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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宁安欣然点头,“贾公,这一次朝廷要修造铁路,几千里的大工程,一点疏失马虎都容不得,需要仔细测算,科学施工,我想请贾公过去,担任工程师,协助建造。”
贾宪没有任何推辞,欣然道:“王爷如果看得起,小老儿决不推辞,只是学院刚刚开始,不能把学生们扔下,而且小老儿也上了年纪,有些事情必须要有助手……王爷,你看?”
“没问题,贾公你可以随意带帮手过去,每个人每月发20贯津贴,另外食宿全都免费……贾公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找我,无论什么时候,只管开口就是。”
……
真正的科学家,王宁安是从来不敢怠慢的,他的态度也让贾宪大为感动,什么叫士为知己者死,老先生一点都没有犹豫,直接挑选了20名最优秀的学生,随着王宁安一起动身回京,准备参加铁路工程,他又派人给姚舜辅送信,让这个学生也过来,一起为国效力。
回京的路上王宁安满脸春风,捡到了宝贝,能不高兴吗!
可文彦博却是哈气连天,怨声载道。
“二郎,老夫不是说你,工匠啊,下等人而已,干的都是末业,你却这么重视,未免让真正的士人心寒!”
“文相公,不知你说的士人是什么人,莫非是你自己?”
“士人重道义,轻死生,不畏强权,不屈名利,以家国天下计,传圣贤之学,担江山社稷……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不是天下的表率。就说说这些家伙,哪样挨得上边儿?”
王宁安哼了一声,“宽夫兄,你要是这么说,拖拉机你也别要了,播种器也别买了,你和你的那帮士人用手刨地,刀耕火种,不计得失,不要名利……正好啊,在青天皓月之下,养浩然之气,最好你们别食人间烟火,去首阳山当隐士去,如何?”
“王宁安!”
文彦博气得咬牙切齿,突然他又笑了,“哈哈哈,二郎啊,你还是不聪明,早晚你会明白的,世上的百姓,还是要推崇士人的,你信不信?”
“我当然相信了,因为书写历史的权力在你们手上啊!”王宁安轻蔑一笑,“信不信,等过了几十年,这些士人都敢说,是你们崇尚进步,引领文明,鼓动风潮,才使得明智大开,结果才有了种种发明创造……一切都是你们的功劳,我说的对不对?”
文彦博紧闭着嘴唇,露出了惊骇的神色。王宁安只是淡然一笑,他太了解文人贪天功为己有的本事了。是先有了大航海,还是先有了文艺复兴,是先有殖民化,工业化,还是先有思想启蒙?
稍微想想,就知道哪个更重要!
所谓的社会学,九成九都是解释一个阶段的世界现实,而非创造引领……说到底改变世界的是实干家,而不是嘴炮家。
所以再多的大师,再繁荣的思想,十里洋场,舞跳得再好,觥筹交错,名媛才子,多么潇洒,也挡不住机枪大炮,铁蹄践踏……
王宁安是个很现实的人,他早就看透了文人偷天换日的鬼把戏,满脸不屑,文彦博用力哼了一声,“就算你说得对,又能如何?终究是你一个人而已!”
“很快就不是了。”
“你什么意思?”文彦博焦急问道。
王宁安哈哈一笑,“宽夫兄还不知道吗?因为朝廷吏治改革,要充实进来一大批官员,科举也要调整……所以啊……以后的历史,不会让你们写的!”
“你,你……”文彦博激动起身,却忘了自己坐在马车上,脑袋碰到了车顶,疼得龇牙咧嘴。
“王宁安,你这是作死,早晚有一天,所有的士人都会找你算账的!”
“那又如何?我会怕吗?宽夫兄,最好你别在其中,不然啊!”王宁安在脖子上,用手比划了一下,文彦博只觉得浑身一寒,再也不敢多说。
回京之后,陆续有各藩国派遣使节赶到,无不携带着厚礼,另外宋庠、张方平、庞籍,三位总督,也派遣人员,进献金银土产。
别以为只有文彦博会榨油水,这几位下起手来,一样黑得不得了,总计,一共有500万贯,另外还有10万苦力,其中光是从倭国,就弄来了5万。
人才、劳工、物资、经费……全都凑齐了,终于可以开工了!
就在这时候,范纯仁突然找到了王宁安,他脸色铁青,很不高兴。
“师兄,你到底管不管?”
王宁安吸口气,“发生什么事情了?”
“还不是小晏,他在徐州强征土地,激起民变,居然把老百姓划入豪强名册,要给迁居到倭国,实际上就是逼着老百姓去死!这么大的事情,能坐视不理吗?”
王宁安也吓了一跳,他急忙从范纯仁的手里,接过了一封血书,上面详细记述了徐州推官晏几道,为了征地修铁路,残害百姓事宜,下面是一堆血红的掌印!
王宁安深深吸口气,“尧夫,你先告诉我,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第908章 王安石教子
范纯仁很生气,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修铁路,这是万众瞩目的事情,朝廷把最强的官员都派了出来,举倾国之力,竟然让晏几道弄出了大篓子,这不是给大家伙的脸上抹黑吗!
“师兄,根据了解,差不多有一百多人牵连其中,还闹出了十几条人命,我真是不知道,晏小山是怎么想的?”
王宁安眉头紧锁,他关心的更多一些,晏几道是晏殊的宝贝儿子,而晏殊又是当初六艺的元老之一。
晏几道是有机会进入六艺的,可是那小子贪图享乐,不喜欢六艺严格的学风,清苦的生活,加上晏殊纵容溺爱幼子,也就没有要求太多。
王宁安也没想过太多,一个小家伙而已,放着他安心作诗算了,正好给繁荣宋词事业做点贡献……要知道他把苏轼、欧阳修、王安石等人都给带跑偏了,眼下宋词无论从数量,还是质量,都远远没法和唐诗抗衡,发展文化事业,也需要晏几道一样的人才。
晏几道也的确是这么干的,他一直寄情山水,在脂粉堆里过日子,章台走马,莺莺燕燕,好不快活。
但后来情况出现了变化,晏殊死后,按照规矩,重臣的子侄都能得到恩荫入仕,晏几道也得到了一个太常寺太祝,这是个闲置,混饭吃而已。
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把他升为了通判,两年前,调任徐州,担任了推官……王宁安几次调整了官职,已经和原本的历史并不完全相同。
推官主管刑名,是实打实的二号人物,实在是想不出,晏几道毫无做官经验,怎么能担负这么重要的位置。
吏部的那帮人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范纯仁见王宁安眉头紧皱,他也动了心思。
“师兄,莫非你觉得这事不简单?”
王宁安不置可否,“你先告诉我,是谁把消息告诉你的?”
范纯仁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是,是王雱。”
“王雱?”
王宁安更加吃惊了,这位翰林学士,即将成为国舅爷的小圣人,他又是从哪里得知的……貌似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是这样的,王雱在陛下身边,负责讲书,也整理一些文案,据他所说,徐州那边出了人命,是皇城司的密奏,他偷看到之后,发觉牵连到晏几道,所以才告诉了我。”
“那血书也是他给你的?”
范纯仁立刻点头,“没错,夹在了密奏里,是他偷出来的!”
“荒唐!”
王宁安气得一拍桌子,“尧夫啊,你想害死我不成!”
范纯仁也吓了一跳,“师兄,这天下大事,不都是你一言而决,还有什么不能看的?”
王宁安气得摇头,“傻兄弟啊,既然是皇城司的密奏,那就只能皇帝一个人看,如果陛下叫我过去,我当然可以看,没有陛下准许,却偷偷塞给我,你让陛下怎么想?”
范纯仁终于感到了事情重大,也慌了手脚,“师兄,我,我错了,这就去找陛下请罪!”
“你请什么罪!”王宁安喝住了他,“走,你跟我一起进宫。”
范纯仁点头,乖乖跟在师兄的身后。
王宁安来到了宣德门,守门太监立刻迎了出来。
“王爷,奴婢给您带路,快请进吧。”
“先别忙,王学士在哪?”
“王爷说的是翰林学士王雱……他,他刚刚身体不好,回家了。”
王宁安哼了一声,“去,把王学士叫来,我在宫中等着他,然后一起面圣。”
小太监的脸色不太好,王雱可是未来的国舅,炙手可热,得罪不起……可王宁安在这里,孰轻孰重,他还是明白的。
“小的这就去。”
差不过半个时辰之后,王雱姗姗来迟,他小脸煞白,额头还带着汗,一见面就连连告罪。
“王爷,下官身体不适,怠慢了,请王爷降罪了。”
“不必了,有什么事情,去陛下那里说!”
王宁安冷着脸,带着两个倒霉蛋,来见赵曙。
咱们的小皇帝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有时候坐在那里,没什么由头儿,就嘿嘿傻笑,弄得宫里人都说咱们皇帝傻了呢!
有些心眼窄的就造谣,说王青是狐狸精,把皇帝的魂儿都勾走了,说这话的基本上没有好下场,都被严惩了。
见到老师来了,赵曙急忙赐坐。
“师父,有什么事情?”
王宁安直接把血书拿出来,送给了赵曙。
“这是范知谏给我的,他是从王学士那里拿来的,据说是皇城司给陛下的密奏,究竟是非如何,请陛下圣裁吧!”
好家伙,一下子牵连好几个。
赵曙也有点犯傻,范纯仁急忙躬身道:“启奏陛下,臣今天在谏院当值,王雱就找到了臣,给了臣一份血书,说是牵连到晏殊晏相公的公子,让臣去找西凉王……臣情急之下,就去拜访王爷,西凉王却说,臣不懂规矩,竟然拿了圣人的东西给他看,所以,王爷就把臣带来,向陛下请罪了。”
赵曙听完,有些皱眉头。
“师父,朝中之事,理当政事堂总领,师父只管处理就是了。”
“不然!”王宁安摆手,“朝廷设百官,御史台,谏院,皇城司……身为臣子,就理当各司其职,拙黜之恩,皆出自上,雷霆雨露,全在圣心,臣岂能僭越?”
赵曙吸口气,没说什么,转而问道王雱,“王学士,这是怎么回事?”
王雱汗如雨下,忙道:“启奏陛下,此事的确是臣的罪过……臣替陛下整理奏疏,偶然发现了密奏当中夹杂的血书,臣好奇之下就看了,发现这里面牵连到晏几道,还包括修路,征地的事情……臣曾经授业六艺,加上铁路的事宜,都是王爷负责,臣也怕搅扰了陛下的大喜,故此就擅自主张,把血书交给了范知谏,烦他送给西凉王处置,臣,臣愿意领罪!”
说完,王雱居然撩起官服,跪在了地上,态度极为老实谦卑。
赵曙此时也为难了,有鉴于当初陈琳背叛,宦官出了一堆问题,赵曙从不把文字工作交给太监负责,一般都是翰林院的人过来处理。
这段时间,因为大婚邻近,皇家礼仪又繁琐,赵曙忙得不可开交,很多不太重要的公务就不处理了,直接整理之后,交给政事堂也就是了。
按理说,这件事情他也有责任。
“师父,朕以为王学士所作所为,未必妥当,但也没有坏心,只是鲁莽了一些。”
王宁安颔首,“陛下睿智,然则错就是错,臣以为,当罚半年俸禄,并且闭