“师兄请讲。”
“这句话你以前听过,平常心,淡然。凡事,不必矫枉过正,一切顺其自然便好。”苏定方说道。
秦慕白听完拧着眉头寻思了半晌,不得其用意,于是问道:“师兄,恩师的意思是不是说,让我不要四处奔波找人帮忙,顺着事情任其自由发展便是?”
“恩师没说。我一向资质驽钝这你是知道的,也想不到那些东西。”苏定方意味深长的笑道,“师弟天资过人悟性极佳,自能领会恩师深意,我就不瞎猜误导你了。”
“嗯……多谢师兄。那我便告辞了。请代我向恩师问好,另外,师兄前番去往我府上吊过丧,今日师弟也是特意来还个礼。”
“好,你且去吧!”
离开了卫公府,高阳公主忿忿然的道:“李药师那个大胡子老头儿,真是又臭又硬,居然关门不见我们,气死我了!下回让我见着他,非爬到他头上拽他几把胡子下来!”
秦慕白笑道:“你要真敢干这样的事情,我就服你。”
高阳公主嘿嘿的笑,说道:“我当然不敢啦,所以只好嘴上骂骂过一过瘾喽!我知道,他是你最敬重的老师,我才不敢对他无礼呢!若非如此,我管他什么卫公卫母,拔光胡子再说!”
“哈哈!”
三人又陆续去了几家,长孙无忌与褚遂良家也都去到了。这两人都不在家中,只是家属接待了一下。秦慕白也是有意避开与这二人私下会晤,专程挑了他们不在家的时候才去的。
这时,已是午时。
三人也既没回宫也没回家,便在一家酒肆里解决了午饭稍作歇息,然后再专程前往魏王府还礼。
一说到去魏王府,高阳公主就没好脸色,就连霜儿也不大乐意。高阳公主说,他的这么多皇兄当中,就李泰最虚伪,虽然平常总是笑眯眯的,可他的笑能让人心底里发凉;霜儿就更不用说了,李泰素来对李恪没好感,恨不能除之而后快,霜儿怎么可能对他有好感?
秦慕白便劝她们说,只是去走个过场,又不与之套交情。一会进府了你们就当自己是泥胎菩萨吧,凡事由我来应付。
魏王李泰,仿佛专程在府里等秦慕白似的,左右人等摒弃得干干净净,孤身一人坐在正堂等他前来。看到秦慕白等三人走来,他远远的就笑哈哈的起身出迎,站到了大厅屋檐下拱手而立。
“驸马与皇妹一同来访,愚兄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秦慕白微笑的与他还礼寒暄,霜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暗暗骂道:“虚伪,势利!眼里就只有我哥和公主,敢情我是死人!”
“噢,这不是霜儿姑娘吗?多时不见,越发出落得漂亮了啊!哈哈,不愧是翼国公的女儿、慕白一母同胎的亲妹子啊!父子是出了名的美男子,霜儿更是亭亭玉立标致美丽,端的惹人喜爱啊!”李泰哈哈的笑道。
霜儿撇了撇嘴,道了声‘多谢魏王’,心里仍是骂个不停。秦慕白也有些好笑,心道这个李泰拍起马屁来可不含糊,把我们秦家的基因都给夸上了。
寒暄已罢,李泰便请众人入座,煮茶相待。二女坐了没多大一会儿,李泰的正牌夫人魏王妃就出来相陪,将二女请去讨教花绣赏些草卉,堂中只剩秦慕白与李泰二人。
李泰说,素闻慕白风雅,在音乐方面的造诣无人出其右,便请秦慕白去他的密阁欣赏一副最近才到手的古曲乐谱。秦慕白推说已经发过誓再不奏乐,李泰忙说无妨无妨,只是欣赏曲谱,顺便请他鉴个真伪高低。秦慕白知他是要与自己商议机要,便不再推脱,随他来到一栋雕楼之上。
“此处清净,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但凡任何话语,出君之口入某之耳。”李泰一边展开一副曲谱,一边说道,“慕白,尽管赐教。”
“不敢当。”秦慕白笑了一笑,拿着那副古旧的曲谱作势细看了几眼,点头,“原来是《高山流水》的筝曲,是真品没错,但应该是三国时留传下来的,而非先秦时的版本。”
“我就说,慕白是大行家嘛!”李泰呵呵的笑,说道,“其实小王觉得,古曲未必就一定能胜得过今曲。慕白说从此不再奏乐,小王甚感遗憾。别的不说,小王实在是想听一听,那一日慕白在终南山上奏过的那一曲《兰州鸿》。”
秦慕白的心中隐隐的抽痛了一下,眉头微拧,说道:“那是妖儿的遗作。”
“哦?抱歉、抱歉!小王实则无意触及慕白的伤心之事!只是听闻,那一日凡是上了终南山的无不泪染衫襟,就是因为听了慕白弹的这首曲子的缘故。小王一时向往,因而才……”李泰急忙辩解。
秦慕白微笑的摆了摆手:“殿下不必在意,死者已矣,在下并非是放不下的人。”
“如此便好。慕白是真英雄,伟丈夫,自然不会因为至爱的离去,而从此一撅不振。这也正是小王看得起你的地方。方今大唐天下多事朝堂不安,正有许多的大事,有待慕白区处啊!”李泰颇为感慨的道。
秦慕白笑了笑,心忖你绕了大半天的弯子,总算说到正题了吗?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我才不会主动提起呢,非要你憋不住了最先挑起话题,后先制人,我反而能够占据主动。
“殿下所说的‘大事’,究竟有何所指?”秦慕白问道,“殿下也是知道的,在下官品低微又是外官,朝堂之上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太多。难道殿下所说的大事,与在下有关?”
“那是自然。”李泰眯着眼睛笑笑的点头,说道,“长孙无忌召开阁部会议,商议兰州战和之事。你说,此事可曾与你有关?”
“哦?”秦慕白做惊讶状,问道,“那可曾有了结果?”
“虽然还没有最终的结果,但是主和派,已然占据了绝对优势。照这样发展下去,兰州是不会打仗了。朝堂会派出使者出使吐蕃议和赐婚。”李泰说道。
“哎……”秦慕白十分遗憾的摇头,还用拳头在桌上轻轻的砸了砸以示不甘与愤懑,叹道,“如此,前次在兰州的诸般努力与付出,皆成泡影!”
“是啊!此前陛下定下的河陇与西域全盘大计、军国大策,也成一纸虚话!”李泰也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