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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仁义动了动那条腿。子弹打在小腿肚子上了,几乎就在小腿中间,大概碰到了骨头,或许没打断。他用那几截细绳,在膝盖下边一点捆捆好。
脚步声接近了。刘仁义把沾满血的绑腿布塞进口袋,悄悄地往林子里爬去。一边爬。一边拨开树枝。生怕发出响声。他用左手抓住草,抓住青苔,带动受伤的腿,另外用那条好腿往后踹,身子慢慢向前移动。步枪拿在他的右手里。多亏了下雨土地松软,树枝潮湿,柔韧。他宛如在棉褥子上爬行,一点声响也没有。
路上又传来说话声。
“这儿!”一个声音叫道。“这儿有匹马……没有什么人!”
刘仁义趁他们琢磨道路的时光。又爬了老远。他摸到一棵粗大的松树干,就钻过去,躺下来,总算有了个屏障。步枪的枪托挺湿,挺凉,他用手擦净上面的雨珠子,开始检查起枪来。
“这里有血!往这边儿!”火脸儿在下命令,“你们闪在两边,准备好。散开点!”
“流了一大滩血!”有人喊道。
“这是马的血吧?”另一个人问,没等对方回答。自己就哈哈大笑起来。这是做作的笑,自己在为自己壮胆。他们成年钻林子。但也怕这黑黝黝的沉默老林。
“这不是马的血,这是他身上流的,在边上,整整流了一滩!”
“好,你跟踪追击,我们在旁边,相互散开些。”
刘仁义把步枪的枪管擦干净架好,枪口对准不远处的光亮。
“这儿,他流了大半桶血。还能跑到哪儿?再爬几步,就回老家啦!”
“脚印往哪儿去了?”火脸儿下着命令。刘仁义判断他是这伙人的头目,八成站在一棵大树后面,隐蔽着。
要是这样的话,他们就不是黄桂兰和张勋派来捉自己的人,而是贪图那一万两银子的赏钱,自发埋伏在这里捉自己的!
想到这些黑旗军的叛徒竟然如此的忘恩负义,刘仁义禁不住咬紧了牙齿。
“这儿好象有人爬过!”
刘仁义看见他们的身影离开大道,一点一点向他逼来。
“搜,快搜!”
“又是一滩!”有人得意洋洋地说,“一滩血!”
“搜,快搜!”火脸儿来了精神,“快搜……我不可能打不着他!”
“是啊!我们手里哪跑得了他!”
他们胆子稍稍大了些,说话放开了嗓门,树枝碰得直响。两滩血——他们清楚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们又往前走了几尺。好,来,来吧!你们这些混蛋!让我送你回老家!腿火辣辣地痛个没完,算了,这罪,没多久好受了。来吧!刘仁义在心里骂着,握紧了手中的步枪。
突然间,几道火光刘仁义面前闪烁,伴随着刺耳的枪声,整个林子发出隆隆响声。松树上的树皮和树叶纷纷下落,落在他的头上。接着便是火脸儿等人的惨叫声。
枪声嘎然而止。林子中散发着刺鼻的硝烟味。
怎么回事?
刘仁义正自惊疑间,却忽然看到,一个灰衣女子正在不远处看着他。
她脸上戴着蒙巾,看不出面目,而且全身上下裹在灰布衣服里,但这些仍然难掩她俏丽的身形。
她的眼睛在黑暗之中放射出的灼灼光芒,令刘仁义感到一阵不安。
因为,这双眼睛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他心里一阵紧缩,情不自禁的抬起了枪口,瞄向了眼前的灰衣女子,随手便扣动了扳机。
灰衣女子猛地闪身,隐到了树后,刘仁义这一枪便打空了。
枪声一响,刘仁义便后悔了——枪声会暴露他现在躲藏的位置,虽然他能够确定,火脸儿等四人现在已经死了,但他们很可能还会有同伴在这附近的。
刘仁义一枪射空,顿时发觉那女子身手非凡,心知不妙,就在他手忙脚乱的装弹之际,那女子已然冲到了他的近前,一脚将他手中的步枪踢飞,接着刀光一闪,一柄长刀直刺下来,将刘仁义的手钉在了地上。
刘仁义嘶声惨呼,立刻便将灰衣女子的同伴吸引了过来。
“刘仁义!果然是你!”一个同样穿着灰衣的男人说道。
“真没想到,他竟然会一个人逃掉!果然不愧为黑旗军之首,逃跑的功夫是一流的。”另一个人不无讽刺之意的说道。
女子紧盯了刘仁义一会儿,猛地拔刀。刘仁义哀号着握着受伤的手。坐在地上。再也没有黑旗军统帅的威风了。
一个男人上前正要将刘仁义拎起来捆绑,却见刘仁义涕泪交流,浑身战抖,瘫软成一团,站都站不起来了。
“他怎么了?”一个灰衣人惊奇的问。
“应该是烟瘾犯了。”灰衣女子冷冷的说着,俯下身子,翻了翻刘仁义的背包,果然在里面发现了不少的烟泡。当然,那三百两黄金也给她看见了。
刘仁义感觉到了周围人们的鄙视目光,但此时犯了瘾的他浑身难受,已经顾不得颜面了,“劳烦各位,帮我点一个烟泡儿吹吹……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他话没说完,脑后便挨了重重一击,接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张勋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打这一样一场众寡悬殊的仗,并且还取得了胜利。
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战斗。
以两千人的兵力攻击三万人防守的坚城。竟然成功了!
整个战斗都是曲飞鹏带的那些教官在指挥,他和曲飞鹏只是在坐壁上观。但他所见到的一切,彻底的颠覆了他以往的战争知识。
战斗一开始,“精武营”的炮队就开始重点轰击河内城外的高地及周边附属阵地,城中乱军炮兵立刻还击,但没有一颗炮弹落到精武营的阵地上,接着精武营炮兵便从容的一个接一个的打掉了乱军的各个炮阵地,断掉了乱军的一臂。
在进攻前,精武营敢死队最后一次整理装束,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所有人都在沉默中感受大战来临前的燥动与不安。
借着炮火的掩护,敢死队没有任何的伤亡便冲上了高地,他们没有进坑道,而是拖着一根又一根装满雷药的长竹筒越过了高地结合部,他们向着攻击位置爬行,一个接一个,头贴着脚后跟,脚后跟顶着草帽,一步一步的离炮火弹着点越来越近了,几发炮弹炸起的冲击波把每个人的心都搅到了嗓子眼里。
敢死队潜伏完毕,攻击部队也进入了指定的位置,只等黑夜的来临。
到了晚上,暗夜中的山体失去爆炸中的灿烂后沉浸在一片死寂与浓墨中,敢死队离乱兵的阵地至多只有一百来尺,前方就是一整片被乱军人为开辟的开阔地,没有遮挡没有起伏,如果在白天向它发起攻击,攻击部队一定会被全部打死在这片满溢死亡的坡地上。所以那些教官商议后,才决定发动夜袭。
群山沉寂,攻击的最后发起时间仍然掌握在那个叫“林永原”的身材矮小的教官手里,士兵们在焦急中等待最后的时刻。
终于到了时间,炮队的大炮开始轰击了。
精武营所用的大炮是黄桂兰全部的库存,为了消灭占据河内城的乱兵,黄桂兰可以说下了血本,甚至不惜将赵沃抓起来,把赵沃新从徐延旭那里要来的大炮都抓到手,运给精武营。
除了大炮,几乎全部的各种火箭,也给黄桂兰搜罗了来。
炮击的同时,大量的黑尔火箭也开始了齐射,将高地打成了熊熊燃烧的火堆,一刻钟后,炮击向后纵深延伸,这时精武营没有发起冲锋,根据计划,一刻钟后炮队将实施第二次强力轰击。炮击过后,乱军守卫的高地完全笼罩在灰色的烟尘中,壮观的炮击烧热烧沸了人们的心智,精武营的士兵们都期待着冲锋,期待着枪林弹雨,期待着血肉飞扬!
对他们来说,这样的仗才叫痛快,而战后的赏银也会分外的丰厚。
想着枪林弹雨,枪林弹雨就真的打过来了,枪声响自浓烟中的乱兵阵地,那是一些土枪,稀疏的子弹漫无边际地打击着左近的山地,这是乱兵在为自已壮胆,并未给潜伏的敢死队造成太大的危胁,一刻钟后,当精武营第二轮炮击开始,炮弹划过夜空狠狠地砸落下来时,乱兵们便匆忙的停止了漫无目的的射击。
第二轮炮击又进行了整整一刻钟,还未等炮声停止,由敢死队引发的一整片剧烈爆炸在乱兵阵地前沿炸出了数道火墙。还有火龙似的火箭。拖着长长的尾焰一头扎进硝烟中的乱军阵地当中。
敢死队员们跃起身的时候。乱兵阵地依然没有抵抗的枪声,也许猛烈的炮击早就将他们轰成了傻子。敢死队员们一个接一个的往前冲,近了,更近了,他们就要冲进风吹不散的硝烟层中了;张勋的心紧张极了,胜利似乎来的太轻易了,他几乎要高声叫喊起来了!这时“轰!”的一声,冲击波。碎石,土块还有别的什么飞扬起来,爆炸来自左侧,是炮击,还是地雷?敢死队员们来不及分辨,死的就这样死去,生的还要继续冲锋。又是一声爆炸,这次就发生在张勋的眼前,发生在他的视线里:先是一股黑烟自一个敢死队员的脚底升腾而起,接着是一声沉闷的炸响。那个敢死队员就不见了,至今张勋仍然无法相信当时目睹的一切。那股烟那阵火那阵风就是带走一个人生命的东西!
枪声终于响起来了,还是一些洋枪的射击声,敢死队员们的身边不时落下一片弹雨,可是他们感觉不到死亡的气息,也许置身此地的人都会产生无畏的情绪。乱兵的反击开始激烈起来,不时有土枪和抬枪加入对敢死队的射击中来,硝烟还是那么厚重,眼睛能看到的除了枪口闪烁的火光就只有各式各样各个方向擅着火钻来飞去的子弹了。硝烟中不时传来短促密集的爆炸声,那是敢死队员们投出的雷炎弹,不断的爆炸中,乱兵的火力一会儿零落一会儿猛烈,张勋知道,他们的精神与**承受着无以复加的打击与压力,并且逐渐走向崩溃,走向最终的死亡。
乱兵不时的开炮,但都是些土炮在射击,炮声继续,只是一点也不密集凶狠,精武营的炮队用大炮对乱兵炮兵进行了有效地压制。枪声继续,不但密集而且越发激烈了,那是因为敢死队员们已经攻上并冲进了敌人的堑壕!一个敢死队员扛着竹制的爆破筒跳入乱兵的第一道战壕,早已找好的目标已经被火箭炸掉了,他来回寻了好一会愣是没找到一次可供安放爆破筒的所在,乱兵主阵地的火力异常凶悍地打击着敢死队员们占领的堑壕,不时有士兵被子弹击中,敢死队员们抛掷雷炎弹,而乱兵当中的黑旗军士兵则用装满了雷药的竹筒回击,双方冰雹似的扔来砸去,爆炸让人喘不过气来。
张勋死死盯着乱兵侧翼的一个暗堡,他知道那名敢死队员是要将它炸毁撕碎,他的身子紧紧地贴在大地上,恨不能把半个身子埋入坚硬的山地里去,也许是因为枪口激烈绽放的火花和喷出的白烟影响了射界,乱军士兵们始终没能发现他,这让他从容地向前爬到了暗堡的旁边
他点燃了竹制的爆破筒,用尽最大的力气将爆破筒扔上敌人的掩体,火光和爆炸一瞬间彻底粉碎了他们。
张勋看到那个人被无数和着血肉的碎石断木瞬间埋藏了,但他又在瞬间挣开了压着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