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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外部压力,君臣再度变得亲密无间。
就连太子赵曙都松了口气,不用夹在父皇和师父之间,感觉轻松多了。
“先生,政事堂要怎么处理,从谁查起?”
王宁安停下了脚步,突然呵呵一笑,“殿下,你觉得该查谁,或者谁,谁的嫌疑最大?”
“这个……弟子想不明白,按理说王珪拟旨不当,父皇已经把他囚禁了,可是刘沆也和高遵裕之间有往来,弟子实在是想不明白,到底谁才是幕后黑手……师父,要不要都抓起来!”
“当然要!”王宁安哈哈一笑,“光抓这两个人还不够,这一次,要把政事堂的诸公,一网打尽!”
王宁安说完,迈着大步,直接冲了进来。
话说在查案的日子里,文彦博还是很轻松的。
老家伙彻底掌握政事堂大权,就算汉唐的宰相也比不上,威风凛凛,简直比皇帝还霸气。朝廷上下,谁都要听从他的号令,就连王安石那头倔驴都变得俯首帖耳了,唯我独尊,这滋味真爽!
唯独让文彦博不放心的就是案子,尤其是王宁安越查进度越快,查出来的东西越触目惊心,当把陈琳拿下的时候,文彦博一晚上没睡着。
坏了!
陈琳老匹夫在宫里几十年,这满朝重臣,基本上都和陈琳有过往来。
如果借着陈琳,兴起大狱,不知道要抓多少人才够!
文彦博真想进宫去劝说赵祯,奈何赵祯降旨,根本不见外臣。他又想去找王宁安通融,可王宁安也不搭理他。
弄得文相公不上不下,愁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更是无心办公。
今天从早上开始,就捧着一本折子,足足捧了一个时辰,都没有翻页,仔细看去,就会发现,文彦博的眼神都是散的,老家伙心乱如麻。
“文相公,太子殿下和王大人来了!”
听到了这话,文彦博啊了一声,才缓过神。
愣了一会儿,又急匆匆站起来。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老夫倒要看看,王宁安敢把老夫如何?”
文彦博怀着舍生取义,杀身成仁的绝然,来到了签押房,给赵曙见礼之后,立在了中间,他斜了一眼王宁安。
“王相公,案子查得如何?莫非政事堂也有嫌疑?”
王宁安摆摆手,“文相公稍安勿躁,你且等一会儿。”
文彦博还真不敢和王宁安叫板,刚刚那一句问话,已经是鼓足勇气了,毕竟作为政事堂的老大,连这点魄力都没有,会被手下人瞧不起的。
文彦博坐了一会儿。
外面脚步声响起,陆续,刘沆和王珪都来了,尤其是王珪,还被人押着过来。最后一个赶来的是王安石,他足足晚了一个时辰。
没有法子,作为变法的操刀者和执行者,王安石肩上的担子非常重。
他不但要推动变法,还要负责考成。
偏偏这些日子,文彦博收回了大权,王安石想处置谁,都要经过文彦博,这位文相公一摇头,他就没法动下面的人。
早就被王安石压得喘不过去气的官员,纷纷想办法,给拗相公吃软钉子。
这才几天的功夫,王安石就被弄得焦头烂额,嘴唇生了水泡,比起以往更加邋遢。
看到王安石这副样子,王宁安反倒有些不忍了。
果然变法不是那么容易的,尤其是相比历史上,王安石早出山了十年,无论威望还是经验,都要差着一筹。
小马拉大车,他真不容易!
王宁安甩了甩头,把语气尽量和缓下来。
“几位相公都来了,我向你们通报一下,案件的情况。”王宁安就把沈端和陈琳的口供,讲了一遍。
当听到有人要恢复太祖一系的皇位,哪怕最无辜的王安石都傻了。
“荒唐!简直荒唐!”
他跳得高高的,开什么玩意,没有陛下的支持,他如何推动变法?
如果换成太祖一系,谁知道会如何?
“当今圣上,御极四十余年,恩泽四海,励精图治,我大宋中兴有望!太子殿下,尚在冲龄,但聪慧睿智,勤勉好学,仁慈敦厚,身为嫡子,继承大统,乃是顺天应人,理所当然。哪个丧心病狂之徒,竟然图谋篡位,简直可杀不可留!”
王安石声色俱厉,气得浑身发抖,这是做不得假的。
看起来,果然他是无辜的,甚至连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
至于剩下的三位,虽然也跟着附和,但是语气之中,难免有些犹豫……王宁安冲着文彦博微微一笑。
“文相公,陛下降旨之后,在市面上搜到了不少的手抄本,还发现酒饭茶肆,的确有人在替太祖一脉说话。圣人震怒,以为沈端之言,并非空穴来风,陈琳叛逆,他的背后,还有人!”
王宁安淡淡一笑,“文相公,你身为首相,如何看待此事?”
文彦博心里都想骂娘,这话怎么回答?
说不知道,那就是你尸位素餐,一道旨意就让你回家抱孩子,说知道,那又为何不奏,一样要倒霉!
“这个……王相公,你清楚,我大宋历来广开言路,海纳百川,天子仁慈,政令宽厚,并不会以言获罪。而且,老夫以为,纵然有人替太祖一脉说话,可未必有多少人听!刚刚介甫说得好,天子仁厚,万民归心,这些宵小之徒,断然不会得逞!”
不得不说,文相公避重就轻,推诿卸责的本事,的确是天下少有,十足的泥鳅,真够滑的!
可是他再奸猾,这种事情,也是躲不开的。
“文相公,还有几位相公,我是不想和大家为难,我也不相信你们存心叛逆,可是这段日子,西北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十万死伤,无数冤魂在天上看着。密谍司,陈琳,沈端,这些亲近的宦官悉数背叛陛下,还有政事堂,枢密院,兵部,出了这么多的差错,总要给陛下,给死去的将士,还有天下人一个交代吧!”
王宁安站起身,走到了王珪的面前,此刻的王珪浑身颤抖,冷汗湿透了衣襟,狼狈不堪。
“王相公,当初你给钦差拟的旨意,私自扩大他们的权柄,这事情,你作何解释?”
王珪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王宁安根本没听,而是转向了刘沆。
“刘相公!”
刘沆的脑袋也低了下来,语带慌张。
“王相公,我,我的确没有和他们勾结,请王相公明察。”
“哈哈哈。”王宁安笑了两声,猛地把一道手书拿了出来,扔给了刘沆,刘沆颤抖着手展开之后,立刻眼珠子瞪圆,手不停颤抖。
“这,这,这……”他说不出来。
“这是你给高遵裕的手书!别以为他死了,东西就没了!如果没有你的举荐,高遵裕如何能担任钦差?你又和他暗中通信,这罪过还小吗?”
刘沆被问得魂飞魄散。
“王相公,高遵裕的确走了我的门路,希望能去西北公干,可我并不知道他的打算,我,我只是怜悯高家衰败,给他一个立功的机会,我,哪知道他那么大胆子,居然敢私自调兵,还跑去攻打灵州啊!我冤枉啊!”
他双膝发软,顺着椅子滑下来,瘫在地上,不停哀嚎。
相比起他们两位,剩下的俩人更加冷静一些,只是他们的脸色也不好看。
王安石面沉似水,闷声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这等忤逆大事,我王安石不会做的!”
“我也相信你。”
王宁安淡淡一笑,“可惜啊,国家大事,不能以信任私相授受!介甫兄,你想想,当初在派遣钦差之前,你可是一力主战,这又是为什么?是不是和他们互相配合?”
“不!”
王安石气得摇头,怒吼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我是见当时变法困难,地方反弹太大,才,才希望打赢一战,拜托不利的局面……”王安石说着,可老脸也红了,军国大事,讲究的是专业。
仅仅为了变法,就强行求战,不顾实际情况,光是这一条,就可以罢了王安石的宰相。
三位相公被问得哑口无言。
最后剩下一个文彦博。
“文相公,当初派遣钦差北上,是你建议的,王珪拟旨,又是你让的,这些事情可以放在一边不问……但是,政事堂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你身为首相,辜负圣恩,对得起陛下的信任吗?”
能言善辩的文彦博,第一次哑火了,四位相公,全部团灭!
第708章 都抓起来
王宁安质问了四位相公之后,并没有继续追杀,反而是和太子一起告辞,只给他们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此时无声胜有声啊!
文彦博老脸僵硬,沉默了许久,这才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几位,商量商量吧,看看这一关怎么过?”
这四位当中,最无辜的就是王安石,他是出于私心,力主扩大战斗规模,直接灭了西夏,可除此之外,王安石什么都没掺和。
但是他怎么解释,又有谁相信她的,涉及到了皇位争夺,稍有不慎,就是血流成河,人头滚滚。王安石都觉得自己太冤了,简直冤的一塌糊涂!
“文相,沈端招供,认为有人试图恢复太祖一系的皇位,纵然是空穴来风,也必须彻查!皇位传承,那是天下最重要的事情,决不允许有人染指皇位,改变宗法体统!”
虽说赵二夺位的手段不太光彩,但是毕竟传了三代人,八十多年过去了,再追究就没有意思了。
太祖一系失去皇位,甚至失去宗室资格,这是必然的,谁也改变不了,除非大宋亡了国!
文彦博知道的比王安石多了一万倍,这背后有多少利益纠葛,他心知肚明,但是眼下全都挑明了,他也不得不站在赵祯这边。
“介甫说了心里话,老夫也不藏着掖着,恢复太祖一系皇位,所为何来,很明白,而且沈端也招供了,他们奔着变法下手,想要从根子上毁了新法。我们几位呢?说句不客气的话,政事堂能有今天,就是变法的成果,难道你们想回到过去吗?”
此话一出,不只是坚决主张变法的王安石不答应,就连刘沆和王珪也不想恢复旧制。
眼下枢密院的权力大部分转到了兵部,政事堂统辖六部,哪怕只是副相,也可以对六部尚书颐指气使,呼来喝去。
要是恢复旧制,枢密使可是和首相并驾齐驱的巨头,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他们摇头了。
只是刘沆满脸为难。
“文相公,这一次我是被坑进去了,但是我还要说,这么多年,咱们和那些人,一起为官,互相提携帮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早就是分不开的一体。他们求着帮忙,能不帮吗?只是想不到,居然图谋这么大,实在是可恶至极!”
听着刘沆的话,王安石突然瞪圆了眼睛,“刘相公,你说的‘他们’是谁?你是不是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煽风点火?你快点说!”
王安石站起身,好像一头豹子,恨不得扑上去,掐着刘沆的脖子,让他说实话。
刘沆自觉失言,连连摇头。
“介甫兄,我就是这么一说,具体是谁,不好说,当总归逃不过那些在变法中受到冲击的人,主要是反对变法的人。”
话说到这里,其实也就挑明了。
王安石何等敏锐,他的智慧绝对不在王宁安之下,稍微思索,也清楚了关键,一大批守旧文官,结合陈琳为代表的内廷势力,以恢复太祖一系的皇位作为旗号,针对变法派,进行的阴险反扑!
把事情的本质弄清楚,王安石瞬间就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